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房门,一层薄雾夹杂着丝丝冷风立刻围拢过来,少年被这秋季清晨的寒风一吹,单薄的身体就忍不住一阵瑟瑟发抖。
这该死的气温,少年不满的嘟囔了几句,却并没有返回房间的打算,来到独居小院的中央,先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右脚斜挎一步,手中铁剑也随着步伐挥动起来。
开始的几个动作少年做的很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动作越来越快,到最后全身都活动起来,在院中腾挪跳跃,铁剑随着步伐挥出一个又一个招式。
少年自然是士茂,自从三日前击溃蛮夷之后,他接连在军中忙碌了数日,直至昨天午时过后才返回县城,在与袁徽等人商议了些事情之后,早早就睡下,今日起来这么早,也是要将停止了几天的晨练补回来。
他这副身体自幼羸弱,现在虽然没有了病症,但想强壮起来,非得下一番苦功夫不可,所以每天清晨士茂都会先练一套蒯承传授的剑法,一则可以强身健体,二来嘛,有一技傍身于军伍中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
士茂现在所练的剑法,皆是蒯承亲传,为剑术大家蒯屈穷一生所悟,是他一身剑技的精华所在,当初士茂对蒯承说想学习剑法时,蒯承并无半点犹豫,直接就将这套剑法传给了士茂。
与剑法相应的,还有一套呼吸吐纳的法门,对于强身健体,有着超乎想象的作用。
坚持三个月下来,士茂能明显的感觉到自身的变化,身体比之以前,虽然外表仍显单薄,但内里其实不知道强壮了多少倍。
无论是身体的敏捷度还是反应能力,都超过了普通人,这对于自幼身体就不好的士茂来说,已经是一大长足的进步。而且士茂相信,只要自己一直坚持下去,这些各方面的能力肯定还会不断增加,几年之后未必不能达到蒯氏兄弟现在那种程度。
一套剑法反复演练数遍,半个时辰就过去了,士茂白色中衣早被汗水浸湿,清晨的寒意也不知被驱逐到了何处。
回房换了身厚实些的衣服,士茂刚跨出房门,就听院墙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靠近一点,却听到两人细碎的说话声。
“怎么没有声音了?刚才还将剑舞得哗哗作响呢。”一个稍显稚气的声音在院墙外响起。
对于这个声音士茂并不陌生,正是上次他为袁筱买的婢女发出的,这小女孩士茂昨天也见到了,比之刚买之时,气色看起来好了不止一丁半点,只是在见到士茂之时,依旧免不了畏畏缩缩的模样,大概也是听袁筱说起过士茂的一些杀人“功绩”吧。
“哼,死丫头故意拿我开心呢,害我起来这么早。”袁筱的声音也透墙而过,钻进士茂耳中。
士茂饶有兴趣的站在院墙后面,也不出声,反正闲着没事,他倒想看看这两个小丫头要做什么。
“奴婢哪儿敢,小姐,我刚才真听见里面有声音,一定是县令大人发出的。”这个士茂为袁筱买的婢女被袁徽同意赐姓袁,单名一个?字,此刻正笑嘻嘻对袁筱说道,虽然两人都刻意压低的声音,但士茂仍能清晰的听见两人的谈话。
估计袁?是与袁筱在一起待久了,对没什么小姐脾气的袁筱也不害怕,两人私下嬉笑打闹肯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哼,没声音就算了,谁稀罕,走啦走啦。”袁筱的声音听起来带有一丝不满,士茂甚至能想象她此刻皱眉噘嘴的模样。
“小姐,你真的走了?”
“又没热闹可看,待在这里干什么?”
“要不,奴婢帮您将县令大人叫出来?”袁?打趣说道。
“好啊,你快去。”袁筱一副无所谓的口气。
“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才不敢呢,县令大人那么……听说他前几天杀了好多人,尸体都堆的像小山那么高。”袁?本想说士茂凶残,但想想自己的身份,所以急忙换了种说法。
“哼,那些化外无知蛮夷竟敢伏击我汉军将士,实在是死不足惜。”袁筱哼了一声,声音严厉了一些,“袁?,大公子行事自有其道理,你最好莫要妄言,否则……”
“奴婢该死,以后再不乱说了,请小姐责罚。”袁?的声音听起来带有一丝惶恐,似乎已经跪了下来。
作为府中奴仆,竟敢这样说自己的主人,袁?确实已经犯了大错,听出袁筱的不高兴,不管两人平时关系怎么样,这时候也该完全忘记,只需要记住自己只是他们的奴仆就好了。
像她这种卖身为奴的人,生死是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的,是生是死,只在主人的一念之间而已。
“你且起来,今日也就罢了,以后需多加注意。”
“多谢小姐。”
听着两人渐行渐远的声音,士茂摇头一笑,自己在这些下人口中,似乎名声并不好啊!
不过士茂却也不在意,对他来说,这些人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他们怎么看自己,有什么关系?
“袁老先生。”吃过早餐,士茂找到袁徽,“今日城东张氏家主将在城中宴请我等,不知袁老先生可有闲暇时间?”
“大公子。”袁徽呵呵一笑,当先施了一礼,“大公子当真是好手段,区区数言竟得良田千顷,今日之宴,莫不是张氏特为送礼而设?”
说罢袁徽转过身去,慢慢说道:“若是携数好友一起谈经论道,老夫平生所愿也,至于此等宴会,老夫不参与其中也罢,相信有大公子一人足矣。”
“茂倒忘记,先生乃高雅之人,怎会与我等俗世之人同席?先前之言实属冒昧,还望先生勿怪。”士茂看着袁徽,微微一笑,说到最后还拱手赔礼,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你呀你呀……”袁徽回过头来看着士茂,无奈摇头笑道,“莫要拿此话来激我,老夫今日也并非无事可做,至于宴会之事,你自去便可,反正老夫是不去的。”
“不去便不去,茂又怎敢相逼?”两人相处共事久了,说话也就随意了许多,再无以前那般拘谨,“只是茂还想问问,先生去信祖父大人处,为何久不见回音?”
士茂所指的,是让袁徽给士燮写信,让他派些冶铁找矿等方面的人才过来,可是如今三个月过去,龙编城那边却并未委派一人过来,这由不得士茂不焦急。
“大公子且宽心,半月前龙编城已有来信,言府君欲派二十余匠师来我西于,想来不日可到,大公子只需再静待数日便可。”袁徽不疾不徐的说道。
“如此便好,一切有劳先生了。”士茂收起笑脸,拱手说道。
“分内事耳,大公子何需如此客气,时候不早了,老夫尚有公文需要处理,大公子还请自便。”
告别袁徽,士茂正好在官署门口碰到丁易,一把拉住他的手:“易,正欲寻你,不想你却先到矣。”
“茂,我也正有事找你。”丁易这三个月来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只是见到士茂后,这才强自打起精神,但仍旧不能与三月前那个活泼开朗的丁易相比。
“易,可是有何烦心之事?”士茂见丁易这样子忍不住问道,丁易的状况看起来并不妙,长此以往,恐怕对身体很不利。
丁易一叹,拉着士茂来到一旁僻静处,吞吞吐吐的说道:“茂,我……我想辞去主簿一职。”
“这是为何?”士茂一愣,“可是怪罪茂安排不周?”
“茂,此事与你无关,皆我自己之故,你勿多心。”丁易打断士茂的胡思乱想,仰头叹息道,“想我祖父由刺史而至司徒,位何其显也,然不肖子如我,实无心于官场。这数月以来,区区主簿一职,已让我倍感束手无策,若非袁老先生时常教导,恐怕……”
说罢,丁易又是一叹,士茂都能感觉到他的苦闷。
沉思了一下,士茂突然问道:“易,你对于经商有何看法?”
丁易疑惑的看向士茂:“商人于士大夫眼中,属不劳而获之人,所谓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也最为地底下,常为士大夫所不齿。可是我却以为,无商而不通货财,没有商人,何来物品交易?我等平时所需,又该向谁换取?故而于我眼中,士大夫也好,商人也罢,其实并无区别,昔秦之吕不韦,不就曾以商人之身,而跻身于士大夫之列、为秦相国!如此即可见一斑。”
丁易说出了自己对商人的理解,虽然只局限于物品交易这一概念,却也比一般古人强多了,倒让士茂为之侧目。
“易,我且问你,若让你去经商,可曾愿意?”士茂盯着丁易问道。
“经商?”丁易没有其他反应,只是不解的看着士茂,“这是为何?”
“我需要钱财,大量的钱财,希望有一个人能代我出面打理,而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
“这,能行吗?”丁易好奇的问道,在他想来,经商能得多少钱?士茂坐拥西于一县之地,治下人口十余万,难道还不够?
“易,万不可小觑了经商一道,内中种种,非是你此刻能够明白。”士茂双手按住丁易的肩膀,“此事责任重大,也辛苦异常,你且思考数日再给予我答案,走走,先随我去张氏府邸赴宴,咱们县令主簿齐至,想必张氏家主也该感到荣幸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