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经了无数的纷争与战火之后,历史的指针终于指向了一个略微明朗的方向。建安十三年,丞相曹操在吞并了荆州之后,终于下达了跨过长江向南进军的指令,以百万大军之势,虎视江南。而刚刚遭受挫败的刘备,则屯兵夏口,并派遣军师诸葛亮前往江东,联络孙权,欲求联盟共同抗曹。两军相持于赤壁,大战一触即发,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此战将成为决定天下之势的最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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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镇,是长沙城东南三十里外的一座小城镇。最初只是一个王姓聚居的小村庄,后来随着北方动乱,大量北方流民南迁至此,其规模便逐渐扩大,终于由村变成了镇。
然而,往日安乐宁静的王家镇,如今却沉浸在一片恐慌之中。三个月前,不知道从哪里窜来一股流寇,有五六百人,打着黄巾党的旗号,四处抢掠,稍有不从者,即遭残杀。镇长王斌派人上报长沙太守韩玄,请求发兵剿匪护民。
哪知道长沙派来的官军比那些流寇实在差不了多少。起初没遇到流寇的时候,每天只是装模作样地在附近转上几个圈,就回到镇中饮酒作乐,顺带向百姓敲诈索贿,且美其名曰:“劳军”。等到流寇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居然眨眼之间便跑了个精光,结果王家镇少不了又遭受一通洗劫。
这一日,王斌又将镇上的几位德高望重的乡绅长辈请到家里来,想再商量一下有什么好的对策。哪知道商量来商量去,除了诉苦叹气,似乎就没别的可说了。
就在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之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镇长!你不是有个远房的堂弟在豫章郡当太守吗?是不是派人去找找他,看能不能给想想办法?”其他人一听这话,登时来了精神,也都随声应和。
王斌一想:“也是!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好歹那也是一郡的太守,那肯定比咱们有办法!”这倒也是个不含糊的主,想到就做,便赶紧写了封措辞恳切、情深并茂的求援信,立马派人连夜送往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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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外临鄱湖,内有赣水,自高祖治郡,至今数百年间,涌现过不少豪俊之士。如今天下遭逢乱世,正是时势造英雄之际,而此时的豫章,正有一位豪杰之士遁隐于其中。
此人姓张,名擎,字子羽,时年三十有七,身长八尺,相貌非常,文武兼备,性情宽和,为人率直坦诚,心思敏捷,虽然胸怀大志,只可惜孤身力薄,一直没有机会一展抱负,因此才隐没在此。
由于太守王祥治郡有方,使得豫章百姓生活殷实,钱多粮足,本来是件好事。只可惜偏偏逢此乱世,反而惹得四处流寇垂涎三尺,一到缺吃少喝的时候就跑来打牙祭,多的时候居然一天能有三四伙人马像过流水一般,真有点你方唱罢我复来的味道。
百姓遭难,王祥也是苦不堪言。作为太守,治政方面倒还过得去,可要说军事,那就真的是只有六窍是通的。就在王祥被百姓们堵在郡守衙门里面,眼看着就要被诉苦的口水给淹死的时候,救星出现了,那便是张擎。
要说道起来,张擎世代久居豫章,加上为人乐善好施,好打抱不平,所以在百姓之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关于这一点,王祥是非常清楚的,虽然自己因为有些利民政绩的缘故,在豫章百姓的心目中,多少还算得上是有些分量,但是跟张擎一比,那就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如果两人同时喊一句:“不怕死的跟我杀贼去!”他绝对相信,跟在张擎后面的人绝对会比自己要多得多,更何况就算有人跟着他,他也得能打才行。所以,当张擎站出来主动请缨组建义军的时候,王祥几乎连“考虑”两个字都没有在脑子里出现过就答应了。
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张擎率领义军如同砍瓜切菜似的把四周的流寇打了个落花流水,豫章郡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至于偶而有一些小伙流窜而来的盗贼,已然不足为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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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张擎正在家中看着地图,研究着正在赤壁相持不下的曹操大军与孙、刘联军的战法,想到无论谁胜谁败,百姓都难免遭难,不由得长叹一声。这时,家人来报,说道:“老爷!太守大人差人前来,说有要紧事,请您过府商量!”
“知道了!替我备马,我换件衣服就来!”张擎收起地图,转入内堂去了。过不多会儿,换了身比较正式的衣服。张擎本来就是书礼传家,更何况王祥怎么说也是一郡之长,自己不过是白身百姓,虽然平辈相交,礼数还是必要的。
家人一早已将马匹准备妥当,见张擎出得门来,赶忙牵马上前。张擎跨上马背,看看屋前的日晷,已将近午时,便吩咐家人道:“若小姐回来,不必等我开饭!”说罢,扬鞭打马,往郡守衙门而去。
当张擎刚刚一只脚踏进郡守衙门大堂,还没来得及站稳的时候,王祥已然冲上前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子羽公!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帮小弟一把!”
要是换做别人,保不齐会认为这位太守大人老大不小的,好歹也是个朝廷官员,怎么有点儿孩子气。好在张擎对王祥还算了解得比较深刻,知道这位倒也不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一惊一乍的主,能让他哭得如此澎湃,事情肯定不小。
“大人且莫心急!坐下来慢慢说!”张擎赶忙扶着王祥坐下,一面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是今早收到老家堂兄差人送来的求援书信!请子羽公过目!”王祥一边递上书信,一边伸过衣袖擦拭满脸的泪水。
“原来如此!”张擎接过书信看了一番,愤然道,“这帮贼人虽是可恶,却比不得长沙太守韩玄为官不仁,竟然无视百姓苦难,简直丧尽天良!”
王祥叹了口气,道:“如今天下大乱,谁还顾得上他人死活!只是我家中族人多在王家镇,虽然平日少有往来,毕竟同属一脉!如今差人前来求援,怎好见死不救!还望子羽公替我拿个主意,设法解救!”说罢,起身拱手躬身便拜。
“大人不必多礼!”张擎赶忙扶起,说道,“此事包在我身上!明日我便带领义军前去剿灭那帮流寇!”
“如此,便拜托子羽公了!”王祥满心欢喜,连连称谢,吩咐道,“来人!速备酒菜,我与子羽公壮行!”于是,邀张擎入后堂饮宴。
次日一早,张擎便率领三百义军赶赴长沙,王祥亲自带领属下官员为其送行,郡中百姓听闻张擎带兵远行,也都自发地前来劳军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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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镇的百姓盼星星、盼月亮,在“盼”来了流寇的几回抢掠之后,终于盼到了张擎的义军,整日愁容满面的百姓们,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欣喜,纷纷拿出家中所剩不多的东西来招待义军。不过,张擎治军严明,只是对大家的好意表示了一番感谢,却并没有收受一丝一毫,他一面吩咐部下只在街上暂且休息,一面向镇长王斌询问有关流寇的情况。
根据王斌所描述的相关情况,张擎已然可以肯定这不过是股四处流窜的匪徒,成不了什么气候,要收拾他们并不是难事,于是便对王斌说道:“镇长大可放心!此等鼠窜之辈,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不必忧虑!告诉乡亲们,不要害怕,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要他们敢来,便一举将之歼灭,管教有来无回!”
“如此,便全仗子羽公了!”王斌连忙拱手称谢。
张擎仁义之名不只是豫章,在荆南各地几乎是无人不晓,有他这么一说,王斌心里自然大为放心。
张擎也不是光说不练的主,一早就派出人手观察四周围的情况,如果发现流寇来犯,便可以立即示警。另一方面,由于王家镇本来没有驻军的地方,之前长沙官军来的时候,都是直接堂而皇之地闯到百姓家中吃喝拉撒睡,张擎当然不会允许部下做这种事,他见镇中有块比较大的空地,虽然相对义军的人数而言还是小了点,挤一挤倒也凑合着能够塞得下,便向王斌打了声招呼,就让义军临时在那里打地铺。
这样一来,王斌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人家大老远跑来救援的,哪能让人露宿街头啊。于是便和几个长辈找到张擎,商量着让义军分散住到各家去。张擎知道他们是出于好意,只是实在不想再给饱受流寇之灾的乡亲们再添麻烦,况且把人马分散也不太方便,只好婉言谢绝。王斌等人说他不过,也不好勉强,又叫人送来酒菜劳军。张擎也不好总是抹他的面子,只说流寇未除,无功不敢受禄,等打完贼人再喝庆功酒不迟。王斌等人见其军纪严明,都称叹不已。
等了七天,终于等到了正主上场。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贼寇正向王家镇而来,约有五百余人。张擎精神一振,说声“来得好”,急令集合人马,前去迎战。
走了五六里,只闻喊声连天,但见前方不远处,数百衣着各异,头裹黄巾者正乱作一团。张擎见时,料是流寇无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大乱阵脚。看了半晌,却见贼军阵中,两个人,两杆枪,一黑一白两骑马,往来冲突,势不可挡,如入无人之境,贼寇纷纷倒地,阵阵退散。
张擎见时,忍不住暗自惊叹道:“不想此处竟有如此英雄!”一时兴起,挺枪纵马,冲杀过去。三百义军紧随其后,前来掠阵。
那群贼寇原本就是些乌合之众,由于先前抢来的钱粮都吃喝光了,本来打算再去王家镇打打牙祭。谁曾想,半路里突然杀出两个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面貌,便被突入阵中,将领头的几个匪首给挑了。正在这一通慌乱的时候,张擎的义军也杀到了。本来失去匪首的匪众就已经阵脚大乱,再遇上训练有素的义军,更加不堪一击,大多数人看到义军的阵势,便早已吓得屁滚尿流,第一反应便是扔掉家伙跪地求饶,剩下极少数顽固分子也没能抵抗多久,三两下便清洁溜溜了。
张擎一面命人收拢投降的匪众,一面拨马上前,与先前在阵中冲杀的那二人相见。只见那白马上一人,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旁边那黑马上一人,身长七尺五寸,八字轻须,也透着英豪之气。
“在下豫章张擎,字子羽!”张擎拱手一拜,说道,“今日率义军击贼,幸得二位英雄施以援手!敢问高姓大名?”
“原来是子羽公!久闻大名,幸会幸会!”那骑白马者一听张擎之名,脸上顿显敬意,拱手回礼说道,“在下豫章张逍,字子平!”又一指骑黑马者,道:“这位也是豫章人士,姓林,名渊,字放鹤!我二人从小相识,相交多年,今日一同出游,碰巧遇上这群流寇,出于义愤,便出手截杀!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张擎闻言,心中大为欣喜,说道:“在下受朋友所托,远道来此剿匪,不曾想竟能在此巧遇同乡,真是天大的幸事!”
“久闻子羽公大名!今日得见,的确是件幸事!我家就在附近,不如到我那儿喝上两杯如何?”那林渊是个心直口快之人,通常是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张逍见到张擎颇有英雄之气,不禁惺惺相惜,因此也从旁相邀。
张擎见二人诚意相邀,也想乘机结交一下,便拱手谢道:“既然二位不嫌在下唐突,那就叨扰了!”于是,命令义军押解俘虏先回王家镇,便与张逍、林渊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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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多会儿,便到林渊的庄院。其实要说起来,也不过是四间寻常的木屋外加篱笆围起的前院罢了,说是“庄”,稍微有些牵强,不过院子倒是有够大的。
三人进了院子,拴好马匹,一同进到屋中,但见一位少女,正在堂中看书,见三人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张擎见她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青衣素裙,容貌娇美但又不露俗气,便问林渊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府上何人?”
林渊答道:“这是小女林菱,字是如。今年十七岁!拙荆早亡,只留下这个女儿与我相依为命!”一面招呼林菱道:“女儿!快来见过子羽公!”
“小女子见过子羽公!”林菱上前两步,颔首而拜。张擎拱手回礼。
林渊又道:“且备些酒菜来!今日要好好款待子羽公!”
“是!”林菱应了一声,转入后堂去了。
于是,张擎、张逍、林渊三人便在堂中闲聊起来。过不多会儿,林菱便整出七八道菜肴,虽然都是农家小菜,却也非常精致,别有一番风味,又烫上几壶酒,说声“慢用”,便退入内室。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张擎、张逍、林渊三人边聊边喝,越聊越是投机,越喝越是兴起,只叹相见恨晚。三人天南地北胡侃狂聊,逐渐谈到了个人的志向上。张擎不由得长叹一声。
张逍为人心细,知道其中必有缘由,便问道:“不知子羽公何事叹息,可否告之一二,或许能一并参详,为公解忧!”
张擎摇了摇头,轻声叹道:“这几十年来,天下纷争不断,看到百姓们饱受战火摧残,我心里实在是痛惜不已!也曾立志要救民于水火,只可惜势单力薄,凭我一己之力,终究是难成大事!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哪!”
“原来如此!”张逍向林渊递了个眼色,见对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便对张擎说道,“其实我们兄弟二人也曾经试图寻找明君,想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只是一直未遇良主!子羽公既有拯救黎民之心,我二人愿与公一同举事,如何?”
张擎闻言,既喜又忧,喜的是终于有幸遇到志同道合的同伴,忧的是怕自己终究难成大事,反而连累朋友,不由叹道:“虽然二位肯出手相助,只怕在下心力不足,如若失事,反而会连累二位!”
林渊豁然而起,奋然道:“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大丈夫得遇知己,同心协力,就算是死也决不后悔!”
“放鹤说的不错!”张逍也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我等三人皆有心为这乱世的百姓争一片安宁的天地,又何必患得患失!但求无愧于心,纵然败了,又何憾之有!”
张擎见二人豪气冲天,心中不由得也燃起热火,于是举杯而起,说道:“既然如此,干了这杯,从今日起,我等三人便同心协力,闯他一闯!”
“好!”张逍、林渊齐声应和。三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开怀大笑。
“既然要举事,就要先立其主!”张逍拿起酒壶往三人杯中添酒,一面说道,“子羽公素有威望,久有仁德之名,百姓多有称颂。如果子羽公举旗起事,必然是人心所向,天下豪杰义士也必定会慕名而来,所以这主公之位,非子羽公不可啊!”
“我何德何能,怎敢当此大任!万不敢当!万不敢当!”张擎受宠若惊,连忙摆手称谢。
“公何必过谦!我看子平说的在理!”林渊见张逍有意奉张擎为主,也随声附和道,“我与子平不过一介武夫,没名没号的,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见得会有人追随!子羽公就不一样了,这里就属公威名最广,深受百姓拥护!为了大局着想,公就不要推辞了吧!”说着向一旁的张逍递个眼色,张逍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于是两人放下酒杯,在张擎身前一围,拱手向前,单膝跪地,拜道:“主公在上!受属下一拜!”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张擎赶忙将二人扶起,见二人神情庄重,心知推托不过,叹道,“既然二位兄弟如此抬爱,我若不允,岂不辜负二位盛情!只不过咱们今后虽行主从之事,但仍以兄弟相称如何?”
张逍、林渊见他不再推辞,心中已是欣喜万分,至于怎么个称呼,倒也没有太大异议。三人各自报上年岁,张逍最长,三十有八,林渊最幼,年三十六,于是张擎、林渊便呼张逍为大哥,同饮一杯。
而后,三人又坐下来接着商量如何举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