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过来说,下午要去学工办,再不注册的话我就将提前在这个学校消失。我“哦”了一声,记起来今天是新学期注册的最后一天,这个消息真吓人。
走出教室楼的时候,发现今天的阳光异常地刺眼。天青色,太难得了。忽然发现,两年过去,我对这个城市这个学校依旧如此陌生。不知道是它变得太快,还是我的反应实在太慢。生活一直就像雾走黄昏,这真是个问题我勉强着舒了口气,去学工办。
以前总爱看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没有了这个习惯。代之而来的却是行色匆匆,步履匆匆,以致于和别人走在一起,不论男生还是女生我都要提醒自己走慢点再走慢点,免得身边的人仿佛要忙着赶场似的跟着小跑。这样的生活也许是一个人的情况太长的缘故,或许是懒得去看路边的花花草草,这证明:日子过得实在简单了,其实也不好,就像分手的人总说:没激情了,没感觉了。
学工办的老师很和蔼地跟我说:这个,这个学费问题,不是说老师有意为难你,我们都要按照程序办事……其实道理我也都懂,金钱问题面前的我,永远都是很懂事,永远都很理智。只是因为不想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不想感到自己和别人真的不一样,我说:老师,让您费心了……
和两年前一样的老师,和两年前一样的场景,和两年前一样的纸条上面留着我的关于交学费的承诺。我给不起我爱的人一个小小的哪怕是没结果的承诺。但这样的承诺两年里我不知道给了学校多少次。而且说实话,我得感激她,这个一直和蔼的老师,纵然我从来都不想以这样的原因去感激她。教师节,多少个人去买花,去买贺卡,我觉得太形式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哪个行动可以去合理地表达对老师的感激和热爱,只好装傻。
老师看着我写的东西,很长时间,她问了我关于学习的近况,关于生活的种种,并鼓励我好好学习,一定要向上。我只是点头“嗯”着,站在她面前不说一句话,她说:你坐着吧。个子高了我说话都得仰着头。
于是我又局促地坐着,感觉像是上访谈节目一样,慢慢地那些因金钱带来的局促,讲起我来的那个秦岭山地,讲起高考和考研,讲起在大学里两年来的过往……讲着讲着,忽然地我就害怕自己恍惚了,继而说错话讲起自己那些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起的事情,让我仅有的一点点可怜的尊严荡然无存,于是她关切的问话和和蔼的神情,便不得不让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只是个老师?
其间,有一个时间段我沉默了,我坐在那里想起了那个秦岭山地,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站在宜昌火车站前台阶上的那个身影,他对这个城市——宜昌说: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藏了过去,满身风雨我从山中来,想融在这长江边上……可是,时至今日,宜昌接纳了他,他却对“融在长江边上”这件事满怀歉疚,三峡用她的美丽和魅力宽容了他,他却在这里更加恍惚。
桌子上的纸条上终于爬满了字迹,看着我签上自己的名字,写下日期,老师说:可以了,学校领导开过会再说吧。我不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但其实也知道,这样的纸条我写了无数次,这样的承诺我也承诺了无数次,学校得上层建筑需要的经济基础并不缺我那一点学费,所以并不会过多地为难我,只是那一点学费会过多地为难秦岭山地里的那个家,而已了。
我看着桌子上的纸条,我希望它变成和旁边别人手里的一样的纸条,但是没有。
我说了句“谢谢老师”,绕过别的同学,退出了学工办。这样的事由和这样的情景,于我来说,那真是一个让我感到压抑的地方。
走到外面,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偶尔的天青色,仿佛是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的,我又勉强地舒了口气。
这时,我看见了手里拿的袋子里的那个本子,那上面有我刚才上课时写的四十个“三峡”和四十一个“宜昌”,我想,我是不是真的要搞清楚,接下来该写点什么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