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那么任性,不那么随意,也许汝诚不会离开这个家。他出走的结局是我致死也不愿意见到的,我的亲昵、挑逗和冒犯,都最终成为汝诚的罪名。也许这个家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没有我,他生活的意义和乐趣全都失去了。
汝诚作为我的继父,八年前和我的生母结婚,两人起初非常恩爱,但随着我的成长,出落成美人儿坯子,家里发生了小小微妙的变化。
3月11号汝诚终于离开了这个家,他的出走把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全打乱了。或许这个结局恰是母亲所乐于接受的,她会美其名曰地说在保护我。但最最不希望汝诚离开的是我。
我知道汝诚是带着一腔遗憾和怨愤离开我们的,尽管其间夹杂着许多不情愿,他必须接受这个结局。
【2】
我常常问自己:难道就找不出折衷两全的办法?在道德的钢丝上游走,心灵和肢体都被割得体无完肤。
作为他的养女,我对汝成的追逐是狂放和蛮不讲理的,情感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讲,我的执著打动了汝诚,但他却突不破道德的底线,我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而他对我也有一种微妙的依恋。
【3】
我不甘心当一具玩偶,或者是一件产品,按照生产的程序那样生长,找一个看似标志、学问不错、家境优越的年轻人结婚而后生子,而后延续漫长毫无波折的婚姻,为对方延续香火。我的骨子里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必须做自己的主宰,选择自己情感寄托的寓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追逐自己钟情的男子,我不习惯被别的男孩子追求,尾随,猥琐地提出性要求。追求需要付出,需要等待,需要忍耐,这些我都能忍受。我不在乎过程的崎岖坎坷,关键我能得到我想要的。
我的设计里,汝诚应该成为我感情的俘虏,而不应成为我母亲的附庸。他的情感应该为我服务,归我专属,得到他的垂青应该看作我情感成熟的标志。当征服一个人的情感成为现实,那种刺激和愉悦是不可言喻的。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小女生,但是对于感情的占有,就像对食物的占有一样,丝毫也不松懈。
【4】
我没有更远大的理想和更大的抱负和野心,但有一样,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怎样享受生活,怎样贪婪地在这个世界上吮吸营养。
我的生活履历极为简单,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在一个大学校区里完成的,也许这所大学承载了我太多的幻想,以至于有一天我终于拿到录取通知书,走入它神圣的殿堂之时,居然感到几分惶恐和陌生,而更多的则是有几分不情愿,我后悔自己仅仅因为几分之差,没能考到上海或者北京去,而固守在这座城市、这个老区、这座已过百年华诞的老牌学校。也许是因为留守的痛苦,因此更需要刺激。
【5】
很羡慕汝诚,他有一个很大的书房,那是他的精神城堡,他会深埋期间,长时间地陶醉于书的堡垒之中,坐拥书城是一个学者最大的追求和满足。我对汝诚的崇拜就是来自那个书房,我会经常偷偷潜伏到他的书房里浏览他满架的书籍,从弗洛伊德的性分析到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从村上一夫到松下幸之助的管理宝典,无不涉猎。卢梭的《忏悔录》,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甚至还有儒勒.法尔纳的《海底两万里》,他是个博学的才子,重点研究明清断代史,他的著述在学术界颇有影响,观点标新立异,常被学界宿儒引为经典,我不喜欢他的研究方向,我也不屑跟他探讨,在我看,他就是一个老学究的形象。但他却很懂得生活品质,我希望能遇着一个像他一样的人,在我未来的生活中能为我搭建一座精神的城堡,不断为我输送精神的食粮。
【6】
汝诚的细腻、博学、厚道,这些都是其他年轻男性身上最为欠缺的,他跟我生活了这么久,我们彼此的亲情好像已经融入其间,彼此难分。我的母亲、我,还有汝诚,我有时觉得我们三个人的角色难分伯仲,很难明晰,我感觉有时候,汝诚就是我的,我应该跟我妈共享,有时忽又感到歉疚,我不知道这种状况继续下去结果会是怎样?只能漫漫前行,我感觉出汝诚也在依恋我,没有我的光彩照人,只有我妈的唠叨,我敢说,他的生活会惨淡很多!
但那又怎样?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他们,离开这个家,离开他们的生活圈子。尽管这是他所不乐于接受的,我有时觉得我因该选择逃避,但我放不下汝诚,况且,逃到哪里去呢?心总是牵在一起的,我知道彼此的牵挂。
他虽然跟安妮同床共寝,但他会感觉出有一颗心还在牵绊着他,为他狂跳。
这使他不安,痛苦,在寂寥中也能感觉出情感的丰富多彩,感觉出我无所不到的关注,会有一丝丝的慰籍。就像一根绳索嵌进肉里。
【7】
我不觉得汝诚不够磊落,他也深陷其中。他也是一个受伤者,我始终觉得他是一个无辜的,而我却抢了母亲的角色,抢掠了他一半的身份,他只是没办法把自己定位好,我应该怎样?道德君子吗?
道德君子?!我相信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没有激情和冲动,那他还算是血肉之躯吗?而且,我喜欢这种新奇,乐于挑战,往往你去捉弄人生的时候你也会被它触痛,但只要你总是主动触痛它、刺激他,你就会改变平淡无奇的命运轨迹,影响周边的人,争到你所想要的。
【8】
我表面上是个很快乐的人,但骨子里却是填满了敏感、多疑,我把自己归类为多愁善感的女子。我知道如何去讨好人,可我不原意低眉信首讨家人的欢心,而后被父母称道我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又是个贪得无厌的精灵,贪婪是人的本性,我不懂得规矩,因为安妮从未对我有这方面的教化,我随性惯了,想怎样就怎样,可能别的女孩都被教导成为淑女,而我不希望成为淑女,我有我的个性,我愿意随着自己的性子走,因为有个性,你才会觉得人生会与众不同,就像那些明星,在舞台上各展风采,光彩照人。
我的亲生父亲最终跟我的母亲复婚了,他在不应该出现的时刻重新走进了我的生活,我虽不介意,因为大人们有自己的选择,但仍感觉很别扭。
我觉得他已经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很久,感情很薄,对我谨小慎微,并充满了令人厌烦的、对周边怀有敌意的呵护,他也关心我,但这种关系是倍加小心,还是把我当作私人藏品,他怕我受伤害,我知道。
对汝诚充满敌意,没有一句好话,他甚至责怪母亲,为什么要引狼入室,把家里搅得一片狼藉,他这番话简直俨然一位居高临下的救世主,仿佛拯救我们母女俩生命于倒悬。
母亲被他的嘲笑所激怒了:“你还有脸指责我们娘俩,你在外边花天酒地,你知道这些年我们母女俩怎么过的吗?告诉你,要是没有你寻花问柳,好歹顾念这个家,他也就不会趁虚而入了。
家里又陷入了抱怨争吵的沼泽,我几乎要疯狂,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呆。
【9】
汝诚呢,他好像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手机号码偷偷换掉,座机更无从查找,我不知他生活在哪里,也许他早已从这个城市中消失,他想让自己生活的痕迹从此一笔勾销。我知道他在有意躲我,我曾经打电话给他所在的大学文学研究所,打听他的下落,学校告诉我,他去援藏支教了。
去西藏?莽莽高原,鸟都插翅难飞,那里对一个学究来讲简直恶劣到顶,残忍到家了。我不知汝诚是自寻逃避还是自找惩罚。文人总是容易走入极端的歧途,在自虐的疆界里沐浴阴冷,啜饮绝望。他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在我们母女面前有着坚韧的一面,但有时又脆弱如一片菲薄的巧克力,稍一碰触就能支离破碎。
我能想象得出若干年后再见到他时他已经不再是一个白皙的书生了,而是一位被紫外线灼烧得满脸紫红,一副络腮胡须、粗砺不堪的汉子。可能会添了很多阳刚气,脸上写尽沧桑,但那再不是我的汝诚。
【10】
难道人生需要炼狱吗?在这炼狱般的折磨当中,究竟是谁犯的错?我在反思,也许最初的错误是不该死缠汝诚。
后悔了吗?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好卖,有些事情必须一次就做对,不可能令你重蹈覆辙。记得有一次,他陪我去北京看歌剧,刚上高速上突然下起大雾,他开了雾灯,打着双闪,我催他赶快,他却固执地告诉我要跟头车保持一段距离。结果怎样他始终跟着那辆车,结果意外果然发生了。七辆车追尾,我从此信了他,结果歌剧没有看成,我们却保住了性命,车安然无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