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干燥的地面,早已成一片泥泞,数万人的狂奔践踏,更带起飞泥无数。
“啪嗒~!”“啪嗒~!”“啪嗒~!”
你逃我追的人群中,不时有人脚底生滑,身体失去平衡后,横七竖八地撂倒在地,嘴里、眼里、鼻里溅满了泥水,刀枪剑戟、头盔箭囊被扔得到处都是。
时不时地,还会有战马失蹄,巨大的马躯如山倾一般轰然栽倒……
自天降大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荆州军对曹军的追击成为一场全然的“混乱”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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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矗立在一座土丘上,我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晚春的大雨仍然透出几分凉意。刚刚经历过一番厮杀,热腾的身体突然被这阵寒雨一激,感觉有些不舒服,相信其他的士卒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长时间地淋雨,对身体健康不是件好事……
摇头拒绝了亲卫送上的雨蓑,我抬手放在额前,以遮挡沿着铁盔滑落的雨水,眼睛远远地眺望着前方。
非但步卒的追击变得举步惟艰,骑军也同样如此,不适宜再追下去了……
就当曹洪走鸿运了,老天居然帮了他的大忙,否则此战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
不过,此战的战略意图基本也已达成,能收手了!
“传令,全军停止追击,清理战场后,即刻撤向宛城!”打定注意后,我转头对亲兵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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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号角声悠长地回荡在天地之间。与风雷相和,与雨孱相随。
“杀!”马岱暴喝一声,天狼枪以雷霆万均之势疾刺入一名曹军小校的后脑勺中,霎那间,整个头颅如同西瓜般炸裂开来,红的、白的液体溅得马岱满身都是,但很快,雨水又将一切洗得干干净净。
“军主。收兵了!”庞德策马飞驰了过来,他的骑术超群绝伦,远非常人可比,即使在这样泥泞的地面上,骑行的速度也丝毫不减。”恩……”单手提枪,另一手在脸面上狠狠地抹了一把,马岱闷应了一声,随即抬头看了看天,略显恼怒地骂道,“贼老天。偏偏在这时候来了场大雨。”
“军主不必在意。曹洪那厮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总有一天要拿他地头去祭奠老军主!”
“估计风骑军也没能擒住曹洪……”马岱很有些不甘地朝北面瞪了一眼。”算了,回去!”
片刻后,马岱、庞德二人同时厉声长啸起来,奔驰追敌的铁骑士兵很快都停下了步伐,掉头朝马岱所在处聚拢过去。
逐渐地,风骑军停止了追击,步卒也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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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我与赵云、马岱、庞德等人领着骑军先行撤入了宛城。黄忠、文聘则统率步卒押解着俘虏和缴获物资在后跟进。
宛城在今日凌晨寅时左右正式落入我军之手。被曹操留下驻守城池的兵马只有寥寥两千人,其中还不乏负伤的士卒,曹操和大军的撤离。让留守士卒斗志全无,根本组织不起有力的抵抗。
向宠领3000军卒一个试探性的攻击,就成功地攻占了东城楼,随后乘势夺取整个城池。
夺取宛城的同时,向宠还给我献上了两个意外之喜:被生擒地“荆州刺史”刘先和另一个让我痛恨到极点的人物————原襄阳郡新城令、现南阳典农从事申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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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先叛贼是主动要求留守宛城的。”向宠指着厅下五花大绑,双膝跪地的刘先,轻声对我禀报道,“据闻,他向曹操请命。称要与我军拼个鱼死网破,直至与城携亡!”
“哦~~?”我嘴角带出一丝笑意,“城破时,他人在哪里?”
“躲在刺史府里,准备饮毒酒自尽呢………”向宠笑着说道,“被擒住时,那杯热过的毒酒都已快凉了,他都没‘舍’得喝下去!”
看得出,向宠对刘先是相当的不屑。
不过,也难怪,当真能够坦然赴死的人,天下又有几个?像刘先这样出身士族,终日锦衣玉食的人,更会将自己的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非到迫不得已,他怎会“自寻短见”
“刘公向来可好?”挥手示意向宠和一众看守士卒退下,我缓缓走到刘先跟前,笑着招呼道。
“哼~~!”轻哼一声,神色狼狈的刘先似不肯服软地将头扭转,看也不看我。
讨了个没趣,我也没有太过恼怒。
施施然移步到厅中主位,一屁股坐下后,我仔细打量起这位曾经地荆州牧治中、现在地“荆州刺史”来。
这位老兄,自以为在辅佐我太过“屈才”又嫉恨“本应归他所有“的荆州落入大哥之手,所以“历经艰难险阻”从襄阳叛逃至南阳,终得偿所愿,当上了“荆州刺史”
但是,据我所知,他这刺史当得也实在窝囊。名为一州刺史,辖下却只有南阳一郡。更尴尬的是,实际主掌南阳军政事务地却是曹操的亲信重臣满宠满伯宁。
无论是与曹操的亲近程度,还是政治手腕上,刘先与满宠的差距虽不说天壤之别,但也绝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一来,刘先实际连南阳都掌控不了,真正是令不出刺史府。
如此遭遇,对刘先这样一个权利欲极重的人,恐怕比死还要难受。
不知道他主动向曹操请命“死守”宛城,是不是还抱着“回归”荆州的心?
看了他片刻,我就转移了注意力,开始阅览起向宠简单整理过的南阳郡的一些卷宗来。
向宠虽然是武将,但他家学渊源,学识即使比起寻常文吏来,也绝不逊色多少,打理一般的政务对他不在话下。
曹操从宛城撤退前,将城中的文卷毁坏了不少,遗留下来地都已残缺不全。这里的卷宗是向宠从一名退休的南阳老吏那里寻来的,是有关南阳郡的户籍情况。
在去年的连续天灾中,南阳的损失确实相当严重,仅仅人口就死了,万,是曹操治下各郡中死伤最为严重的。此外,又有大量的人口南逃入襄阳和章陵二郡。
仅去年一年,南阳就损失了差不多有20万百姓,让这个曾经富庶一时地大郡变得繁华不再。但饶是如此,南阳居然还有近20万人。
难以想象,受灾前的南阳郡,人口甚至比交州全州还要多上许多。
除了这些卷宗外,还有向宠命人刚刚书写的一份文书,上面记剥了宛城目前库存的物资————由于曹操在撤退前,在城中大肆进行了搜刮,库存粮草几乎没有,非但如此,甚至连城里百姓家中的存粮也被强征一空。
近十万百姓的吃饭问题,就全落在我军头上了!
除粮食外,其余的财物曹操倒是没有毁坏或是携带多少。
我不理不睬,刘先反而难受了起来,身体在地上不住地扭动,由于双臂被反绑着,他想做些什么动作,也是困难的很。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几次想站起来,也不知是因为身体无力,还是顾忌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在我几次的微瞥中,看到刘先面上表情很是复杂有趣,有挣扎、有愤恨、有懊恼、有担忧、有怯懦……
“曹丞相大军如何了?”
突然间,刘先开口向我询问道。
“败了……“我头也不抬地淡淡回了一句。大概没想到我回答得如此简单,刘先微楞之后,才继续说道:“败的怎样?”
“一败涂地!”我放下手中文卷,抬起头,别有意味地笑道,“可惜了,有这场雨……”
“不可能!曹丞相怎会一败涂地?”刘先突然高喊起来,“你莫想骗我,以为如此便能令我丧志投降么?”
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我饶有兴致地盯着刘先,直将他看得不敢与我对视。
他果然还想“回归”荆州,适才的话里,就有这层意思!
“丧志投降“?!呵呵……可惜,并非你想投降就能投降的,也要看我愿不愿意接受啊……
“子云也在宛城么?”没有回答适才的问题,我反问及了刘先之子刘华。
“子云正在许昌任职!”刘先神色微黯地说道,看来刘华的前景也不是很好。
正待说些什么,向宠急步而入,躬身行礼后禀报道:“启禀将军,黄老将军和文将军已率军抵达宛城!”
我点点头,随手将卷书丢在桌案上,长身而起朝厅外走去。
“张……张……张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置刘某?”似乎感觉到我对劝降他并不是很热切,当我走过他身边时,刘先踌躇地问了出来。
“我会把你葬回南郡的!”跨出厅门的那一刹那,我回道。
南郡,正是刘先的祖籍所在……
“扑通!”一个身体倒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再理会,我接过雨蓑披在身上,大步朝府外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