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老爷当年因贪恋富贵美色,抛弃妻子,招赘至这柳家门下。临走时节他留下足够母子二人富贵一生的财物,只以为如此可稍补自己心中愧疚。未知其妻石氏天性刚强,不但将众多财物遗弃,并还带着幼子搬离丈夫在时的故居,日后又改了儿子的名字,几年后竟在张入云的要求下,为能投得金燕门学艺而搬至了邻县的杜王镇。
柳老爷心中本就有愧,事后略一往寻不获,便也罢了。何况当时柳夫人已为他生的一对双生子,论其聪颖俊美俱在自己长子之上,膝下有了寄托,感情自然也变淡了。再有他妻子家中巨资万贯,又无近室男丁,一应生意俱要柳老爷一人照应,几年下来,他倒是安居做他的柳老爷,十余年过去,如今一双儿女又都已成人,确是自在逍遥,竟渐渐将自己长子忘却。
张入云未想到自己亲生父亲竟是与自己当面相见也不能认出自己,他个性刚强是其母所传,今番在此相候,只为心中一番求证。此时虽是心灰意冷,但也不愿叫破,只想稍待即与香丘离去,日后永不相见。未知老父竟与自己提亲,竟也想招赘自己到他柳家门户,其妻竟还是自己的亲妹子,安得叫他不怒。
一时想着自己母亲多年自苦,集愤之下早早去世,而自己父亲却在这里逍遥快活,人间富贵天伦享受一样不缺。当下再也按捺不住,终于发作,只是想着当年母亲交待,自己终是随了父亲姓终,普天之下终没有教训亲生父亲的道理,一时只恨的一跺脚,便往外行去。
张入云父亲本也不是天良丧尽,当下虽是心内惊异莫名,但至此时见长子要走,内愧之下,赶忙上前几步,在后唤道:“龙儿,这多年来你都是怎么过来的,我也屡次差人寻找你母子,无奈你们早已离开了老家,其实这多年我也是很思念。”
他这番话还未说完,却见已是走出厅外的张入云腾地一声,纵地而起,凌空倒翻,一记脚刀砸下,直将他柳家大堂自屋檐至厅前匾额间,硬生生踢飞出足有一丈多宽的缺口。一时间飞沙走石,激起涛天的劲气。当下再见那空中摇摇晃晃坠下来的残匾,眼见就要砸落在张入云身上时,却忽见他展臂一挥,一拳直打的那尚有七尺来宽百十斤重的残匾,好似天外流星一般,嗖的一声直上云霄,转眼间便已消失不见。
他父亲未想到其子多年不见,竟学得这般大的本事,再见张入云发得这般雷霆之怒,当下再不敢逞口舌之利,只惊在当场,再不敢言语,呆愣愣的看着张入云挽了香丘出了他柳家大院。
香丘见张入云一出了柳家大门即是一阵疾奔,只是心乱之下纯凭脚力,竟忘了施展轻身功夫。铁青着一张面孔,目光冰冷直让人看了心底生寒。未想才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入云忽然为脚下石子一绊,竟是险险摔倒。香丘见此忙将他扶住,她本不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张入云。但见此时张入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大痛,一时柔声道:“阿云!你慢些走,小心些!”
张入云听她语音温柔,一时回过头来,只见香丘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朝霞洒在其脸上,将她本就绝美的面孔,直映得好似水中圣洁的芙蓉花一般。张入云此时心中凄苦,见了香丘这般清丽绝俗,又是一副心思尽在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当下只觉看着她心中安乐,却不再想去回忆自己往日的伤心事。
香丘见他一时间怔住,只呆呆地看着自己,担心之下,又开口道:“阿云,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老闷在心里,只会更难过的!”
未想张入云听了这句话,反倒展颜笑了笑,一时手捧香丘的双臂,只对着她轻声道:“没有,我已经好多了,你放心好了,再说即便要哭也得看是为了什么人!只为了那柳家老爷,却是犯不着。”他说着话时,只觉着香丘身上异香扑鼻,一时闻了,只觉脑中有些熏熏地,极是消愁解乏。不由地正欲将头略低一点,想嗅的更深切一些。
只在这时,却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一时二人俱被听见,忙回过头去看,却原来是柳胜英正骑了一匹高头大马赶了过来。其身后竟还跟了一乘小轿,看情形竟似连那叫胜珠的妹妹也随了一同前来。
张入云当时见了,转身欲走,却被香丘急忙拉住道:“阿云,你且等等,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弟弟和妹妹,纵有什么事,也与他们无关。你今日这一走,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还是仔细想清楚些才好。”
张入云一时不置可否,当下思索半日才默默点了点头,香丘见了满脸高兴,急忙招手唤在一旁守候不敢近前的柳胜英过来。
等那少年公子行到二人近前,却是预先下了马,疾行了两步便一拜到地,只口中道:“弟弟不知原来恩人就是大哥,日前多有冒犯,还望大哥恕罪!”
张入云见他拜倒在地,忙一把将他扶起道:“你不知晓内里仔细,何罪之有,再说我姓张,你姓柳,道我一声大哥,却是折煞我了!”那柳胜英才刚被他扶起,听张入云言中有不认自己这弟弟的意思,却是赶忙又扑倒在地道:“大哥千万不要这样说,即是骨肉兄弟,怎不相认,父亲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只差小弟前来迎大哥回去,便是我母亲和老太太也想……。”
当他话说到这里,却被张入云断然喝道:“别说了!”一时言语激动,却把个柳胜英吓得不轻,震在当场,只以为他要发怒,不想张入云却是多时不曾言语。
正在这时,那柳家小姐也是下了轿子,虽不时向三人这边张望,却是心下忐忑不敢过来。当下香丘看见了,却是回首对张入云道:“阿云!我把她接过来好不好!”待见张入云默不作声,却是一笑间即展动身形向前飘去,转瞬间即带了那柳胜珠回来,
柳家小姐走近了些,见张入云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站在自己兄妹二人面前,想着原本是有心看上的合意夫婿却是变做了自己的亲哥哥,一时心下激动,却是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张入云本是心下刚硬,未想到柳胜珠只一见面便哭了出来,当下反倒不知怎生应对,想着她终究是自己妹子,一时心自软了。伸手取过香丘递过来的香帕为其擦拭道:“我从未想过我竟然还能有弟弟和妹妹,当今世上算来,也只有你二人是我的亲人。你且回去告诉你父亲,今生今世,我二人再无相见之日。也让你母亲放心,我张入云有生之年绝不会再到这柳家镇来,也绝不会寻你柳府的晦气。”
说着话,他又从香丘那里要过一瓶百花玉露来,付在自己妹子手中道:“我身上虽略有几件宝物,但算来却无一样于你等有益,便是强给了,也是招人窥伺,徒增烦恼,只有这点玉露颇能养人,今与你二人,聊表心意,也算我兄妹三人相认一场。只是这玉露效力极大,服时只数滴即可,万不要多服,不然要醉死人的。”
说完终是没忍住,伸手拂了拂小妹的额头,但见她眼眶含泪,好似梨花带雨,确是生的标致,心下见了也喜。一时又拍了拍身旁柳胜英的肩头,却是长叹一声,翻身即走。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