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这个,杜远与卓非凡脸上的微笑立即荡然无存。周剑平也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十分的惹人讨厌,所以对两人一脸的冷意视若未见,心中也做好了接受一番被冷言冷语洗礼一遍的打算。
幸好杜远只是冷冷地盯了他半天,却没有什么要找他麻烦的样子,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们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也会做到,否则还不知道你和你背后的皇帝老子还要搞出什么鬼名堂呢。”
周剑平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浑身都感觉轻松了起来。他脸上的欢喜之色再也隐藏不住,站起来说道:“二位侯爷千金一诺,下官这番问话倒是多此一举了。这样吧,还请二位侯爷尽快地收拾一下行李,把一些未尽的事情交待完,三天之后,咱们便动身如何?”
杜远冷冷地上下打量着周剑平,却一句话也不吭。
那阴冷的目光看得周剑平又开始浑身不舒服起来,陪着笑问道:“杜侯爷觉得时间太紧么?这样吧”
周剑平咬了咬牙,下狠心说道:“若是二位侯爷事务繁忙,下官再多等一天也无妨。”
杜远又看了他半天,冷哼了一声:“你也要和咱们一块去西蜀?”
“自然是要一同前去的。”周剑平答道。
“但以陆大人如此敏感的身份,若是在西蜀暴露了,岂会不引起一场两国间的战事么?到时候,皇帝老子想与绑架事件撇清关系也半不到吧。”
听了杜远阴阳怪气的一番话,周剑平浑身剧震,好一会他才苦笑着从脸上撕下了薄薄的一层面具,露出那张清瘦苍白的脸来。
“杜侯爷好眼力。陆某这张面具用了十余年,从无一人可以看得出破绽,想不到杜侯爷没见几次,便将陆某认了出来。”
卓非凡也被陆雨轩的突然死而复生惊得目瞪口呆,显然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所以陆雨轩并不以为他也猜中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杜远突然又笑了,从陆雨轩手中接过面具把弄了起来:“面具本身其实做得极其精巧,一点破绽也没有。而你又以药水改变了肤色,而且还故意将自己装作另外一个人,最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还确实存在着。单从外表上看,我也被你给骗过了。”
“那你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杜远竖起了一根手指:“首先,你死的地方非常的不对劲。少林寺的方丈真观大师好歹也是你的亲兄弟,你若是要真的以死逼迫我出手,也不会选择死在那个地方,以免给真观大师带来麻烦。”
陆雨轩赞同地点点头:“不错,这点倒是陆某的疏漏。本想在少林寺中,引开几个巡夜的武僧,可以给予完颜红更大的方便潜入,也能使得这起案子更象一起阴谋。想不到却弄巧成拙了。”
“第二,我实在想不通皇帝老子为什么会以放弃你,来换取我和小卓的出手。我可不认为在他眼中,我们两人的价值比你还高。”杜远笑嘻嘻地竖起第二根手指说道:“就算我们俩的能力再强,好只不过是一次性用品而已,哪有你这样忠心懂事的帮手来得重要呢?”
陆雨轩又点了点头:“这个破绽我也想到了,可是苍促之间,我也不能随意地杀掉一个朝庭官员嫁祸到完颜红的身上,只有牺牲掉我的替身了。而且我只有让完颜红亲手犯下杀人大案,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拘捕她。”
“第三,你的那个周剑平的身份也很可疑。周剑平虽然是东厂的大档头,但却一向神出鬼没,连他的同僚也不清楚他的家到底在哪里。虽然我知道有些人真的是很神秘的,但我不相信,在我正气山庄如此精密的情报网下,连一个人的家庭住址搞不到。而且他也没有理由隐瞒这个。”杜远又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陆雨轩这回也有点惊讶了。
他想了半天,摇摇头说道:“我本以为我创造出了周剑平这个身份,是生平一件得意的杰作,但却没有想到其中的破绽。我的那个替身与我容貌近似,我又在他身上将我的身上诸如伤痕一类的身体特征一一刻上去,然后我又特别在你们面前露出那道伤疤。我本以为这样一来,你们应该看不出什么来的。毕竟就算他长得不是与我完全一模一样,可人死之后,容貌跟活着的人也有些微不同。哪知还是瞒不过杜侯爷。”
杜远老老实实地承认:“其实我也没看出来,只是到了后来,我见周剑平行动如此迅速,而且对你的任务似乎也知根知底,我才起了疑心。我想世祖皇帝对他当年如此丢人的事,一定也不愿意让太多的人知道。这种事应该由你这个当年的知情人一手负责,其他人只是听从你的命令行事,却不可能知道得似周剑平那么多。”
陆雨轩忽然严肃了起来,将手有意无意地放在了腰间的刀把上。他对杜远厉声问道:“杜侯爷神机妙算,陆某十分的佩服。既然二位侯爷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下一步有何打算?”
杜远却没有给他动武的借口,只是耸了耸肩膀,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起了茶。
倒是卓非凡厚道了一点,不忍心看到陆雨轩这样保持警戒的样子维持得太久,苦笑着说道:“还能怎么办?完颜红虽然没有杀了你,但是却也实实在在地杀了人。而且她怎么说也是西蜀的探子,你们若要对付她,借口是大把大把的。再说了,就算这次失败了,你会就此甘心放手么?”
“不会。”陆雨轩简短地答道。
“那不就结了,咱们可没有精力应付你们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若是再任你这样玩下去,迟早会触及我们的底线,到时候撕破了脸,咱们只能够两败俱伤了。”
杜远说的一点也不假,这是他在心里反复斗争了许多才得出的结论。
当双方都握有毁灭世界的原子弹的时候,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会考虑以妥协来换取共同生存。但陆雨轩却是个狂热的追星族,在他那不同于正常人思维方式的脑子里,说不准还真存着即使同归于尽也要使得杜、卓二人引出太乙国师让他见上一面的念头。
当两辆车以高速迎面对撞的时候,若是对面那辆车上做的是一个正常人的话,杜远是绝对不会首先踏下刹车,因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胆怯。但当对面车上做的是一个疯子的时候,杜远却不得不放弃与那疯子一般见识。毕竟与疯子同归于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陆雨轩一直紧崩的肌肉慢慢地放松下来,脸上又回复了他平常儒雅的样子,轻松地将身子靠回了椅背上。
杜远吃了他这么大一个亏,此时最见不得他轻松惬意的模样,冷冷地又说道:“若是我们俩能将所有的事情尽快地安排好,说不准我们俩在去西蜀的路上便逃掉了。不会再为皇帝老子执行那狗屁任务。”
于是陆雨轩又紧张了起来,伸手紧紧握着刀把,儒雅的样子立刻荡然无存。他用充满了血丝的双眼盯住杜远不放,用可以被称得上恶狠狠的声音说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你们有机会逃走的。”
门外又响起了一阵笃笃笃地敲门声,不等房内的人回答,那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不用回头去看,杜远和卓非凡也知道来人是谁。在这登封县里,会这样用脚踹开他们房间门的,便只有一个人了。
杜远烦恼地揪揪头发:“贺大小姐,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贺红梅瑶鼻朝天,轻轻地哼了一声,以示对杜远的不屑之意:“人家才不是来找你的呢,人家找的是小卓姐姐。”
说罢,贺红梅来到卓非凡身边坐下,双手抱着卓非凡的胳膊,微微突起的少女胸口顶在了卓非凡的手臂上:“小卓姐姐,我看到有下人在替你们收拾行李。你们是不是要出远门哪?”
卓非凡脸上的神色立即变得精彩之极,额头上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使他连保密原则也忘记了,他干涩地笑了一声,说道:“是啊是啊,咱们要去西蜀走一趟。”
贺红梅突然毫无征兆地欢呼了一声,脸上神色十分地高兴。
“终于完成任务了,我在这破地方早呆腻了,现在终于可以回南京城了。”
杜远的眼睛眨了眨,奇怪地问道:“你还带着什么任务来么?”
“当然有任务喽,皇上老爷子告诉我,一旦你们准备动身去西蜀,就要我告诉你们一句话。他希望你们俩能去南京城里跟他见上一面。”
除了贺红梅之外,这间屋子里剩下的三个人同时止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陆雨轩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抓住贺红梅的胳膊凶巴巴地说道:“这不可能!你这是在假传圣旨对不对?”
刁蛮的小丫头并不卖这位东厂厂公的帐,她厌恶地拔开陆雨轩的手,皱着眉头叫道:“你弄痛我了。”
陆雨轩神智稍稍清醒了一点,勉强对贺红梅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贺小姐,你刚才是不是在说谎?咱们要办的事可是关系重大得很,可不能拿这个开玩笑。”
贺红梅使劲地揉着胳膊,冲着陆雨轩一瞪眼:“若不是皇上老爷子下了命令,我才不会来这破地方呢,舒舒服服地待在京城里多好?再说了,我再顽皮也不敢假传圣旨啊。”
陆雨轩无力地坐了下来,嘴里嘟嘟嚷嚷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神情一片茫然。
他为世祖皇帝忠心耿耿地服务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世祖皇帝对他也是最信任的。然而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世祖皇帝一直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他。他要做的,只不过是一件任务的前半部分内容,而真正重要的部分,却是由一个京城里不通事务的大臣之女来宣布。这让他感觉自己的信仰一下子崩溃了。
看到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卓非凡也有些不忍心起来:“其实皇帝一直将自己称为孤家寡人不是没有道理的,也许他真正信任的人只有自己,倒不是争对你一个人”
讲到这时,卓非凡也无法再继续讲下去了。他与杜远其实都明白,陆雨轩那对太乙国师疯狂崇拜的心理虽然隐藏得很深,但若连他们俩这样与陆雨轩相交不深的人都看得出来的话,那么以世祖皇帝的才智,不可能看不出来。而这才是真正让世祖皇帝最不放心陆雨轩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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