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迁等人慌忙掺扶来人,连声问道:“怎么回事儿?起来说话,有话好好说。”
几个人泣不成声。
张浦叫道:“来人,叫巫师来先给他们包裹伤处。”
混乱当中,进来两个巫师,在众人的帮助下,为几个人包扎伤口。
张浦叹息一声,对众人道:“不用问,准又是宋军干的。连日来,据阿古大禀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宋军糟蹋祸害了。”
阿古大道:“张爷说的对极了。咱哨探时亲眼所见,宋蛮到处抢马放火杀人……”
在阿古大的叙述中,几个人包扎好伤口,匍匐在地齐声哭诉:“族人被宋军杀了,牛马驼羊被抢,女子婆姨被掳,说是要卖到契丹去。没有活路了,请官爷为咱们做主,救救咱蕃人吧!他们骂咱们是蕃狗,还说官爷是狗头,咱们是爷的狗腿子。要把咱们这些个狗腿子砸碎,捉住官爷这狗头。砍了狗头当马球打……”
“你们的耳朵呢?”高峦见伤者都没了耳朵,忍不住高声问。
“被、被宋将扯去下酒了……”汉子们悲愤地哭泣。
李继迁大怒,变得鸱目虎吻,暴喝一声:“备马,点兵!欺人太甚,跟宋人拼了!”
张浦见状欲言又止。
尕朵子应声出去传令。
刹那间,外面角号声鸣,人欢马叫,鹰鸣犬吠。
须臾,尕朵子进来禀报:“禀官爷,人马备齐,请示下!”
李继迁披挂整齐,闻报率先出了厅堂。
李继迁等人一出来,就听见李继冲暴喝一声:“官爷阅兵,列队!”
哗啦啦一阵声响,一队两千的人马,排成十列纵队,如山似岳地屹立在李继迁面前。
那真是人欢马怒,气昂昂,怒冲冲,兵强马壮,煞气冲天。
怒发冲冠的李继迁,看看眼前人马,先喜后愣,最后叹息一声道:“散了罢,各带回帐,继续训练。”
张浦暗暗点下头,又情不自禁地摇摇头。
李继冲愕然,不解地问道:“阿哥,不是去杀宋蛮吗?怎就散了?”
李继迁恼怒之极地喝道:“听令便是,哪来那多费话?听令,散队!”
李继迁下过令,再不看众人,步履有些沉重地回去。
李继冲闷声喝道:“各帐带回,继续操练!”
李继迁无法不恼。眼前两千人马,人是勇士,马若蛟龙。人马的英武神气没的说,可再看武器装备就惨不忍睹了。
所有的人除去弓箭腰刀,盔没有盔甲没有甲。除去李继冲盔甲整齐,冰雪大刀闪亮。连猛将李大信,都只扛着一条顶门用的枣木门杠,权当兵器。
这样的兵马,去同装备整齐的宋军厮杀,那不是等于驱羊逐虎嘛。远处可以使用弓箭,近战怎办?就是箭也极其有限,不能尽情使用。总不能让勇士们,用吃饭的腰刀同宋军的大刀长矛战车拼搏吧?
这一刻,李继迁真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听张浦的话,把平夏部兵权夺过来。
那样,即便是不能据平夏地为己有,也不至于使得自己眼下无兵可用。
平夏部各州的党项马军,装备整齐勇冠天下。
然而此刻,各州兵马除去自相残杀损耗的,余下的,皆被各州李姓人拱手交给宋军。
对这些人,宋军是能用的留用,不能用的全部解甲收刀就地遣散。
目前,李继迁只有这两千临时集聚的子弟兵。拿这样的兵马,如何同宋军抗衡?
这一刹那,李继迁对以往自己的英雄行为,开始有了怀疑。权谋机变在他的脑海中开始形成。他解散兵马后,愣怔一会,独自向回走了几步,振奋精神,回头哈哈一笑,招呼众人道:“归帐,归帐。有话咱们进帐说去。”
众人回到厅堂之中,默默无言坐下。
李继迁一面解盔卸甲一面自嘲地笑道:“汉人们常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不到咱李继迁,今日也做了一回难炊的巧妇。”
李继迁说着话,面向前来求救的那些人苦笑道:“你们也看在眼里,有兵无器,任咱再巧,兵士再勇,也打不成这个仗啊!”
党项人,人人善骑射,个个是勇士,包括大多数女子,都是能征善战的巾帼英雄。
问题是,他们日常作战的对象,毕竟是虎豹豺狼,有弓箭就可以。除去正规常备军马,有整齐的盔甲、马甲、兵器。别的勇士,却没有这些战场所必备的器械。
而这些器械,并不是一般的物品,都是相当贵重的东西。
全套盔甲,每副价值四十贯左右,马甲也在四十贯左右,弓一张价值三贯左右,提刀一把价值三贯半,弓箭一枝价值八十文左右,弩箭一枝价值六十五文左右,应鼓一个价值六贯五百文,兵幕一座价值七十贯左右……
这还是宋军内部成本价。若贩卖到党项人手中,就要成几倍的翻番了。
打造弓一万张,就得用牛筋六千七百四十五斤,角一万一千只。一牛得筋不过数两,约用三牛可得筋一斤。平夏地牛角牛筋倒是不缺,弓弩还不犯愁。可平夏地缺铁,盔甲是个大问题。而党项人又禀承唐军早期战法,惯于披重甲作战。
铁骑坚甲,是党项人取胜的重要法宝之一。
众人听了李继迁的话,面面相觑。
眼见众人闻声变色,求救之人更是失望之极。
张浦去几案前坐下,咳嗽一声,沉声喝道:“阿古大听令!命你派出探马,火速探明这几位族帐的现实状况,尽快报来。”
阿古大应声去后。张浦看看几个垂头丧气的受害者,和颜悦色地笑道:“几位切莫心焦。咱们明着抵不过宋人,可以暗地里来嘛。放心吧,官爷绝对不会对自己的族人丢掉不管的。待探听虚实之后,咱们再行施救之法。这会,你们先去歇息一下,吃喝些东西。张浦替官爷向你们保证,咱们会尽最大努力救助你们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