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结束到消息传至交趾,已是建安六年二月,向士燮禀报这一消息的是他的长子士徽。
太守府内,士燮仰躺在一张太师椅上,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半响,士燮才睁开眼睛,看着下面正小声议论的几人开口道:“诸位,不知你等对江东孙氏有何看法?”
“府君。”一个名叫程秉的人站起来说道,“秉以为,江东孙氏虽丧孙策,然其弟孙权亦豪杰也,数月之间,竟已尽抚江东之众。如今江东人才济济,内部和睦,比之孙策在时也犹有过之,宛城一战,其兵马强盛便可见一斑。今江东悉平,孙氏北上有曹操挡道,西向则有刘表为阻,东面临海,唯我交州势弱,秉尤恐其南下交州,以开疆拓土,万望府君察之。”
士燮点点头:“那依德枢之意,我交州该当如何应之?”
程秉拱手说道:“可遣使携贡以交好孙权,如此或可保我一州之地。”
“府君万万不可。”忽然一人急忙站出来阻止道,“若如此,岂非向孙权俯首?想府君乃堂堂朝廷所封之绥南中郎将,董督交州七郡,何竟向一小儿低头耶?况孙权不过一小小讨逆将军,职位高不如府君,名望亦不见闻于乡野,府君若遣使携贡,恐贻笑大方。”
说话的人名叫薛综,字敬文,与程秉皆曾拜师于经学大师刘熙门下。
“敬文,那依汝之计,该当如何?”程秉在一旁问道,对于薛综反驳之话,他并不感到生气,若薛综有更好的办法,程秉自然也会欣然赞同。
薛综说道:“府君既受命于朝廷,当遣使诣许都,与曹孟德交好,如此,孙权安敢犯我交州之地?”
“敬文此言差矣。”程秉摆摆手,“孙氏久有不臣之心,向日曹孟德与袁绍相距于官渡之时,孙策就有阴袭许都之意,只因被刺身亡,这才作罢。今孙权乃孙策之弟,安能将朝廷放于眼中?且曹孟德今厉兵秣马,正是收复北方之时,又如何有闲暇顾及交州之事。”
一时间,薛综沉默了,程秉所说也不无道理,官渡一战,打得袁绍仅带着八百余骑逃回北方,从此势必一蹶不振,曹操现在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北方,想要一举夺下冀、青、幽、并四州之地,又怎么有功夫理孙权呢。
“文休,你有何看法?”士燮见手下两个得力助手说的都有道理,难以决断之下,却是将目光看向了许靖。
许靖并不是士燮的属下,而是因为孙策灭王朗,许靖不得已这才带着家人与几位朋友避难交趾,因为许靖在中原有相当大的名气,所以士燮一直对他礼遇有加。此次商议江东之事,因为许靖对江东孙氏比较了解,这才将他请来。
许靖如今也有五十岁了,由于后半生一直不得志,数月前更是一路逃难,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苍老,见士燮问向自己,这才站起来,先朝士燮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孙策,江东猛虎也,身死之后,江东实已无力再进取他处。孙权此人,靖亦曾有所耳闻,此人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不如其兄多矣。举贤任能,使部下各尽其心,以保全江东之地,方是孙权所长。宛城一战,虽孙权大获全胜,却已无力再次大动干戈,且其后尚有山越为乱,西面又有黄祖屯军江夏,以靖看来,数年之内,孙权当无力南下,府君大可安心。”
顿了顿,许靖又说道:“荆州刘表,乃汉室宗亲,坐拥荆襄之地,带甲十数万,早先曾在襄阳一战中,以暗箭射杀孙权之父孙坚,与江东孙氏可谓不共戴天。府君何不遣使结交,以共拒孙权。”
“文休之言大善。”士燮拍案而起,略有些兴奋的说道,“刘景升此人才气过人,为当世八骏之一,燮亦早有耳闻,若能与之共结同盟,我交州当不惧江东孙氏矣。只是往日因苍梧、郁林二郡,与之多有误会之处,不知何人能胜得此任?”
“府君,南阳人许慈素有贤名,颇善言词,又曾与刘表有旧,使之前往当万无一失。况荆州苦孙氏之害久矣,安有拒绝之意。”许靖提议道。
“既如此,便依文休之言。”士燮颔首说道,心中也长出了口气。
这些天来,江东孙氏一直是压在士燮心中的一块大石,如今听了许靖之言,顿觉大石落地,安心不少。
士燮一直只想尽量保全交州一隅之地,使治下人民不陷入战火之中,对于外界纷争,士燮总是本着能避免就尽量避免的想法,只要不打我交州,外界任凭你们闹,反正不关我士家的事,等将来外界天下一统,我再俯首称臣便是。
士燮的这种想法,不能说对或者错,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对逐鹿天下感兴趣。相反,士燮更喜欢的却是遍读诸子百家之书。
等众人走后,士徽来到士燮身边:“父亲,你果真以为江东孙氏会如文休先生所言,数年内不会大动干戈?”
士燮微微苦笑:“就算不信,又能如何?如今我交州可战之兵不过四万,其余士卒,多不能用,联合刘表已是当下最好选择。除此以外,已无他法,莫非你真想让为父拜服于小儿面前?”
“孩儿不敢,只是孙权势大,孩儿有些担心罢了。”
士燮看着长子,良久无语。
孙坚是豪杰,生的儿子,竟也这般英雄,可是我……唉,生子若如孙权这般,何其幸甚。
想到这里,士燮突然想到了远在西于的孙子,一别累月,从袁徽来信看,孙子士茂在西于一番作为,却也不差。只不过,蛮夷到底是蛮夷,岂能与孙氏百战之师相比?
阿茂,尚需历练啊!
士徽离开太守府之后,就径直回到住处,一想到父亲那副愁容,士徽就会觉得自己太过无能。人家孙权不过二十,如今已是号令一方之诸侯,才能出众,可是自己,却是辜负了父亲多年的教诲啊。
来到后院,士徽习惯性的向池塘对面扫了一眼,正好看见一名少女侧身而坐,愣愣的望着池水发呆。
阿靖这孩子,自从阿茂离开以后就常常这样,真怕她闷坏了身体啊。
对于这一切,士徽也是无能为力,最终只能叹息一声,默默朝内宅走去。
“老爷,为何今日如此愁眉不展?”士徽还未进屋,一个声音就迎了出来,却是夫人姚氏。
士徽摇摇头,他现在只觉得全身疲惫,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却听姚氏继续说道:“老爷有何心事不妨说出来,妾身虽不能为老爷解忧,但也希望能为老爷分担一二。”
对于妻子表现出来的关爱,士徽感到心中一暖,拉起姚氏的手,将交州面临的忧患连同许靖所出的主意,以及自己的担忧一并告知了姚氏。
姚氏听完,掩口一笑:“老爷既担心东吴来攻,又不愿俯首听命,妾身倒有一法,还请老爷参详。”
士徽哑然失笑:“你能有何办法?”
姚氏道:“我交州为何不与孙氏共结秦晋之好?听闻孙权有一堂兄,甚得孙权看重,若士家与之结亲,想来东吴再无借口犯我交州,如此,岂非保全了我交州吏民。”
“交州安危,岂能尽系于一女子身上,这将置我交州男儿颜面于何地,夫人勿要多说。”士徽看起来有些激动,伸手阻止了姚氏的话语。
姚氏也不在意,继续劝说道:“昔者勾践败于吴王夫差之手,却最终能打败吴国,报仇雪恨,成就一番霸业,岂无西施、郑旦之功?西汉武帝文治武功,逐匈奴于漠北,威震诸夷,早先亦有和亲之举。我交州与孙氏和亲,又有何不可?”
士徽脸色缓和了一些,随口问道:“但不知夫人可有合适人选?”
“阿靖如今亦有十七岁矣,和亲一事,她去正好。”姚氏说道。
士徽听后皱着眉头,呆呆的坐在那里,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思。而姚氏也不再打扰,静静的侍立在一边,等士徽仔细思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士徽终于开口道:“此事尚须与父亲商议,非我一人能决,事情未定以前,休要和任何人说起。”
“妾身明白。”
“好了,你且下去,数日劳累,我要好好休息一下。”士徽说道。
“老爷,让妾身为你捏捏脑袋吧,这样能消除些许疲劳。”姚氏提议。
“如此也好。”士徽说完,姚氏已经脱鞋上床,将士徽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缓缓的揉捏着。
躺在姚氏大腿上的士徽双目微阖,却没见到一丝冷笑在姚氏脸上浮现,伴随着的,脸上还有一股怨恨之色。
士茂,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也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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