红衣魔女瞧得懵然诧异,忖道:“听臭婆娘口气,那鸳鸯盒子是小傻子他爹送给那臭婆娘的,难不成是他爹娘的定情信物。”
却听凤凰仙子道:“天儿,娘将这盒子送与你,你好生保护它。这鸳鸯锦盒是你爹爹给娘的定情信物,你今后若然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便将这鸳鸯锦盒送给她,要不然别人还说我家天儿寒酸,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那你的面子可就不大好看了。”
说罢,又大声哭了出来,哽咽道:“娘什么魔法也没传给你,你除了有身神力外,其他的一丝不会,今后行走天下,必会吃很多暗亏。嗨,不过这样也很好,你可以多受些磨炼,你爹爹的武功大部分都是自己悟出来的,你一定要像你爹爹那样,做个大好男儿,不要丢了你家祖先的脸面。”言罢,黯然叹了口气,道:“天儿,娘真的要走了,你要好生照顾自己。”看着昏沉的斩天,泣不成声,蓦地起了身,将鸳鸯锦盒放在木桌上,又再回眸一看,出了屋门。
斩天似乎听见了凤凰仙子临行告语,欲张嘴呼喊,却又是不能,焦急如火,在心底大声道:“娘,不要走,不要走,天儿不能没有你。”唯有自己的喊声在心底徘徊,翻江倒海,不可抑止,欲冲破胸口而出,却渐渐听不见凤凰仙子的言语了。
红衣魔女脱了金蝉隐身衣,窜进了房里,拿着那鸳鸯锦盒端视半会,喜爱不胜,不忍释手,喃喃道:“哼,我红衣魔女宝贝多的是,才不稀罕别人的东西。”终是不舍放下手。那涌湃铁血刀又再赫然跃目,红衣魔女心儿痒痒,伸手去拿,仍是拿不动铁刀分毫,气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便坐在床头,聚目看去,只见斩天面颊浮肿,正自溢透着血丝,想至全是拜自己所赐,略有悔意。
红衣魔女瞧得悲恸,柔荑摸抚着斩天脸颊,却见斩天眼角蕴潮,眼眶盈盈泪珠,晶莹剔透,不禁暗道:“小傻子好好的,为何要哭呢?难不成小傻子知道臭婆娘离开了么?”心念一动,耳莲贴着斩天胸口,只觉斩天胸口炽热,隐隐听到:“娘不要走,不要离开天儿,天儿不能没有你。”流连反复,似春水怒卷,洪水决堤,越发响亮,欲破胸炸出。
红衣魔女恍然道:“原来那臭婆娘渡入了真气在小傻子体内,难怪小傻子能听见那臭婆娘说的话。”正如红衣魔女所料,斩天昏厥了一会,似有醒来之状,凤凰仙子恐斩天阻拦自己离去,忙将真气注入斩天体内。斩天顿时陷入半沉半醒,将凤凰仙子的话听了个大概,虽不愿让凤凰仙子离去,却无能为力,只有在心底接连喊叫,希冀凤凰仙子能听到。
红衣魔女自小便未见过亲娘,先前瞧得凤凰仙子对斩天的深殷关切,颇有妒意,此时眼见他人母子分立,又为其伤戚,尤其是看见斩天泫然欲泣,心儿纠疼千分,心念一转,蓦地握住斩天的手心,输进一股真气。
斩天本自迷沉,倏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投入心肺,如一只小鹿乱窜,游荡百脉,舒适受用,周身忽地有了气力,推开红衣魔女,翻身爬起,窜出了门。
斩天气力甚大,又是突然出手,红衣魔女被摔出了一丈远,疼痛无比,怒气勃勃,叱道:“小傻子,找死么?”可四下一望,哪有斩天的半个影子,忙爬了起来,跟出了屋门。
此时间,碧空如洗,湛蓝透彻,淡日隐现,绽射屡屡辉光,百鸟盘旋,鸣声啾啾,白云飞舞,瑰丽变幻。
斩天跑出了屋门,只见三丈高空旋舞着一白天鹅,三位白衣女子立在白天鹅背上,凤凰仙子赫然正在其中,白天鹅长唳一声,正欲离去。
斩天赶来及时,喜道:“娘,你不要走。”凤凰仙子不料斩天竟会这般快醒来,微有吃惊,摇头道:“天儿,你已是大孩子了,怎能还赖在娘身边呢?”斩天大声道:“我要娘一辈子都呆在我身边……”话音未落,凤凰仙子截口道:“娘要回师门了,你以后若然学会了魔法,不要难为流霞门的人,也不要上云渺峰找娘,否则娘永远也不理会你,我也不再要你这个儿子了。”
斩天大声道:“只要娘留在天儿的身边,天儿就听娘的话,要不我以后定会杀光流霞门的人。”凤凰仙子怒道:“你怎能说出这等话来?”斩天戾气现脸,指着丹鹤仙子二人,怒道:“谁叫她们那么坏,要捉你回去。”
丹鹤仙子冷笑道:“小畜生,我倒要看你如何能杀光流霞门的人。”斩天脖子一粗,道:“你若带走了我娘,我要叫你们流霞门死个干净。”丹鹤仙子正欲叱骂,白鹅仙子已抢声道:“二师妹,他不过是一孩子,你和他一般见识什么。”丹鹤仙子脸色微红,闭口不语。丹鹤仙子看了凤凰仙子一眼,淡淡道:“三师妹,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走吧。”凤凰仙子点了点头,瞅了斩天一眼,落下泪来,忙转过了头。
白天鹅轻鸣一声,羽翼扑簌,彩光陆离,缓缓升起,向着远方飞去。斩天怒急交迸,大叫道:“娘,你不要天儿了么,你不要走,不要走……”一边嘶声喊叫,一边拔足狂奔,死命追去。山路崎岖,狭窄险陡,仅一丈宽,路两边悬崖峭立,深渊万丈,一不经意,便有丧命之虞。
斩天望着那白天鹅,沿着山路飞奔,急怒攻心,神智恍惚,也不知摔了多少跤,满手都被泥石划伤,皆是血水污垢,面孔不成了人样,血丝遍布,一身长衫破烂不堪,遍体鳞伤,因膝盖的伤势未好,跑起来一瘸一拐的,跌得更惨了。
红衣魔女在后方远远的跟着,先前被斩天推了一跤,本想寻斩天的晦气,可一见斩天那副惨样,心儿便软了,一股莫名伤意涌起,竟为斩天悲泣抽噎,不禁足下加劲,离得斩天越发近了,却不知该为斩天做些什么。
只见斩天绊着了块碗大的鹅卵石,“扑通”声响,摔了个大跟斗,头额撞在身旁的石块,疼呼一声,爬不起来了。红衣魔女心下一惊,身影飘忽,已然近了斩天身旁,伸手欲扶起斩天,哪知斩天倏地猛起一股大劲,甩开红衣魔女的双手,大声道:“臭丫头,滚远些,老子自己会起来。”红衣魔女一愣,杏眼噙泪,却不恼怒,柔声道:“小傻子,让我扶你起来。”说着揽着斩天的腰,正欲扶起,斩天箍住红衣魔女的手,怒道:“老子不要你可怜,老子叫你滚远些,你没听见么?”言罢,大吼一声,硬生生甩开了红衣魔女的手。红衣魔女呆怔,泪眼迷离,傻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斩天几次双手撑地,欲站起来,可甫至半腰,又倒了下去。斩天无可奈何,望着那白天鹅渐渐远去,再也不见了影子,发出嘶声裂肺的吼叫,悲声道:“娘,你真的不要天儿了么,你快回来,快回来。”哀戚莫名,宛如巫峡猿啼,震人心肺,闻之让人潸然欲泣。
斩天双手抓在地上泥石,猛力发劲,向前一步一步爬去,沿路皆是怵然血迹,待爬了两丈远,双手早已是血肉模糊,两臂殷红,遍布千万丝伤痕。
红衣魔女亮眸汪汪,哭得暴雨梨花也似,早已是一个泪人儿,几次奔上前去,欲扶起斩天,皆被斩天拒之门外。若照往常脾性,只怕她早已是怒火万丈,将斩天整个半死,可如今竟没有丝毫气恼,瞧见斩天悲天惨样,芳心似在滴血,如被千万银针扎刺,生平头一次动了悯人之心,只想将斩天搂在怀里,好好呵护,全然是为人母亲之情。
斩天爬了十余丈远,精疲力竭,头晕脑胀,殊无无丝毫气力,再也爬不动了,心下委实不甘,双手猛抓,身子猛挪,却前进不得分毫,只是一个劲的欲前爬。红衣魔女瞧得心如刀割,再也忍不住了,窜上前去,死命抱住斩天的虎腰,将斩天紧紧搂在怀里,暗暗打定主意,不论斩天如何辱骂,决计不松手。
斩天狠瞪着红衣魔女,发了疯似的,发劲挣扎,就是摆脱不开,大声道:“臭丫头,抱着老子作何?”红衣魔女柔声道:“小傻子,你不要动,我就是想抱着你。”斩天一怔,随即怒道:“臭丫头,放开老子,老子有手有脚,老子不要你可怜。”红衣魔女轻声道:“你不要再逞强了,那样不好的。”她素来都是野蛮泼辣,此时竟变得若一只绵羊柔顺,端的是古怪至极。
斩天挣脱不开,唯有破口大骂,骂了几句,更是气尽,聚起最后一丝气力,大声道:“臭丫头,老子醒来时,不想看见你,你最好滚远些。”说完这句话,心力交瘁,悲伤欲绝,昏厥了过去。
红衣魔女瞅了斩天一眼,摇了摇头,喃喃道:“小傻子,你都是半死不活的人了,还如此逞能,当真不知死为何物。”叹了叹,又道:“哼,你对我这般凶,我决计不会饶过你,待你伤好了,我再打你个半死。”说到这里,心里微有的忿气尽去,轻笑一声,扶起斩天,朝原路折回。
未过多久,便回到了青瓦房。红衣魔女将斩天放卧在床上,打了盆水,从褡裢里取出一绵巾,沾濡了水,将斩天脸上的血污抹净,可一见斩天脸颊浮肿,心下不禁难受,略有悔意。而后又将斩天手臂、膝盖等伤口,用绵巾轻轻洗净。
待为斩天清洗完伤口,已是香汗淋漓,微微气喘,可瞧见斩天满身狼狈千分,心儿锥疼,暗自落泪,也顾不得累,又从褡裢里取出一瓶金创药,敷抹在斩天的各个伤口处。
却见斩天胸前血渍隐透,显然是受了伤。她本早已看到,只不过因女孩矜持,怎能随意便看一男孩胸膛,此时踌躇再三,心下担忧斩天,终掀开了斩天胸前的衣襟,哪知却令她大吃一惊,只见斩天胸前竟有一狮子,那狮子四肢挺立,破口大吼,金鬃迸扬,威猛煞人。红衣魔女惊诧异之余,喃喃道:“为何小傻子胸前会有只狮子,难不成是与生俱来的么?”说至此处,忽觉自己想法实在是荒唐透顶,暗自好笑。
再觑眼看去,只见斩天右腹有一被划破的口子,一尺来长,正潺流着血丝。红衣魔女心下一惊,凝思了半会,想起此伤口却是自己在庭院戏耍斩天时,将斩天猛劲甩在一竹樊上造成的,暗骂自己一声,忙将金创药敷上,扯下自己衣服上的一片红布襟,包缠好那伤口。
红衣魔女将斩天伤势大致又再细视一遍,心下轻舒,歇息了会,渡入了股真气进斩天体内,方完全放心,却忘了将那绵巾收回,绵巾兀自躺在斩天的左手畔。
红衣魔女一不经意间,又瞧见了那鸳鸯锦盒,心下一动,走近木桌,拿起那锦盒把玩一阵,打开盒盖,倏地莹莹辉光,四射璨璨,耀眼夺目,却是颗水晶球绽放出,那水晶球似被固定在盒里,只微微摇曳,蓦地听一阵脆耳声传入耳际,声音似高山流水,悠悠扬扬,又似潺潺小溪,淋淋咛咛,轻柔绵长,动听悦耳,仿佛有人在吹奏天间仙曲一般,袅袅幻动,沁入心扉。
红衣魔女听得柔旌泻银,惊叹无比,更是喜爱,望了望正自昏厥的斩天,又瞧了瞧屋里,像是作贼般,忽将那鸳鸯锦盒放近了腰间褡裢里,再觑眼瞧了瞧四周,方感放心,不过头一次生了羞耻之感。
红衣魔女百无聊赖,便寻了张石凳,坐在房门前,,怔忡发呆,满脑子全是斩天的身影,挥之不去,抹之不走,愣痴了许久,从褡裢里取出那鸳鸯锦盒,欢喜把玩,越发喜爱,委实已到了爱不释手之地。
此时间,烈日中悬,金辉万丈,周遭丛树摇荡,树影斑驳,蝉声鸣鸣,交织如梦,已近晌午。
红衣魔女饥肠辘辘,顿觉饿意,正欲去厨房寻些吃的,只见石阶口人影幢幢,过得一会,那些人已然走近院子,却是十余名孩童。十余名孩童忽见一俏丽少女,惊诧莫名,面面相觑,不禁爆发了大笑声。
红衣魔女被十余名孩童笑得莫名其妙,柳眉斜挑,叱道:“你们笑什么?”其中一身躯高大的孩童笑道:“小妮子,你怎么跑到我斩天大哥家里来了?”此孩童却是大虎。话音方落,另一名消瘦的孩童也笑道:“小妞,你是哪的人,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此人却是大牛。其余孩童又在轰然大笑起来。
红衣魔女心念一转,笑嘻嘻道:“我是你们斩天大哥的相好。”十余名孩童相视一阵,既惊且奇,均忖道:“怎么斩天从没说过他有相好?那小子也忒不厚道了。”大虎欲调侃一番,笑道:“小妮子,你说你是我们大哥的相好,我们为何要相信你。”大牛笑道:“不错,我们怎能相信你。”其余孩童纷纷称是。
红衣魔女嫣然一笑,恍如雾中昙花一现,媚声道:“我长得这般漂亮,难道配不上你们大哥么?”说罢,又是盈盈娇笑,娇媚流露,让人心血如潮。十余名孩童瞧得神魂颠倒,如在梦中,不禁痴了,齐声道:“配得上,当然配得上。”红衣魔女咯咯一笑,酒窝浅浅,端的是声如莺鸣,花容月貌。
却听一雄浑的声音道:“红衣魔女,你跑到这来作何?”红衣魔女细眼看去,只见发话那人眉清目秀,满面红光,威武不凡,正是破地。
破地对大荒的人物典故皆知之甚祥,而红衣魔女仗着西海老妖之名,做了数之不尽的恶事,破地自是识得出红衣魔女。
红衣魔女晏颜一笑,燕声道:“我不是说了么,我是斩天的相好,你耳聋了不成?”破地浓眉横挑,怒道:“妖女,我大哥怎会看上你这小狐狸精。”顿了顿,又道:“妖女,你还没回答我的话。”红衣魔女答非所问,笑道:“小子,你是不是东帝之子?”她之所以如此问,只因昨日破地大战槐树妖时,用的玄轩玉冰弓是东帝的三大神器之一。
破地正色道:“我没什么告不得人的,东帝正是我的父亲。”言中颇有讥讽红衣魔女做卑鄙勾当之事。红衣魔女不以为意,点头道:“我料得果然不错,难怪你有那张玄轩玉冰弓弓了。”顿了顿,笑道:“你问得也当真古怪,我即是你大哥的相好,自是来找你大哥幽会的,难到你嫉妒了你大哥了?”说着莺莺一笑,如晨风露花,绽放幽香。破地冷哼一声,置若罔闻。
其他孩童听他们二人答话,早已是惊骇莫名,嘴巴张得老大,合不拢来。大虎看着破地,诧道:“破地大哥,你当真是东帝之子么?”破地笑道:“是倒是,不过咱们还是朋友,不会因此改变。”大牛道:“破地大哥,你愿意和咱们这些邋遢小子玩,真不敢相信你是东帝的儿子。”破地微微一笑,未有说话。其余孩童点头称是,对破地更添敬意。
原来当时大荒有东、南、西、北四帝,四帝各霸一方,划分了大荒。而四帝麾下皆有强兵悍将,不计其数,不时相互交战,以夺地域,称雄当世。破地是东帝之子,众孩童自是要吃了一惊。
大虎忽道:“破地大哥,你说那小妮子是妖女,那她又是何人?”破地冷冷瞪了红衣魔女一眼,道:“她可不是什么好人,专门残害百姓,与她师父西海老妖作恶大荒,恁地让人深恶痛绝,大家都叫她‘红衣魔女’。”其余孩童脸色煞白,那会想到这般美貌的女子,却是一心肠歹毒的妖女,打了个寒噤,纷纷退了一步,躲在破地身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