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天乾微笑说道:“大人是中了曼陀容的‘一如既往’之术。这幻术是‘眼见为实’幻术中的一支,厉害之处便是让人在中幻术之后并不觉得有任何异样。初中幻术时,见闻感觉和中招前一样,故名‘一如既往’。她当时之所以转过身去,便是怕大人看见她施术时结手印的样子。”
李义南叹道:“竟有如此厉害的幻术!定兄说的结手印便是她们每次做的那个奇怪手势吗?这是她们施幻术必须做的?”
定天乾答道:“正是。不止是施幻术需结手印,很多种忍术要施展出来都需要结不同的手印,还要配合念诵不同的真言才行。”
李义南说道:“难怪每次我都听到她们‘咿——’的一声,这便是她们在念真言吗?”
定天乾笑道:“不错,不过这只是她们真言中的最后一个字音,不同忍术的真言,念诵方法也各有不同,有的需要大声念出全部真言,有的需要小声念诵,有的需要全部在心中默念,有的真言需要前面的出声念、后面的默念,有的真言需要前面的默念、后面的出声念,有的需要前后默念、中间部分出声念,有的需要前后出声念、中间默念。”
李义南说道:“忍术原来有这么多关窍。”
定天乾道:“还不止是真言的念诵方法如此繁杂,很多忍术所结的手印也不止一种,常常要结很多种手印才能施展出一种忍术。”
李义南叹了口气,说道:“我出宫之前还不相信忍术有何厉害之处,今日看来忍术当真神秘莫测,并非寻常武功可比。我听说忍者多是以所习忍术为姓氏,但不知几位兄弟的姓氏是否也和所习忍术有关?”
摧尘答道:“我们的村子叫做‘七手邑’,便是因为我们这一族中所擅长的忍术共有七种,一是‘摧手’,可徒手碎石断金;二是‘定手’,可止住人身的风脉气息,令人无法动弹,如同入定;三是‘工手’,可巧设、破解各种机关;四是‘巽手’,其疾如风,可后发先至,超过对手的速度;五是‘鬼手’,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六是‘山手’,出手重如山,拍地成沟壑;七是‘飞手’,可抛物远至百里之外。这七种忍术,我族中人各承一术,继承何术便以何术为姓,却省去‘手’字,大人据此便可知我兄弟各人所长之术了。”
李义南听摧尘说完,忽然想起曼陀谷牢房中的一扇扇被打开的铁门,问道:“在曼陀谷牢房中,是否便是工倪兄打开的那些铁门上的大锁呢?”
工倪颔首,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李义南又问:“看守牢房的那个忍者象假人木偶一般,一动不动,想必是定兄的杰作吧。”
定天乾合十说道:“让大人见笑了。”
李义南说道:“定兄这门忍术有点象武术中的点穴功夫,只是被点穴的人或全身瘫软,或肢体麻木,不似定兄的忍术这般象神话中的定身法一样。”三人听了都哈哈一笑。
李义南又道:“那日我在成纪楼与巽涛兄交手时,见他眼神奇异,似呆似傻,好似睹物不见,闲淡中又似深思,不知是何原因?”
摧尘笑道:“我四弟这门巽手之术关键在于一个‘快’字,若要任何时候动作都能快过对手,首先便须看清对手的一举一动,丝毫不能错过。然而常人的眼睛有一个共同的缺陷,那便是时刻都会集中在一点上,无论你向哪里看,目光总会停在那一点,这样就会失去对周围其他事物的观察。所以巽手忍者的眼睛就必须象镜子一样,见任何事物犹如不见,其实却无任何不见之物,眼前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现于眼中,如镜照物。故而我四弟的眼睛看上去呆而无神。”
李义南啧啧称奇,起身道:“李某能结识诸位兄弟,实乃大幸,我再敬各位兄弟一杯。”
大家一齐举杯仰饮。
李义南放下酒杯说道:“不知各位兄弟是如何得知我和那位巽涛兄弟被关在曼陀谷中?”
工倪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最近探明那成纪楼是北道目炎手下的一个信站,专门负责替目炎传递消息,也经常诱拐青壮男子送给目炎练功用,成纪楼的老板便是北方河洛邑的色忍者徐丙丁。”工倪身材虽然矮小,声音却异常浑厚,举手投足也显得相当老成持重,这是李义南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
“河洛邑的色忍者?”李义南反问了一句。
定天乾知道李义南对忍者了解不多,便耐心解释道:“我们忍者按修为深浅和地位高下分为五等,从低到高依次叫做‘色忍、受忍、想忍、行忍、识忍’,能修到识忍之人聊聊无几,当世除了被封为国忍的四大长老之外,也不过有五人而已。据说识忍之上还有一层叫做‘圣忍’,乃超凡入圣的悟道忍者,不过几十年来我们从未见过。”
李义南点点头,工倪接道:“这河洛邑并不是从非空大师传下的正宗忍者一脉,而是目炎继承俱卢道长老之位后收买的民间术士。河洛邑的忍者擅长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目炎又传授他们一些基本的忍术本领,所以他们尊伏羲为祖师爷,各用自己本来的宗族姓氏。大人想必也已见到徐丙丁在房中供有羲皇的画像牌位。”
李义南“嗯”了一声,工倪又道:“曼陀族的忍者会定时与成纪楼联络,将徐丙丁他们收集的消息带去给目炎。那日我和四弟巽涛奉命去成纪楼,一来是探得徐丙丁有一封重要的信函要交给目炎,我们想去把它截下来;二来如果可能也可以趁机将这个信站捣毁。我和四弟在那徐丙丁的房中搜索信函时正好被他撞见,他甫一进门便掷出一支手里剑想要取我四弟性命,当时他距离四弟不过四尺之遥,四弟不及多想便将他的手里剑拨回,谁料他竟被手里剑刺死。”
李义南插问道:“手里剑便是那个象枪头样的兵器吗?”
工倪点点头。定天乾从腰间取出两样东西递给李义南,李义南接过一看,一样正是手里剑,一尺来长,剑、柄各半,通体纯钢打就,剑身形如扎枪头,只是两刃锋利似刀。另一样却是件暗器,直径如铜钱大小,中间有圆孔,四周有六个突起的尖齿,仿如闪亮的星星一般。定天乾说道:“这件暗器便是忍者常用的‘星镖’,各族忍者所用星镖略有不同,有三齿、四齿、六齿和八齿之别,又有空心和实心之分。”
李义南将手里剑和星镖还给定天乾,工倪接着讲道:“我们将徐丙丁的房间翻遍也没找到那封信,碰巧这时曼陀谷的忍者瞿云来和徐丙丁碰头,我便先跳出成纪楼藏在暗中,四弟和那个女子周旋。此时徐丙丁已死,我们便想从瞿云身上找到信的线索,不想大人此时也来到徐丙丁的房中,瞿云想必是要借大人之力脱身,故而假装喊了句‘还我哥哥命来’,让大人误以为她哥哥是遭了奸人毒手。大人果然出手助她,让她侥幸逃脱,四弟便一路在后追赶,岂料大人也紧追不放。”
李义南又问道:“工兄为何要藏起来,不出来帮巽兄共同截住那曼陀忍者瞿云?”
工倪答道:“这是为了安全起见,因为瞿云不可能是一人前来,我二人若同时现身,一旦中了对方埋伏,则无人营救,更无人报信。况且以我四弟的巽手之术,一般的色、受、想忍者在武功上绝不是他对手,故而我留在暗中观察,以兹策应。”
李义南点头明白,心想:“难怪这巽涛身手如此厉害,原来连中等以下的忍者在武功上也不是他对手,而这位工倪却如此心思缜密,隐忍不露,皆非等闲之辈啊!”
工倪接着说道:“我一直悄悄地跟在后面,追到山中,我见大人被那队官兵阻挡住,还以为就此可以摆脱大人了,谁知道大人后来居然又抄近路赶上了。后来四弟中招被断手,大人拿出忍者令表明身份却被幻术所迷,我都看在眼里,只是苦于斗不过她们五人,只能一直在暗中跟踪,一路跟到曼陀族的老巢,我不敢跟得太近,便守在曼陀容的大门外,见四弟和大人进去不多时就先后被人抬着出来,送到那个小院里去了。我这才出谷来找大哥摧尘和二哥定天乾共同去营救大人和四弟。”
李义南说道:“我还有一事不明,瞿云既然是曼陀谷的忍者,却为何不姓曼陀呢?”
定天乾回道:“想来这瞿云本不是曼陀族人,多半是从小被曼陀族收养的孩子。一般如果是被忍者收养而非忍者族人亲生之人则不会使用忍者的姓氏,这是为了明白区分她的血统。因为有些忍术只有本族的血统才能修练,外人无论如何努力也练不成。”
李义南叹道:“忍术当真匪夷所思。今次工兄报信相救,我理应敬工兄一杯,只是巽兄却因我之误,断了一只手,李义南当真羞愧难当。”
定天乾却笑眯眯说道:“大人不必自责,不知者不怪,何况此次意外找到曼陀族的巢穴所在,也是另有收获。至于我四弟的断手,我三弟已经在那山上捡了回来,回头送四弟去东胜神道的药师村,找药师族的忍者,或许可以为四弟接上断手。”
李义南奇道:“世上竟有这般医术?况且此地乃大唐之西,东去寻医路途遥远,只怕到了那里这只断手也早已腐烂。”
定天乾说道:“大人不需担心,我们有一种药粉,可保证断手不腐。当年一伙倭奴流寇侵扰福州、广州一带,南瞻部道的坚地长老率人将其剿灭,并将匪首的首级传送京师,当时正值盛夏,便是用这药粉撒在首级之上,虽经多日也不曾腐烂。药师一族向来以神奇的医道忍术著称,传说当年有位识忍药师叶,曾经施展‘起死回生’之术,将刚刚咽气的死人救活。现在纵然没有药师叶这般高明的医道忍者,想来接只断手应该还能做到吧。”
李义南微微颔首道:“但愿他们能将巽兄的手接好,也可聊慰李某愧疚之心。”
摧尘说道:“大人请放宽心,饭后我和二弟定天乾即刻启程送老四去东道的药师村,我三弟工倪陪大人去收件大礼。”
“什么大礼?”李义南感到奇怪。
工倪微微一笑,道:“到时大人自然会知道。”
李义南心道:“这兄弟三人,忍术不同,性情也大异。老大摧尘是个直爽汉子,性情急躁,老二定天乾待人和气,耐心沉稳,老三工倪却是深藏不露,心思缜密。细想来,倒是与他们所习忍术相称得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