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无法驻足在妹妹的身边,天下事,皇权事,息息相关。
深锁于宫庭之内,可是城墙外的战事,还是飘入了她的耳中。
荒淫无道,民不聊生,母后所能做的太少,百姓受苦,判军四起,这是必然的,就如同月会圆,月会缺。
三个月前,三哥带着十万大军进西镇压叛军,希望这是一场平安的战争,可是战争哪有平安,总有人死,总有人伤心。
捷报不断的传来,大军节节进攻,把判军逼得溃散离乱。
这真是个好消息吗?她总是望着清透的如水的天空发呆,父皇真的出发了,残暴自大的父皇总是喜欢带着叫喧的声音宣告自己的胜利,皇兄们都随父皇出征,宫门之内仅剩老弱妇孺,京师俨然成了一座空城……
白色的影子画过蓝天,羽翼已丰的白鹰已可在天空自由的翱翔。
一个月,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听不到,看不到,却感觉到了宫中的不安。
战事如何了,没有消息,父皇如何了,没有消息,三哥如何了,没有消息,可是她却知道皇上出征是不智之举,只是胜利的骄傲已冲昏一切,肆无忌惮的孤傲已让他看不见即来的危险,他已听不进任何人的言语,执意而去……
她挥挥手,视线之中白鹰收起双翅,猛烈俯冲,然后轻盈的落在她的肩上。
真是太奇怪了,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灵性的生物:“如果可以,你能把他们的消息带来吗?”她轻轻的问着。
歪歪头,白鹰认真的看着她,仿佛已被她眼中的深潭盈水所迷惑,它翩然跃起,向着天空冲刺而去,瞬间在眼前化为淡薄一点……
“小白,你去哪里,你要去哪里……,回来,回来……”只是空荡荡的天空,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身影……
你怎么可能听得懂我的话,你怎么可找得到他们,凤语怅然自语。
生于斯,长于斯,宫门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低下头,青砖依旧纤尘不染。
你一展翅,便可飞翔于九之上,飞于万里之外,何时我才能像你一般……
她静静坐于长廊之上,何时忧愁染上了她的心,从清晨到黄昏,她一动不动,只是望着天空。
霞光映红了天空,血色残阳,就像是一巨血盆大口,几乎吞噬了世界……
一阵鹰鸣,从天院传来,血色中,一点斑白越来越大。
“小白!”凤语向着她挥手,你回来了,在世界的另一头。
一个盘旋,大鹰落在了她的身边……
一身的血痕斑斑……
“你受伤了?”凤语一惊,纯白色的羽毛上沾染着殷红的血,刺眼而寒心。
她上下检查,却未发现一丝伤痕,却在他的爪间一缕白布挂于其间。
她手一抖,伸手展开,三个用鲜血染成的字,让她全身骤然深寒。
“羽……,快逃……”
是三哥的字,小白真的找到了他……
还未从瞬间的震憾中惊醒,天空边突然响过一阵剧烈的轰响,震的她心神俱裂。她猛的站起来,看着天际边。
担心的一切,真的发生了……
“公主,公主……,不好了,不好了……”吉祥的声音从宫门外一路传来。
凤语冲上去,一把拉开大门:“父皇怎么了?”终归是血浓于水,即使再怨,即使再恨,终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皇上于西陇驾崩,全军覆灭……”凤语全身一冷,父皇死了……,他也死了……,终于死在自己的骄傲自大之中,终于为他暴戾的一生付出了代价。
她低下头,手上的血布,鲜红亮眼:“三哥呢?”至少他还活着……
“三皇子,带着余部奋力突围,本想回京师固守,待援,可是在余陇被阻,困于大跃滩。叛军已抵达城门……”
凤语的手紧紧的抓着,究竟是怎样的用兵之策?竟一步步的将诺大的靖国玩弄于手掌之间,破城将指日可待。
“公主,快走!”吉祥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走?凤语不明白的看着吉祥,破城即在眼前,可是这号称最坚固的宫墙,尚可抵挡一段时日,她的脸,为何如此的苍白。
“太后已下了懿旨,全体宫妃、公主一同殉葬,已有公公赐毒酒而来。”
凤语苦涩而笑,原来皇奶奶还记得她呀……
只是要走,又能走到哪里,她没有长翅可飞,一辈子,她从未离开过宫门。
她闭着眼睛,判军入城,到哪,都是死,只是死的方式不同。
“吉祥,帮我梳头吧!”她毕竟是皇家的公主,终究要有尊严。
“公主!”吉祥扑腾的跪了下来:“公主,我们可以出宫的,再不走,来不及了。
凤语静静的看着吉祥:“东西南北,四个宫门,早就下令封锁,我们如何出去?此时皇宫尚算是最安全之地了!”只待宫门破入,那才是人间地狱的开始。
吉祥惨淡坐下,她高高的抬着头,看着一脸镇定的公主,年轻的脸庞散发的正是青春的光芒,她的公主才十五岁啊,她不怕死,可是却不想公主的青春就这样埋葬在这一座空洞没有希望的死城中,不曾见过光华万丈红尘,不曾享受过世间最美好的生命……
“来,帮我梳头吧!就梳那年生日时的飘云髻,然后再披上你新缝的银月含星裳,我一定是靖国最美的公主,对不对,吉祥!”
吉祥含泪点头:“公主是这世间最美的公主!永远都是!”
人没有来、酒亦没有来……
原本安静的储凤宫此时更如死一般的沉寂,世间那一端的喧杂混乱传不到这深处的静寂,也许,赐毒酒的宫人已在混乱是逃离,这样的时刻,还有谁可以完全遵重圣命。
一阵阵轰隆的巨响越来越近……
凤语促起了眉,他们来得太快了,太快了,快的如神兵降临,火光已冲上了天空,几乎要在黑沉沉的天空中烧出一个大洞。
“吉祥,你记得我最后过的一个生日,是去了哪里吗?”
“皇家狩猎场。”过去的每一个时刻,每一点滴,她都记得。
凤语微笑,走到了柜边,抽出了一柄长剑,银光泻了一地,翌翌生辉。
“公主……”森寒冰冷了她的心……
“我还记得,那时靖国的大将猎来了一只花豹,父皇让我刹血以示天威,可是我看着花豹可怜的样子,却不忍心下手。”
吉祥点了点头,微微而笑:“当时皇上怒不可斥,他说,你不是皇家的公主,你没有勇猛的气势,没有果敢的血液。”
“嗯,当时父皇真的很生气,当时他拿出了长剑,说,如果谁是皇家的儿郎,靖国的英雄,就在代我杀了那只花豹,当我即想平息他的怒气,又不想豹死。”
吉祥笑得更灿烂了:“可是最后拔出长剑的依然是我大靖国的凤语公主,你大声的说着——我,凤语的事,不用人代替,然后大胆的走到了虎虎生威花豹面前,挥起剑,斩向的不是豹咽喉,却是束缚的绳子,当时所有人的都惊呆了,你却傲然立于自由的猛兽面前,丝毫不惧。”
凤语也笑了,轻盈儿态的女儿娇尽显无疑:“当时说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
“你说,杀死一只别人捉来的野兽,算什么勇敢,有一天,你会用手中的利剑亲手杀死一只自己擒来的猛兽。”
凤语的眼笑快眯了:“其实你们当时都不知道,我好害怕,可是我更知道守在花豹身边的将军不会让我受伤,因为他的眼睛比那只野兽更锋利。”
“不管如何,面对猛兽,容颜不改,你还是以你的聪明勇敢征服了所有人的心,这柄长剑便是皇上当时赐于你的飞龙斩剑。”
“可是如今我却要以它来结束我的生命。”凤语淡淡的看着她。
吉祥带笑的脸已浮上了泪水,送走了皇后,她还要再次走公主吗?
“别哭!”凤语伸手沾着她眼角的泪水,含于口中:“吉祥,我吞了你的泪,此生便偿了你为我母女所流的辛酸,再世为人吧!”
“不,公主,生生死死,我永远跟随。”
“我是公主,判军入城,我必死无疑,可是你不同,你只是一个宫女,你为我与母后付出的太多了,今生已经无法偿还,不要让我亏欠太多。”
“公主!”……
宫门外,脚步纷然,杂乱中带着秩序,终于来了……
紧闭的宫门砰砰而响,几欲断裂……
凤语闭上了眼睛,将吉祥推开。
剑,高高举起,月色光华,银光耀眼……
啪……,门被撞开了
“公主……,不要……”清亮悦耳的声音骤然响起,却因焦急而失去了沉稳的声调。
空气中划过一道劲力,别一柄剑,重重的打在了剑锋之上,凤语只觉双手一麻,剑荡激开来,锋利的剑芒还是在细白的脖子上留下了不条淡淡的血痕……
“未将救驾来迟,望请公主恕罪。”年轻的将领、威猛的将领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如同膜拜天下最尊贵的女神。
还有谁会记得她这个个已默默无声有公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