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何人?!宫门已闭,请回!”,一健壮的南军卫屯兵向辎车驭手喝道。
这边辎车上门帘一挑,走下三个人,俱是黄色朝服。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再向前走了两步,对那卫屯兵答道:“我与丞相、少府二人奉陛下诏见议事,速去告之当值公车司马令开门放行!”。
公车司马令片刻而至,见是丞相匡衡、少府五鹿充中和驸马都尉史丹三人,躬身拱手为礼,一抬手向卫屯兵道:“开门!”。待车驾穿门远去,公车司马令跟了十来步,瞧准是桂宫方向,复而折回命卫屯兵道:“记好喽,看三人何时再出宫城,明早禀报于我”。
桂宫桂园殿中,只点起数盏油灯,光线不甚透亮。傅昭仪颇为不安地来回走动,中书令石显却安然跪坐于东侧竹席之上。“中书令,这史丹……不是一向与太子一党么,为何招之与谋?”傅昭仪不解地问道。
石显没有直接回答,问傅昭仪道:“娘娘,陛下可是睡了?近来身体康复得如何?”。
“陛下才在明月殿睡下,要不,也不会这么晚招你们过来。依陛下的气色看,有所好转,但愈痊……恐怕还要些时日”。傅昭仪说道。
石显闻言更为放心,一张滚圆的白面挤出些许笑意,说道:“好,只要陛下在,胜算终在娘娘之手。陛下一旦康复,太子还能监国吗?”,又想起先前傅昭仪问史丹的事,接着解释道:“史丹此人,墙头草耳!明里说话为太子,暗地又与奴才私通款曲。谁得势力谁不得势,他都要做功臣!”。
傅昭仪更为迷惑了,忙问道:“既如此,今夜如此机密之事,中书令为何一定要招他来?”。
石显自得地干笑起来,说道:“娘娘,拉之上船,做成事实!今夜只要他来喽,将来如有不测,再想全身而退去做太子的功臣,难矣!如此,可牢牢将他掌握在娘娘手心!”。
两人正计议间,值门婢女进来禀报,丞相、少府和驸马都尉三人已至殿门,于是傅昭仪忙命婢女请进殿中。匡衡三人细步躬身而进,见到傅昭仪后俱施礼请安,中书令石显也起身与三人招呼见礼。一番寒暄后,傅昭仪命匡衡、石显等四人围案坐下,又吩咐婢女捧上凉茶,这才自己落座。
“娘娘,臣有一事,说出来大家听听,或可加以利用”,匡衡用帕子抹了抹汗说道。
“来人,取几面宫扇过来!”,傅昭仪转头吩咐,再问匡衡道:“何事?丞相尽管说吧”。
“几日前朝议,臣报中山王刘竟薨逝,但太子不以为然……”,咳咳两声后,匡衡推了推胸口再说道:“诸位知道,今上仁孝,且自幼与中山王兄弟情谊深厚,如让陛下得知此事……”。
石显摸摸光秃秃的下巴,点点头说道:“此事可为药引!但不能作为治根本之猛药”。
“何为治根本之猛药?”史丹十分好奇地问道。
石显一时目露凶光,阴森森地说:“借一条人命为之!”。
匡衡、史丹和五鹿充宗三人闻言都深感骇然,史丹又问:“借何人之命?如何为之?”。
“诸位放心,非你我之命,乃永巷赵良人。赵良人自五年前被宠幸后,不再见爱于陛下多时,想必陛下早将其忘记。但其名分仍在,我们要的,就是她这个良人的名分”。
“那……人皆惜命,赵良人她肯么?”,五鹿充宗问道。
“赵良人家境贫寒,父兄皆有病,娘娘如今已寻得一处好地将其家人安置。再者,赵良人被弃置多年,日渐年老色衰,望天无路呀!”,石显说道。
匡衡、史丹二人明白了。所谓将其家人好好安置,无非两层意思,恩威二字,不过如此。赵良人好好上路,则其家人衣食再无担忧,小有富足。若不从?其父兄不是有病么?!一病而死对一小民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五鹿充宗看上去还是不解,又问石显道:“就算赵良人从了,可是中书令,我们要她的命意欲何为?”。
石显投来一阵鄙夷的目光,心道:“真是个蠢货!”。想想而已,嘴上却说道:“太子秉性如何?好酒色!陛下所重者,仁孝且德!我们所需者,猛药!赵良人即是那副猛药……”。
议至此处,大方向定了下来。剩下的无非是各人分工行事,让太子刘骜如何入到那永巷之中,又如何与赵良人照上面。良久,方才计议妥当,石显便环视诸人,肃容道:“今夜之事,各位应该明白,一旦外泄,就是诛九族之罪!还有一言要交待,陛下一日不出,诸位都要夹起尾巴,缄口勿动,安心上朝听政”。
众人皆以为然,时辰很晚了,于是第次向傅昭仪道安告退,却听见石显好似自言自语地颂道:“龙者,伏则潜于九地之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