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清雅,你便是神卜子的重孙了吧?”我紧紧盯住对边的清雅,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举动,只是她却是那样从容不惊。
“我早就该知道的,有些东西瞒其他人还可以,瞒你,真的很难。”她莞尔。一笑倾城。“我的父亲的确就是那个被他逐出家门的孙子。”她的眼神空灵、寂寞、哀伤,四周的空气似乎都随之悲伤起来。
“二十年前,爹爹和姑姑一同出山游历,途中父亲遇到了当时还是魔教公主的娘亲,他们一见倾心,二见定情,再见便互许终身。怎料,被外公知悉,那时娘一见是有了婚约的,是和一个王子。外公是劝过娘的,但是娘不回去,外公一怒之下。派出杀手来追杀他们三人,爹娘拼死互救,却忽视了一向柔弱的姑母。姑母一个不支,便被人打下了山崖,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爹爹痛心不已,携娘亲回山领罚,却见爷爷已然癫狂。他是神卜子的儿子,怎么算不出女儿的命数?只是他一心以为会有变数,结果,爱女依旧是去了。癫狂之下,他废去爹爹修行,断了爹爹手脚将他扔下山来,说是生不再见死不再闻。娘拼了性命将爹爹带到一处荒岛,一起生活下来,两年后,便有了我。爹娘以为可以就这样安逸的生活下去,不理凡事,只我们一家三口。好景不长,七岁那年,一群上岛寻宝的贼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爹爹仁善,饶了他们性命,却引来杀手的追杀,爹爹为了护我,尸横刀下,娘亲不愿独活,杀尽来人,也自刎于爹爹身侧,只留下满身是血的我,好多的血,好浓的血,爹爹的蓝衫浸的红透,娘的颈上也一直的流血,我怎么捂都捂不住。知道大雨中,爷爷来了,他发疯一样的嘶吼,大雨里,地上的血像海水一样多。我记得大师叔祖要捂住我的眼睛,却被爷爷一掌打出好远好远。”
我眼眶酸涩,两行泪悄然滑下,可她还是那副空灵的眼神,看着遥远的地方。若有似无的笑意刺痛了我的眼,就连心都在隐隐的痛。
“我被爷爷带回了山里,可是每次爷爷见到我的脸便会发狂,因为,我像极了娘。爷爷总是在放置爹爹尸身的冰谷里见我。那里好冷,爷爷发狂的拍打四周的千年寒冰,尖利的冰块从身体上划过,好痛好痛。我每次都在想,为什么冰块不会划过我的脸呢?那样的话,爷爷见到我的时候或许就不会发狂了,或许,爷爷会像搂着爹爹一样的搂着我,慈爱的搂着我。”她转头看我,眼里有晶亮的光泽。
“真的,常常,在冰屋外面,我看到爷爷搂着爹爹的尸身,好安详,好慈爱。”她的笑容深了,似乎是此刻是置身于家人的怀抱。
我心酸难忍,起身,静静的搂住她,“好了,那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真的么?真的过去了....”她依然呆呆的看向远方,冰冷的身子轻轻的颤抖着。
“那天,爷爷看到我之后,一掌向的所在的冰墙挥来,我只觉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她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我怜惜的搂紧了些。
“醒来的时候,我是在一个寡妇家里,我每天都会去山里捡柴,去地里拾草,到了时间就去给他们做饭,等他们母子吃完了,然后去喂猪、喂鸡,晚上再给他们补衣服,洗衣服......那样的生活也很好,那个和我同龄的男孩子总是笑着帮我,虽然大婶总是为了这个而骂他。”她又笑了,那笑容里的幸福让我想哭,她清灵的眸子里满是憧憬。
“第二年,遭了旱灾,大婶家里揭不开锅了。正好,有人牙子来,我便跟着走了,那人牙子留下了一袋粮食。到了城里的时候,我被卖到了妓院,当晚就有一个喜欢幼雏的醉汉要点我。挣扎间,几个人来打昏了他,抱着我越窗而去。我知道,那是四位师叔祖,他们偷偷的把我安置在山里的一个木屋里。后来爷爷知道了,罚四位师叔祖不许吃饭,脱光了衣服,倒吊在后山的林子里,一直吊了七天,那里是山上猛兽虫蛇最多的地方,我不敢想象,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好怕......”手臂上的衣服湿了,是她的泪。
她没有为自己留半滴泪水,却为关心过她的人而湿了衣衫。
“为师叔祖们疗伤以后,爷爷来了,他只说了一句话,‘自古红颜多祸水,你娘是,你还是,我神卜门有多少人才能够你们祸害?’临走时,他丢下了一本琴谱,一本上古的幻境琴谱。其实,爷爷还是疼我的。”她又笑,梨花带雨的笑颜,让身为女子的我都为之心碎。手臂上的衣服湿了,是她的泪。
她没有为自己留半滴泪水,却为关心过她的人而湿了衣衫。
“为师叔祖们疗伤以后,爷爷来了,他只说了一句话,‘自古红颜多祸水,你娘是,你还是,我神卜门有多少人才能够你们祸害?’临走时,他丢下了一本琴谱,一本上古的幻境琴谱。其实,爷爷还是疼我的。”她又笑,梨花带雨的笑颜,让身为女子的我都为之心碎。
“我很认真的练琴,很认真的练习琴谱里的心法,五年过去,我一个人练的很认真,虽然有几次走火入魔,可是我真的挺过来了。在我十五岁的那年春天,爷爷终于来了,他老了,不像五年前时的矍铄,我好心酸。”她又留下两行清泪,迷茫、伤痛的神情让我不忍再看。
“爷爷说了好多话,我好高兴啊。那天,他看着我的眼睛,爷爷说,我的眼睛像极了父亲,爹爹也有这样一双纯净的眸子。那天爷爷很平静,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坐在土炕上,爷爷说,我的性格好像我的姑母,柔柔弱弱,却总是打不垮。那天,爷爷好慈祥,抚着我的头发,说姑母也有这样的长发,和已故去的奶奶一样。”她的眼眶又红了,泪水不住的流,身子却不再颤抖,只是冰冷的像一尊玉雕。
“那天爷爷带我去了卜室,他说,姑母没有死,她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姑母过的很好,但是,娘亲依旧欠姑母的,所以,我要替娘亲来给姑母偿还。爷爷让我看卦签,我不懂卦上的意思。爷爷说,我必须去都城,进最大的青楼,找一个人,一个我命定的人。那个人会破了我的幻境,还会带我走。而我,要用我的一生来偿还她。”我脑中一丝光影闪过,来不及抓住就又消失。
“爷爷说,以后我只能说他是我的师傅,我们没有任何血缘。我不懂,只能点头。爷爷见我点头,便笑了,笑得那么满足。”她又笑,凄美。“爷爷一直拉着我的手,紧紧的拉住,他带我去了密室,那里是历代神卜子棺木的存放地。我们走进一个小间,那里有三具完美的水晶棺,双人棺里的奶奶还是那样美丽,嫣红的双唇依旧水润。爹爹躺在左侧的小棺中,酷似熟睡的脸那么鲜活。只有那只极不自然的手,”她颤抖开来,“那是娘好不容易才替爹爹接好的。那手,原是和娘亲的紧紧握在一处的,现在全部被生生的掰断了。”她的泪水涌出更多,“我知道,娘的尸身是被外公带走了的,娘亲的手指一定也是断的吧!”她哽咽了,我只能无声的搂住她。一个人的凄苦,总是要找个地方发泄的,所以,我没有再打断她。
“爷爷抚着奶奶光滑如凝脂的肌肤,那么含情脉脉,他说‘芷兰,我们一家就要团聚了,岑霜已经在这里了,岑雪过些日子也会自己回来,我们一家真的团聚了。”
芷兰?岑霜?岑雪?这些名字为什么那么熟悉?
“爷爷将我带出密室,他自己就站在石门内,按进了断龙石,石门缓缓阖上我就在那里站着,手里还有爷爷留下的温度,我看着石门一点点的落下,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缝隙,我才发现。原来,爷爷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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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到,那是我和清雅最后一次长谈,也没有想到,她竟是我的血亲。
清雅走了,为了我。她临走的时候,握着我的手,一遍一遍的问,“我还清了吗?”
四翁,或许,我也该和清雅,我的表姐一样叫他们师叔祖。四位师叔祖都红着眼睛,他们都说,清雅的半生一直都是悲剧。以悲剧的爱情结晶出场,以悲剧的情亲退场。
仲麒和黯枭也红了眼眶,可可和跃跃哭的稀里哗啦,可可一味的自责,没有替我救活清雅,跃跃抱住可可安慰的呜咽........
清雅是在我的怀里咽气的,我忍住了泪水。因为我记得,妈妈去世的时候,司仪说眼泪不能滴在逝者身上,否则,那些泪水会变成锁灵的钉,一点点的钉住她的灵魂,令她再也无法轮回。
表姐的去世没有葬礼,她是那样的寂寞,我不想让葬礼的喧嚣对比出她生前的孤独。师叔祖说,我是神卜门唯一的正统传人了,所以,我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代神卜子,可以任意的开启每一座密室。我点头,为了能让表姐安息,我愿意负起这样的责任。
石门开启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机关。我看到了,我的母亲,我的未曾谋面的外公外婆还有舅舅。母亲依旧那样羸弱、纤细,身上依旧是那套她生前最爱的紫色裙装,那是父亲替她穿上的,依旧纤尘不染。我不想知道我们母女为何能这样的穿梭在着两个时空里,只是紧紧的握住了仲麒的手,仲麒立在那里,面色恭敬,他在我的长辈们身边起誓,会永远的爱我护我,永远的疼惜我。
跃跃也是,握着可可的手,在那里起誓,样子毕恭毕敬,让我们失笑。但他口中念念有词,“祖爷爷,祖奶奶,舅爷爷,外婆,姨妈在上,我岳跃再此起誓,一定比爹地爱妈咪那样更爱可可,要是我岳跃让可可伤心,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哎哟,可可,干嘛打我啦......”
很多故事在那一时刻告一段落,四位师叔祖没有再出山,可可和跃跃也要离开了,一时间,所有的言语都变得伤感。
我们默默的离开,或许,回到肇洛以后,就真的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本来这章是在下一卷才出现的,但是梦梦看它比较有独立性,就干脆弄成番外篇给传上来了,嘿嘿
原本呢,清雅在这一章之后就几乎要退场了的,可是实在是怜惜红颜,就让她先来晃一圈,拉拉人气,也好到时候退场的时候不至于太冷清啊,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