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殿中,露儿聘聘袅袅地穿梭于各盏宫灯之间,手拿一根铜签儿撩拨着灯盏中的芯子,好叫宫灯燃得更为亮堂一些。小梅守在火炉旁边,蹲在那里用双手撑着下巴,等着铜壶中的水滚了好去沏茶。屋内门窗紧闭,数名妙龄少女身上散发出的脂粉香味,蕴染出一片盎然的春意,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惬意与安详。
萧问天自早朝散后一直呆在含光殿中,絮絮叨叨地拉着许香茹问长问短,交代这交代那的,好像自己长于儿女养育之道似的。许香茹让珠儿叠了几面绣团放在背后,斜斜地歪着身子看着萧问天微笑不语,只管听萧问天在旁边说个不停。
男人喜悦兴奋的表现大有不同。欢乐至极的时候,有人爱把酒问天,挥洒爽朗豪迈之意;有人爱吟诗颂赋,寄情于字语行间。萧问天却是别具一格,心不设防地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此刻,许香茹觉得自己很幸福。入宫三四年了,头一回,她不再有担忧惧怕之感;头一回,她不再觉得九重深深的宫禁之中冰冷一片。有疼爱自己的天子;有珠儿、露儿等几个知心的侍女。更重要的是,现在自己的腹中孕育了一个崭新的小生命——自己的骨血、自己的孩子!
孩子,一想到他,许香茹便会情不自禁地会心一笑。
“陛下,您是想要一个皇子呢,还是想要一位公主?”,许香茹拉过萧问天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笑着问他道。
“这个嘛,全凭老天爷的安排喽!皇子也好、公主也罢,他是第一个让朕做父亲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是我们俩心血的结晶。朕……嗯,朕一定让他快乐、无忧无虑的成长。如果是皇子,朕会好好调教他,以继承朕之功业;如是一位公主,就让她在我们的羽翼下成为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吧”。
“陛下现在说得好,就怕将来万一是个公主呀,您就会忘了今日说过的话!还有,继承陛下功业的话可不能随随便便张口就来,所谓子以母贵,椒房殿那边还有皇后呢”。
许香茹这么一说,倒提醒了萧问天。皇帝的家事就是国事,他的脑袋中好不容易松懈了半天的政争之弦又紧紧地绷了起来。眼下自己独宠许香茹,且许香茹又有了身孕,而椒房殿的皇后王莼还没有怀孕的迹象,如此一来,香茹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母子时时处于危险之中?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许香茹在旁边看着天子的神色逐渐起了变化,到最后一脸的冷峻森然,俨然回复到平日的一贯表情。这不免让她心生疑惑,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冲撞了萧问天,于是连忙赔礼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如果臣妾刚才言语不当,陛下尽管叱责就好,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萧问天扭头对许香茹淡淡一笑道:“香茹不必多心!朕刚才想到了一些要紧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说完,萧问天又向侍立在旁边的珠儿说道:“珠儿,你去把大长秋和期门仆射许况找过来,朕要召见他们”。
“陛下,大晚上的您召他们来做什么呀?”,许香茹不解地问道。
“香茹就别管了好么,朕自有安排”。
就是这一瞬间,许香茹又看到了平日威严无双的天子,而不是自己朝思暮盼的爱人。许香茹不再说什么,她知道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不仅仅属于她,更属于朝廷、属于那帮大臣、属于大汉这个国家。
一刻之后,大长秋和期门仆射许况匆忙赶来,二人进入含光殿后望着天子拜倒道:“臣等拜见陛下!”。
萧问天抬抬手,示意珠儿给他们找块席垫来。待二人跪坐下来,萧问天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这么晚召你们俩过来,不为别的事情。朕告诉你们,许昭仪如今有了身孕”。
许况和大长秋二人闻听此事,俱是拱手向天子及许香茹道贺,一番恭贺之词完毕后,大长秋接着说道:“娘娘有孕在身,此乃后宫一大喜事,依礼制应该奏明太皇太后、皇太后及皇后。另外,奴才也会招呼膳食房,替许娘娘调剂好饮食,陛下看如此妥当么?”。
“她们共同执掌后宫,是应该通知一声。大长秋,朕关心的重点不在这里”。
大长秋见天子一脸郑重、神情颇为严肃,忙俯身问道:“奴才请陛下明示,也好遵旨执行”。
“大长秋,你给朕听好,许昭仪今后的饮食!你懂吗?今后送进含光殿的任何膳食,点心也好、茶水也吧,就算是一粒粟米、一滴汤水,你大长秋也要先替许娘娘尝一尝。如果将来许娘娘母子平安,你大功一件,如果将来或有不测……朕,会灭你九族!”。
这番话听起来倒也不温不火,但从天子口中说出来,大长秋这个老宦人的心间犹自惊颤不已。“陛下将如此重任托付与奴才,奴才敢不尽心用命,只要老奴还有一口气在,必定保得许娘娘母子周全!”,大长秋信誓旦旦地向萧问天回禀道。
萧问天点点头,温言抚慰了大长秋两句,接着对期门仆射许况说道:“按理说期门郎宿卫各处宫殿之内,重点在未央宫。但朕今日命你调遣二十名期门军士过来,警戒在含光殿之外,由你亲自把持大局,任何人不得擅入。旦有可疑人等,无论从哪里来的,即行扣押盘查。记住,朕说的是任何人!未央宫那边事,在你姐姐生产之前,交给你的从官给事期门吧”。
“喏!臣明白!”,许况抱拳答道。到底是披甲的军人,许况说话行事干脆利落,不见半点含糊。
“行吧,你们退下。许况,你的人今晚就要来”。
交代完这些事,萧问天的神色这才逐渐松弛下来。等许况和大长秋两人离去后,萧问天撇开鞋履,恢复满脸的笑容直往许香茹身边蹭去。接过许香茹递来的枕头后,萧问天仰面安静地躺下,又将许香茹的头扳到自己怀中。
一袭长长的青丝拂在萧问天的脸上,淡淡的幽香气息让他深深的沉醉。从睁眼忙到闭眼、从天亮忙到天黑,见人、议事,议事、见人,天天如此、月月往复,萧问天觉得心神疲惫。一丝倦意袭来,萧问天闭上眼睛就要进入梦乡。
蓦地,自眼皮、额头和耳畔传来难以自禁的痒意,好像有一把柔软的细丝在不断的撩拨自己。萧问天不由得睁开眼睛,却见许香茹的鼻尖近在咫尺,一张深情的俏脸顽皮的看着自己,许香茹的手中有一小束头发,仍在不停地撩拨着自己的耳畔。
萧问天一把拉开许香茹的手,嘟囔着说道:“香茹,做什么呢……朕困了,让朕睡睡”。
“陛下,臣妾可有正经事跟您说哦”。
“说吧,朕听着呢”,萧问天又耷拉下眼皮,毫不在意的样子。
许香茹气得一甩手,复而一狠心用长长的手指甲戳了一下萧问天。萧问天吃痛一惊,坐起来捏着许香茹的脸蛋佯怒道:“你这个小妮子想干什么?不怕朕的雷霆之怒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