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兵强马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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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这个月事多,国共“合作”抗日的形势日趋恶化。镇江县长庄梅芳利用二团等在贺甲村一带与日寇激战的机会,以设宴为名,将二团的独立营营长马烽一家诱骗到自己家里,将其残杀,吞并独立营三百多人枪;国民党第三十一集团军司令部少将参谋耿明轩纠集确山、泌阳、信阳三县民团十六个中队计一千八百多人在一个叫竹沟的地方杀害新四军干部、战士、伤病员、家属及革命群众共两百多人;在新四军军部,国民党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指责新四军不应该有庞大的训练机构,并认为抗日是中国男人的事,勒令裁撤教导队的女子八队。这是顾祝同有意找岔子,因为关于这一点,蒋介石曾有一句名言:“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但新四军为顾全大局,还是解散了八队,将女子八队大部分女兵提前分配。

    女子八队那些学员虽然还没有完成学业就匆匆毕业,但对粟裕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他的意中人楚青提前分到江南指挥部机要科当速记员。

    楚青,罗伊和陈模到江南指挥部报到那天,粟裕喜出望外,迎出门去。

    正所谓冤家路窄,楚青窘得要命,几乎不敢抬眼看粟裕。罗伊和陈模却是因为粟裕为高级军官而有点拘束。粟裕若无其事一样,含笑亲切地和她们一一握手。

    人多房子不够住,粟裕让警卫员找来竹竿、稻草、草绳,手把手地教楚青她们编成一个个约三尺宽、两尺高的长方形的草扇,然后用这些草扇在祠堂前面宽阔的走廊里搭房子。她们在粟裕的指导下,用圆形粗大的大柱子当骨架,再把这些长方块草扇一个个、一层层地编搭起来作为房子的墙壁,中间开一个小窗,用稻草编一扇门。不多久,楚青等几人按照粟裕的方法,真的把房子盖了起来。姑娘们很高兴。

    粟裕说:“这是我在三年游击战争时期学到的本领。来,给你们照张相。”

    其实粟裕想给楚青拍照片,可是,如果说给她一个人拍,一定会遭到楚青的拒绝。所以找楚青的战友陈模和罗伊,让她俩帮忙作陪,和楚青一起拍。粟裕为楚青等女兵在草屋的窗口前拍了一张照片留念。

    几个女兵看粟裕如此亲和,也渐渐敢跟粟裕开玩笑了。粟裕平时工作很忙,他是副指挥兼参谋长的工作,要掌握敌情,部署部队,指挥作战,组织后勤保障,经常工作到深夜。警卫员就买了一些饼干放在粟裕床后的竹筒内,给司令晚上饿了时做宵夜。有一天粟裕不在,陈模带头上楼,和几个女兵将竹筒内的饼干吃光了,然后还写了一张纸条:“小老鼠偷吃了”,放在空筒里。粟裕知道后,笑眯眯地看着她们,说:“欢迎小老鼠再次光临。”过了些日子,粟裕把楚青叫到他的办公室,询问过她的工作情况后再次表明了他的爱慕之情,并表示愿意等她一年,两年,三年都行,仍遭她的婉拒。

    楚青、陈模和罗伊他们安顿下来后,就立即参加机关的晨训。粟裕告诉她们:“因为国民党方面反共,所以中央军委特意发电报要我们新四军各部时刻注意防止意外事件发生。水西村处在敌后战场,日军说不定哪天会突然摸到这里来。江南指挥部机关和直属队,有六七百人,只有三个战斗班,一旦打起仗来得派部队掩护。所以我们要认真组织训练,大家要做到能走会打,具有自卫能力,不要或少要部队掩护。”

    早上,天刚麻麻亮,江南水乡还飘忽着一片片迷蒙的雾气。当指挥部的机关人员随着哨声跑到训练场上时,粟裕已经很有精神地站在小土坡上注视着他们了。看到陈模几个女兵带了手套出操,粟裕叫她们把手套脱了下来。

    跑步后进行队列训练、射击训练和刺杀。射击练习中,几个刚来不久的青年学生自以为已经达到了要求,互相检查后,便悄悄聊起天来。粟裕走到他们前还不知道。

    粟裕一声不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元,放在一个学生的枪上,命令“击发!”随着扳机声,铜元掉到了地上。

    粟裕拿过枪,一个卧姿趴下,让那学生给他放好铜元,几次击发,铜元纹丝不动。他站起来走了。这件事前后不过几分钟,除了一个口令,他没说一句话,可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不仅推动了那几个青年学生加紧训练,也使指挥部人员的射击训练更加认真,更加刻苦,不敢疏忽大意。

    有位参谋处长害怕过独木桥,粟裕亲自为参谋处长作示范,骑着自行车通过很窄的木板桥。粟裕对医务人员也不忽视,他叫崔义田去指挥部,嘱咐他说:“你们医务干部在医院工作,平时军事训练较少,行军时就跟不上部队行动。你们虽然不能像连队战士那样进行军事训练,但可以利用早晚休息时间,做做操,跑跑步,提高身体素质。”

    一天半夜,驻地西边的山岗上突然响起了枪声,刚参军不久的学生马苏政翻身起床,带领全副武装的通信班跑到集合场上。拉到指定的与部队汇合的地点时,一些新来不久的同志丢三拉四,手忙脚乱,个别人跑起来还磕磕碰碰。集合完毕,太阳已经从东方探出头来。

    陈毅训话后,粟裕简明扼要地对这次集合作了小结,说:“我们指挥机关一定要做到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做部队的表率。要讲究卫生,锻炼身体,才能兵强马壮。我们决不能像国民党部队的兵那样懒散。在这里要提醒个别同志,不要把这里当成安乐窝。这是敌后战场,敌人离我们不过三四十里地,随时可以搞突然袭击。我们必须随时准备对付突然事变。”

    当时大家还不明白这几句话指的是什么,后来才知道,个别同志保持着在家的老习惯,光着屁股睡觉,禁不住哈哈大笑。

    这并非只是一种在敌后应有的警惕,因为在敌后溧武路以北一带活动的二团团长王必成、新六团团长段焕竞分别来电,说日寇在溧(水)武(进)路一带集结兵力,准备进行冬季大“扫荡”,想偷袭溧武路以南驻扎在溧阳水西村一带的新四军江南指挥部和南渡一带的国民党军第六十三师,要陈、粟二位首长提高警惕,以免遭受损失。

    狼,真的来了。一九四零年的元宵节那天粟裕得到情报,沿溧阳武进公路大量集结的日寇向江南指挥部移动。此时主力部队离指挥部太远,调动、靠拢都来不及。眼前只有驻在竹篑桥附近休整的徐绪奎的江抗二团。粟裕当即带着作战参谋、侦察参谋、地图保管员和两个警卫员来到徐绪奎的团部,说日寇要袭击水西村,要徐绪奎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指挥部的安全。粟裕亲自和徐团长做出作战部署,以一营为主动出击部队,二、三营放在左右两侧。

    深夜十二点左右,安中里前沿突然响起了一阵爆豆似的枪声,并夹杂着手榴弹和掷弹筒炮弹的爆炸声。原来那天月色朦胧,日寇的先头部队摸到了水西村西二里许的安中里。狡猾的敌人摘去头戴的钢盔,让汉奸在前面带路,等到岗哨发现,敌人已经来到面前,哨兵英勇搏击,开枪报警后英勇牺牲。驻守安中里的江抗团和杜屏的教导大队当即开火阻击。

    听到枪声,司令部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江抗”二团人员新,骨干少,成立后仅和敌人打过几次小仗,没实战经验。机关人员担心二团的人顶不住,有个别机关人员挽起袖口,扔掉帽子,准备和小鬼子拼命。

    粟裕那时比较消瘦,繁重的工作压得他吃不好睡不好,可他听到消息后神色毫无变化,仍然着装整齐,有条不紊,不紧不慢地做出部署。他轻声沉着地向参谋处的科长、管理科的科长布置任务,让他们赶紧动员水西村群众紧急疏散,又令作战科长集合机关人员。这些机关工作人员的平日军事训练此时派上了用场,虽然有很多人还没有直接上过战场,但平日训练有素,加上当晚已经有了紧急情况通报,机关人员在思想上都有了准备。枪响后就急忙起床,在夜暗中穿好衣服,打好背包,在作战科长的指挥下,很快到村旁的田野里集合,听候命令。水西村许多青年自动留下来,要求为新四军送子弹,参加战斗。

    根据水西村周围的地形条件及来犯的敌情,粟裕将精锐善战的警卫连摆在村北高地至村南土墩,把守村西一线。村西有条小河,河上有座三孔木桥,是从西面进出水西的必经之路。粟裕命令侦察科长派人将河上的木桥加以拆毁,不让敌人顺利过河。同时命令驻守在安中里的教导大队和“江抗”二团迅速撤至水西村,以集中兵力,打击来犯之敌。他齐眉的军帽下闪动着的安详而又深邃的眼睛,那沉着冷静还带着笑意的面孔,听着他那平稳而又自信的声音,原本有些慌张机关人员稳定了心绪,担忧心情也消失了一大半。

    部署完毕,粟裕从墙上摘下一顶钢盔,带了几个参谋,集合战士,径直向“江抗”二团的前沿阵地走去。

    战斗打响后,敌人乘着月光,发起一次次的冲锋。鬼子的步枪、机枪炒豆般地响着,炮弹在新四军的阵地上四处开花。因为是夜间,敌人不熟悉地形,只是拼命攻打桥头。指战员们隐蔽在大树、高埂和土墙后头,房顶、路口架设起十多挺机枪,居高临下对准敌人猛扫,打退了敌人的一次次冲锋。敌人久攻不下,便把掷弹筒和小钢炮向着水西村这边一顿乱放。

    粟裕旁若无人地从一个阵地走到另一个阵地。子弹和弹片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视而不见。石块、泥土砸在他身上,他顺手掸一掸,继续指挥战斗。

    “粟司令来了!”“粟司令在我们阵地上!”指战员们精神百倍,越战越勇。

    粟裕鼓励机关的那些战士:“大家沉住气,就像平时训练的那样,瞄准了狠狠地打!”

    他不断提醒指战员们沉着应战,节省子弹,命令连指挥员要大家准备充足的手榴弹迎击鬼子的冲锋,同时根据敌情变化不断调整部署。

    从上午打到下午,鬼子发起多次冲锋。但直到夜色降临,鬼子除了留下一些死尸外,未能前进半步。

    到了晚上,新四军抽调的增援部队已到杜家冲一带,痛击盘踞在安中里的日寇。日寇腹背受敌,招架不住,慌忙用抢来的白布包裹死尸,扛着几十具尸体逃走,临逃时,又把樊塘、安中里点燃一把大火。新四军乘胜追击,随即收复了樊塘、安中里,扑灭了大火,还抓到了两个受伤掉队的日军。

    与此同时,从国民党军第六十三师一部扼守的南渡镇方向也传来了密集的枪炮声,说明这是日寇发动的一次大规模的“扫荡”。

    大约三个小时以后,天色渐渐地亮了,战士们把牺牲的战友从阵地上抬了下来,掩埋好他们的遗体,然后随指挥部开始经前马镇向东转移。

    前马镇虽说有几百户人家,但居民们都跑了,镇上没有一个人。镇上静悄悄的,家家户户大门关闭着,镇边的池塘里浸泡着桌椅板凳等家具,这是防止日寇焚烧房屋时减少损失。

    走了约十五六里路,红日已经升起,从远处空中传来了敌机的嗡嗡声,这是日寇的空军来配合“扫荡”的。一声令下,所有人员在附近村庄就地隐蔽。

    敌机走后陈毅和粟裕商量了一下,决定移防到溧阳西北的余家桥去,傍晚时部队出发,队伍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机关的女兵紧紧跟随陈毅和粟裕。

    粟裕看到队伍中行进的楚青。他想起陈毅开的一个玩笑:因为粟裕追楚青毫无进展,陈毅就说教粟裕一个办法,“要是鬼子突然扫荡我们的江南指挥部,你背起那个女孩子就跑,这婚事就一锤子定音了!”此时此刻,打了胜仗的粟裕心头涌上一阵愉快和甜蜜。

    机关的女兵经过平日训练,还是相当适应这种行军。然而医院的干部和护士就不太行了。他们平日忙于救死扶伤,缺少锻炼的机会,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尤其是那些女护士,好几个已经踩到水田里。天快黑了,粟裕有些担心起来。他想了一个办法:叫医院和指挥部机关的女同志,两人结成一对,互相拉着手帕,跟队伍走。并派军事干部,在行军途中前后巡视,发现掉队的及时帮助赶上。一个跟一个,没有人掉队。

    这是江南隆冬的寒夜,星月在天,朔风扑地,到处铺满了厚厚的霜雪,与月色水光相映,简直是一片冰雪世界。午夜两点多,指挥部全部到达目的地余家桥。为了不打搅百姓,当夜指挥部全体干部战士露宿在余家桥的在打谷场里,干部战士三五人一伙,紧紧靠着打谷场上十几个像圆形碉堡一样的稻草堆互相挤着睡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