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门,王高建一下楞住了:一辆新崭崭的沃尔沃停在那里,每个金属部件都亮得晃眼,詹总的御用司机老杨穿着整齐地等在一边。
这场景一下子让王高建想起有钱人过的日子。
坐上老板派来给王高建接风的王高建的新车,车窗外,城市的繁华徐徐荡去,无声。恍惚间,王高建像进入了旧时代那种有钱人的生活:
那是他在电影里看到的:餐馆的男客个个西装革履,头发胡子修剪得体,女客则一律高跟皮鞋,烫着和好莱坞电影里女演员一样波浪的发式,耳环,项链,别针,手镯,把自己披挂得琅当作响。旗袍也都是锦缎,开叉到时风该露的顶端位置。
小时候王高建就想过这样的画面,不过那时他是在地板上睡觉。
王高建一想到优雅,就常常会被母亲叫唤。
母亲嫌王高建不做家务,老在场坝外喊“小建,小建,下楼来做事!”
母亲臂腿粗壮,身材上下一般大小,没好脾气,非常不女性化。而王高建那时却希望母亲苗条玲珑,有一头黑发光顺地往后梳成两条辫子,露出额头,就是剪成短发也行,眼睛黑而清亮,对他微微,但是无异于做梦。母亲是一个农妇,繁忙的家务让她是美女也早早压得憔悴。
而现在不一样,王高建在江城,正感受到一种他久违的优雅氛围。
他出拘留所,詹总要给他接风洗尘。
老杨把王高建送回宿舍,再出来时,他一身考究的西服,体面;头发用摩丝抹过,他再次上了老杨的车,双手安静地放在膝上。
老杨的车七拐八拐,来到一条僻静靠江不远的小街上。这是江城保存得比较完好的一条旧时小街,房屋多是欧式的。虽然有些风蚀,有些剥落,但那华贵坚实都还在,那些原装的花饰也都还在。
车在一幢三层洋楼前停下。楼前有一座小小的院子,叫它院子只是它像院子一样有一堵墙,其实只是将洋楼和人行道隔开来而已。院子扁横,与楼房同宽,几棵大梧桐,把整个院里的空间都撑满了。
王高建下车了,这时,詹总和几个副总也来了。
院子里厢房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先生听见响动就出来了,热情地叫了一声詹总,请他们上楼。
那老先生西服革履温文尔雅的,不多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着一口普通话。
王高建们跟着他上了一道很宽的木楼梯,是一间宽阔敞亮的厅堂,厅堂的大窗户临街,放着几套咖啡桌椅。
老先生将他们引到一间房里,让座,沏茶,还有古典音乐隐隐约约缭绕着,也不知是从何处发出的。房间的布置就像居家的小客厅,书柜,花架,古董格,沙发,茶几,茶水柜,各自放着该放的一些物件。
老先生问,“现在就上菜吗,詹总?”
詹总说,“上。”
老先生离去后,詹总说,这里的菜是要预先点好的,点好之后,他们才去采买。
王高建问,“詹总,这里是什么地方?朋友家?”
詹总说,“餐馆啊,不过说餐馆又好像不准确,叫它私家餐屋吧,它没有名字的,一般也不对外。”
正说着,一个儒雅的女人进来,操一口地道江城话说,“詹总来了,几个领导也来了?”
这一男一女,没有一般餐饮店的那种殷勤,举止言谈也很有分寸。
看着王高建一脸疑惑,詹总解释着:“这餐馆?可不小啊,就是那些外国领事啊,专家啊,跨国公司总裁啊,要来吃也得排队呢。她一天就只做晚餐两席。一周只做二四六三天,比那些专家门诊还难挂号。”
詹总就说到此人背景。说她家祖上就是江城陪都时委员长也掌着厨的,多年来的家传手艺,在他们身上就都有了灵性。
说着女主人就端上了第一道菜――奶油山参汤。汤色乳白,海参黝黑,飘浮着些翠绿的葱段和香菜,极简洁。
酒菜端上来,大家动起手来。
王高建用小勺往嘴里送了一口,温润鲜香,不知这清清淡淡的汤水,是如何做出此等口味的,再吃一小片山参,软而不烂,很柔和的口感,且没有一点腥气。
接着,女主人就一盘一盘地上菜了,锅榻鸡丝,糖醋黄鱼,清蒸陈皮牛肉,宫保鲜贝……
餐馆外面,一轮淡淡的月亮升起在天空。行驶的船打着一束束白光,撤在江水波浪的一片黑色上,那山上江里的小灯,象一只只温柔的眼睛,忽近忽远地闪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