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微微一笑,问朱宏道:“朱大人!你说我们是奸细,可有什么证据么?”朱宏哼了一声,嗤笑道:“证据?等我把你们统统抓回去,将那十八般刑具的滋味一一尝上一遍,自然会有证据!”
“那就是要屈打成招啦!”张?略带嘲讽之言丝毫没有令朱宏有一丝脸红,但听得其不无得意地笑道:“这就叫作宁杀错,莫放过!要怪,就怪你们不该招惹我!如今后悔都没机会了!识相的,老老实实跟我走!兴许我一高兴,还能饶你们一命!”
张?笑道:“我们要是不跟你去呢?”朱宏哼哼了两声,说道:“那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说话间,举手一扬,四下里一众衙役登时踏上两步,缩小了包围圈。
张靖不禁笑谓张?道:“看样子,这是要玩横的了!”张?笑着回应道:“横的咱们也会啊!”便又捋着鬓发笑谓朱宏道:“朱大人!不要怪我太坦白!就凭你手底下这些个虾兵蟹将就想来拿人,未免太儿戏了吧!”
“哼!”朱宏得意洋洋地笑道,“不怕告诉你们!我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就算是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切!就你那肥猪爪,织个渔网都费劲,还天什么罗地什么网啊!”张靖嗤笑道,“你撑死了不过就是带一群人在前面堵门,又让一帮人去后院翻墙罢了!”
“这就叫作双管齐下,前后合击!”朱宏显然对于自己事先的安排很是满意,当下昂起头来,说道,“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想活命的,赶紧乖乖地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唉!说你是头猪,真是一点都没错!”张靖与张?相视一笑,不禁摇头叹气,谓朱宏道,“如果你的猪耳朵还没有聋的话,拜托你伸长一点,仔细听听后院有没有动静!”
“嗯?”朱宏闻言,不由一怔,当真伸直了耳朵。然而,他听了半晌,除了夜风吹着火把呼呼作响之外,却丝毫听不见任何动静,登时不由得暗自嘀咕道:“怎么回事?怎么后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按说早就动手了,难道遇上了埋伏?那也不对啊!十几号人呢,就算遇上埋伏,也总不至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吧!”
正当朱宏一个劲地瞎琢磨时,这边厢,王殊走出门来。张靖见其满脸含笑,甚是轻松,不禁笑道:“这么快就打扫干净了?”王殊拍了拍手,笑道:“又不是什么大场面!总共才一十五人,都还不够我热身呢!这会儿全都躺后院了,天亮之前恐怕是醒不了了!”
“哎呀!辛苦辛苦!歇会儿啊!”张靖笑嘻嘻地替王殊捏了捏肩膀,便转过头来谓朱宏道,“朱老爷!实在不好意思!您的天罗地网一个不小心破了个大窟窿!不知道您打算如何缝补啊?”
朱宏倒也没有傻得透顶,眼见着后院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知道翻墙进去的人马肯定是栽了,却也丝毫不以为意,哼了一声,说道:“小子!别得意!别以为摆平了后院的人马就没事了!”说着,双手一扬,示意四周房顶上的一众弓箭手,笑道:“看见了没有!只要我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把你们统统射成刺猬!”
“哦?真有这么厉害?那我倒要见识见识!”张靖说着,笑呵呵地上前两步,说道,“那就请朱老爷下令吧!看看能不能把在下变成刺猬!”
“好!你小子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朱宏见其嬉皮笑脸的样子,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下愤然之余,便也管不得其他,当下挥手喝令道,“放箭!”
霎时之间,只听得嗖嗖声连绵不断,四下房顶之上的一众弓箭手不住地拽动弓弦,一齐向张靖射去。却见张靖施展开轻功身法,左右腾挪,上下纵跃,双臂四下舞动,眨眼之间便接下满满两把箭枝,当下手指一松,扔在地上,继续再接。
就这样,一边不停地拽弦射箭,一边不住地挥手接箭,当真不亦乐乎。但凡是准头稍正的箭枝,无一例外的都被张靖接了下来。至于那些准头稍偏,不至于伤及张靖三人的箭枝,张靖倒也懒得理会,任其四处乱飞。
那些弓箭手不过是寻常的衙役,质素远不如正规军兵,如此这般相持一阵,后劲明显不足。渐渐的,攻势已远远不如刚开始那般迅猛凌厉。
“停!停!”眼看着张靖身边地上的箭枝越堆越多,朱宏不禁冷汗直淌,暗道不妙,心里琢磨道:“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厉害!要是就这么把弓箭给耗光了,那就更难将他们拿下了!”想到这一层,便急忙喝令弓箭手停手。一众弓箭手闻听号令,登时松了一口气,立马停了下来,一面不住地舒展着酸痛难当的胳膊。
“怎么着?我都还没过瘾呢!这么快就累了?”张靖扔下手里的两把箭枝,拍了拍手,笑道,“也罢!那就都歇着吧!”说话间,向身后的张?唤道:“无箴!该你露一手了!”
话音刚落,只见白影一闪,张?已然纵身跃过其头顶,双手一扬,撒出一大把铜钱,未待身子落地,双脚相互一踏,再度飞跃而起,于半空中不住地翩翩回旋,在四下里火光的映照下,便有如天上仙女翩翩起舞,令人心醉神驰。
而就在这美仑美奂之间,那些铜钱有如暴雨一般,四下飞溅,散落下来。霎时之间,只听得兵器落地之声、人喊倒地之声连绵不绝,响成一片,房上房下的一众衙役无一幸免的均被铜钱击伤了手脚,登时叫喊呻吟声不断,狼狈至极。
张?飘然若仙一般回旋下地,很是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一番杰作,一面扭头笑谓张靖、王殊道:“怎么样?我这一手还过得去吧?”
“何止是过得去啊!简直是旷世佳作啊!”张靖同王殊相视一笑,走上前去,谓张?道,“就是稍微贵了点!你下次能不能别用这么大的手笔?”
“怎么?”张?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舍不得那些钱哪?”张靖笑道:“那倒不是!我是怕你转得太久了会头晕!”
“去你的!”张?白了他一眼,却又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王殊也在一旁忍不住掩面而笑。
“好了!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张靖环顾四周,双手一叉腰,喝道,“不想死的,马上滚!”
话音刚落,只见房上房下的一众衙役二话不说,立马连滚带爬地抱头逃窜,也顾不得手脚有伤,眨眼之间,便跑了个无影无踪,只剩下朱宏一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之所以不跑,绝对不是不怕死,而是被先前张?那一手漂亮的暗器绝招震得目瞪口呆,脑子里虽然想跑,奈何两只脚却丝毫不听使唤,一时之间竟而傻呆呆地愣在当场。
“哟呵!还真有想死的啊?”张靖眼见着朱宏傻站着不动,不禁一乐,当下笑道,“也好!既然朱老爷有这样的要求,那我也不能不成全哪!”说话间,左手抄起一把刀,右手捡起一杆枪,一路走上前去,笑谓朱宏道:“怎么样?您是想要我用刀砍呢,还是用枪捅啊?再不然,用钱砸也行啊!只要您觉着怎样死比较痛快,我一概满足!”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朱宏两腿一软,登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拱手作揖道,“您饶了我吧!我还不想死啊!”
“那可不行!”张靖故意把嗓子一扬,说道,“我要是就这么把您给放了,回头您闲着没事就半夜三更跑来打扰我睡觉,那我岂不是亏大了!我这人是比较自私的!为了能睡个安稳觉,只好委屈委屈您了!”说话间,扔了长枪,右手揪住朱宏的耳朵,左手持刀往其脖子上一比划,一面说道:“来!乖乖地把脖子伸长一点,让我剐一刀就完事了!我这手艺您尽管放心,说一刀了事决不会有第二刀!保证做到快、帅、酷……啊不是……是快、狠以及准,担保您都来不及感觉到疼就直接到下辈子了!”
“别……别……别……”朱宏只觉脖子根下一阵阵地冒着寒气,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儿地叫喊求饶道,“好汉!您就饶了我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打扰您睡觉!我浑!我不东西!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混蛋一般见识了!饶了我!求您了……”一面说着,不住地啪啪地抽着自己耳光,直将那半边脸颊打得肿起一大截,却忽觉下身一阵热乎乎、湿嗒嗒的,低头看时,裤裆早已湿了一大滩,登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哭不已。
“咋回事?这是谁哭得这么凄凉啊?”朱宏那杀猪一般的嚎哭声,在深夜宁静的街道当中显得越发雄浑响亮,连在大堂当中的陈伯及他两个徒弟听了,都为之一惊,当下好奇心起处,便也顾不得张靖吩咐的不要轻举妄动,赶忙奔出门外,想要看个究竟。却见得张靖一手揪着一人的耳朵,一手拿刀架在其脖子上,而那人正瘫倒在地,不住地嚎啕大哭。
“这不是朱宏么?”陈伯三人看得真切,均忍不住暗自窃笑,相互言道:“这小子也有今天!”“就是!瞧他那样,哭得跟杀猪似的!”“唉!可惜这会儿太晚了,都没人了!不然叫全城百姓们都看看,那才痛快呢!”
“行了行了行了!别他娘的嚎了!回头把街坊邻居都吵醒了,一人一口唾沫把你淹死我可不管!”张靖一声叱喝,朱宏的嚎哭声登时戛然而止。张靖眼见其满脸鼻涕眼泪,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德性,不禁暗自笑道:“得了!这些教训也够他受的了!别回头再给吓出屎来,污了人家的地方可就大大地失礼了!”当下松开了右手,笑谓其道:“算你命大!我今儿心情还算不错!下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多谢好汉开恩!多谢好汉开恩!”朱宏闻言,如逢大赦,赶忙不住地叩头拜谢。张靖没好气地嗤道:“行了!赶快滚吧!”说话间,随手把刀一扔,转身便走。
岂料,刚走了两步,却听得张?、王殊二人齐声呼喊道:“小心!”原来,那朱宏毕竟狡猾诡诈,眼见着张靖转身离去,心下愤恨难平,陡然间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便欲自背后突施毒手。张?、王殊眼尖,当下赶忙示警。
其实,即便她二人不开口,张靖也一早有所提防,当下并不转身,只抬起一脚,向后踹去。这一脚,不偏不倚,正踹中朱宏胸口,只听得砰的一声,他那肥大的身躯陡然间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口中登时喷出一滩血来,噗通一声,又摔在地上,滚了两滚,便一动也不动了。
“唉呀!好久没有踹得这么爽了!这下可真叫舒坦!”张靖正扭着右脚笑得开怀之时,却见张?走上前来,谓其道:“你是舒坦了!那位恐怕就没命了!”
“不至于吧!”张靖回过头去,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口中不住地冒着血的朱宏,不禁皱起眉头,说道,“看他那么肥硕的体格,不像是这么不经打的啊!”
张?白了他一眼,说道:“谁告诉你长得肥就一定经打啊?”张靖说道:“按说他肉厚怎么也能多挨几下啊!”
“哎哟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争论这个!”陈伯赶上前来,满脸焦虑地说道,“这个朱宏可是太守庞羲的外甥,在整个巴郡那也是个出了名的霸王!如今你们把他打死了,可是闯下大祸了!趁着这会儿没人,你们赶紧走!要是让官府抓住,那可就性命不保了!”
“陈伯!您的好意,我等心领了!但我们是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的!”张靖笑谓其道,“且不说这会儿城门早已封闭,若是我等这么一走,官府追究起来,势必得将此事算在你们头上,那不等于是害了你们么!”张?也从旁说道:“是啊!陈伯!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情是因我三人而起,自然有我三人承担,决不会连累你们的!”王殊也劝道:“是啊!您老就和李全、杨武他们回屋歇着去吧,就当作什么都不知情!凡事自有我等应付!”
正说话间,却听得马蹄声起处,火光陡现,一路兵马飞奔而来。张靖老远看得真切,当先一将正是张任,当下举手一扬,笑道:“张兄!这么晚还领兵巡城啊?”
“吁……”顷刻间,张任便领兵直至近前,眼见着四下里一片狼藉,满地皆是兵器、箭枝,甚至连墙上也插着不少羽箭,心下不由得一愣,急忙跳下马来,上前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张靖呵呵一笑,耸了耸肩,说道,“我们本来是准备睡觉休息的!可偏偏来了一帮无聊之人,又是砸门又是射箭的,吵得大家伙儿无法安睡!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出手自卫,以求睡个安稳觉!”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向一旁瞥了瞥。
张任顺其目光看去,却见朱宏四脚朝天地倒仰在地一动也不动,嘴里还不住地往外冒着鲜血,不知是死是活,当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当然不会猜不到,这必定是朱宏因为先前被张靖当街教训之事而怀恨在心,又不知怎的得知他三人住在此处,便深更半夜纠集人马前来寻仇。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张任也知道张靖等人并不是冷血辣手之辈,轻易决不会要人性命,想来必是那朱宏咄咄相逼,欺人太甚,才会惹得三人下如此重手。虽然是那朱宏咎由自取,但他毕竟是庞羲的外甥,素来宠爱有加,如今一旦被杀,势必不肯善罢甘休。即便是上辈子积德给救了回来,这口怨气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得了的。
念及于此,张任也顾不得查看朱宏究竟是死是活,急忙谓张靖三人道:“老弟!你们这祸可闯大了!庞羲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决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不能再待在江州了,得马上离开这里!”
张靖闻言,说道:“张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但是你就这么放我们走,庞羲一旦追究起来,你又如何交差?”
“此事你等不必担心!”张任摆了摆手,说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我是奉命在此戍边的,只听成都号令,不受地方节制!若是敌人来犯,临阵对敌那是少不了我的份!可是这地方上的纠纷争斗,可就没我什么事了!即便是插手,充其量也不过是搭把手、帮个忙而已!说句不好听的话,这种忙我要是想帮的话,没人能拦得了我!我若是不想帮,谁人也勉强不了我!就算他庞羲追问下来,我就说晚来一步,没能抓到人,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所以你们只管放心地走,这里自有我来应付!”
“张将军言之有理!”张?从旁谓张靖道,“我们待在这儿反而会令他难做!还是照他说的尽快离开吧!只要抓不到咱们,庞羲也奈何不了张将军!”
“唉!也只好如此了!”张靖不无惆怅地叹道,“那庞羲同刘益州是姻亲,若是下个海捕文书,只怕咱们在蜀中是不能待了!”
“那倒不至于!”张任笑道,“追根溯源,这件事情乃是由于朱宏私自征税而引起的!庞羲就算是想要追捕你们,也不会闹得整个蜀中都知晓!毕竟这牵扯到他私设名目,征税敛财之事,若是此事闹腾开来,只怕他自己的人头都将不保!因此,他充其量只会在巴郡所辖地方对你们进行追捕!所以,你们只需要尽快离开巴郡地界,就不会有事了!”
“哦!原来如此!”张靖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便谓张?、王殊道,“事不宜迟,赶紧抄家伙走人!”张?、王殊点头应了一声,便与其一道各自回屋收拾去了。
张任又谓陈伯道:“陈伯!你们也赶紧收拾一下,到梓潼去吧!”陈伯心知此地实在不能再待,赶忙应了一声,便招呼李全、杨武一道收拾去了。
“把地上收捡一下!”张任一声吩咐之下,众军士立即忙活开来,收捡着四处散落的兵器和箭枝。当中有几人上前搬抬朱宏之时,见其陡然间动了一下,当下一探鼻息,虽然很是轻微,却也尚未断气,当下报张任道:“将军!这位好像还有气!”
张任闻言,急忙上前,探了探朱宏的脉搏,的确还有心跳,眼见其胸口印着一只脚印,当下伸手过去摸了一摸,但觉其胸口肋骨似乎有些损伤,又再细看他处,再无其他受伤的痕迹,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自语道:“看来只是断了几根肋骨!应该不会有事!”当下吩咐左右道:“去做个担架来,回头给他抬回去!”
“是!”左右将士应了一声,便七手八脚地忙活开来。
过不多时,张靖三人各自牵马走出门来。陈伯三人也收拾起一些细软衣物,驾着府中的一辆马车自侧门驶将出来。
张靖上前谓张任道:“张兄!我们这就走了!你也得小心提防庞羲啊!我看他们舅甥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正所谓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啊!千万不能大意!”张任笑着应道:“放心吧!愚兄自有分寸!”
“哦!对了!”张靖又道,“后院还躺着十几口子呢!”张任说道:“行了!这里自有我来善后!你就不必操心了!”当下唤副将道:“张翼!你带上一队人马护送他们出城!”待其拱手领命,便又谓张靖等人道:“江边有船,走水路会比较安全!”
“呵呵!张兄为我等考虑得这般周到,小弟在此拜谢!”张靖呵呵一笑,拱手长鞠一躬。张任一把将其扶起,笑谓其道:“行了!你我兄弟就不必来这一套了!”当下拱手谓众人道:“诸位一路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张靖等人拱手回礼,拜辞而去。
于是,张靖一行人在张任副将张翼率领一众将士的护送下,一路奔出江州西门,马不停蹄直至江边,雇了一艘大船,连夜溯江而上,向西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