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娘。“小南急忙应声,匆匆地又跑了开。
路映夕凝神诊脉,越是细诊,心中越是抑不住涌起冷冷的怒气。栖蝶确实有身孕,但是她竟然自封穴道如此拿自已腹中的孩子当儿戏,简直没有资格为人母。
瞥向栖蝶裙摆染红的血迹,路映夕抬起手想解开她的封穴,以使她血气正常顺通,但是脑中灵光忽闪,手势便顿在了半空。她若解开了栖蝶的穴道,岂不是无法证明栖蝶存心使诡计?可是,终究人命关天,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何其无辜。
迟疑片刻,她还是动手解开了栖蝶的穴道,并为她疏导真气,以安胎气。
太医赶到时,栖蝶已经幽幽转醒,长睫轻颤,小脸苍白,看起来格外的柔弱楚楚。
路映夕合来内监,命其善后,便就径自折回了寝居,不想再看栖蝶演戏
一扇居门隔绝了外面的纷扰,路映夕仵坐在软榻上,心里有此烦闷。她并不认为栖蝶这此小动作能够成功扳倒她,但是这样的人多留宫中一日,都一日的麻烦。该尽早与慕容宸睿谈一谈了。
静坐须臾,听到宫婢在外恭谨地敲门。
“进来。”路映夕淡淡应声,猜是小南来回报栖蝶的情况。
果不其然,小南恭谦地步入,行礼禀道:“娘娘,太医已为段皇后诊断过,说是动了胎气恐怕情况有此棘手。”
路映夕抬眼看她,目光沉静地审视着,半晌未出声。
小南亦不慌张有各不紊地再道:“奴婢愚见,这事儿怕是要闹到皇上跟前了。”
“小南。”路映夕忽然唤她的名字,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入宫当值多久了?”
“回娘娘,奴婢六岁入了宫到如今已有十四年。”小南秀丽的脸上并无多少波澜,温顺地答道。
“十四个年头不是一个短的时间,这后宫中的是是非非你应都看得不少了。”路映夕的语气仿若闲谈般的随意,但一双明眸闪着敏锐的光芒。
“奴婢只看应该看的,谨守宫现,竭力做好份内之职。”小南滴水不漏地接话,低眉敛眸姿态恭敬。
“那么你今日都看到了此什么?“路映夕继续问道。
“奴婢看到段皇后躺刻于居门外,不过奴婢来得迟,不知为何会如此。”小南垂着眼帘,神情内敛沉稳。
路映夕轻轻唔了一声,心中例是放下戒备来。小南算是久居内廷的老宫人了,定然深知后宫争斗的险恶,应当晓得明哲保身的重要性。如此也就足够了,至少不会雪上加霜。
思索了会儿,路映夕温和地开。道:“小南,你代本宫去一趟宸宫,就说本宫有事求见皇上。”
“是,娘娘。”小南欠身退下,出了寝居,才敢让自己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而暗自紧握的手心已是汗湿一片。她早知路皇后是心思剔透之人,现下更是验证了这一点。可那段皇后也非善辈,她区区一介宫女夹在中间委实是左右为难。段皇后欲以重金收买她,她本想存作满二十五岁出宫以后的养老本,但现今看来这笔买卖风险太大,她还是莫贪此心为好,否则难保不会脑袋椎家。也幸好她一向行事谨慎,并未一早应承了段皇后。
寝居内路映夕斜躺软榻上,慵懒地闭目养神。此时她只觉栖蝶的存在令她烦扰,并没有感到难以招架。因为她相信慕容宸睿自是会明白的,也必是会站在她这一边的。岂知,接下来的事意外得让她无法置信。
夜幕初降,侍婢们掌上了明亮的宫灯,而凤栖宫的寝居中一贯是以硕大的夜明珠照明,亮如白昼。
路映夕用过晚膳,喝下安胎药,正有此昏昏欲睡,离去甚久的小南这才姗姗地返回。
“如何?皇上可抽得出空?”路映夕眼眸半合,揉了揉眉心,微倦地打了个呵欠。
小南的脸上有着明显的难色,放轻嗓音,小心翼翼地道:“回娘娘,奴婢在宸宫等候了一个时辰,未能见到皇上。内监总管说,皇上政事繁忙,尚在御书房议事,待皇上回宸宫便会向皇上转达娘娘的话。奴婢担心娘娘等得急,就先回来告知娘娘一声。”
路映夕睁开了眸子,心中升起疑虑。
见她皱眉,小南又解释道:“内监总管说,这是皇上的意思。近日后宫嫔妃若要面圣,都需等待通传。”
“包括本宫?”路映夕眸色一沉,心里愈发觉得异常。
“是。”小南低下头去,亦感觉这事情不太对劲。皇上和路皇后回宫的那日皇上温柔地护着娘娘到凤栖宫,还特别叮嘱她要好好照顾娘娘,可这才隔了三日,就突然变了天。”
路映夕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启口问道:“栖蝶那边如何?胎儿无恙吧?”
小南踌躇一下,才轻轻地道:“听说皇上派了四名太医去段皇后那边,太医们正全力为段皇后开药保胎。”
路映夕听着勾了勾菱唇,徐徐道:“本宫要亲自去一趟宸宫,备撵。
“是,奴婢这就去备撵。小南颔首应话,利落地退了出去。
路映夕打起精神,自行挨了一身正式的华美宫装,预备去宸宫探个究竟
月明星稀,夜风习习,华丽尊贵的凤撵穿行在干净宽敞的宫道上,衬得夜色更显迷离瑰丽。路映夕心中却想,这个幽静美好的夜晚,或许无法给她带来一丝宁静。慕容宸睿的反常,已不是朝政缠身可以解释了。他似乎在躲着她,甚至可能真要冷落她,但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她不相信亳无理由的他便翻脸无情。背后一定有她所不知道的理由。
撵车在宸宫外停下,内监总管毕恭毕敬地将路映夕迎了进去,但却请她在前殿坐候言道:“皇上仍在御书房议政,不敢擅自打扰。”
路映夕也不为难宫人,就在殿堂里端坐,神色泰然自若,并不露丝毫忧虑或气恼。
这一等就等到了亥时。偌大的殿堂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路映夕看着内监总管来了又去,心知他确实有去御书房探听情况,如此也就更证明了慕容宸睿不想见她。
一味枯等,渐感心浮气躁,路映夕强自压下,平静地站起,准备打道回凤栖宫。刚州出了殿门,恰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廊道走来。
命随行的宫人在原地候着,路映夕独自向那人走去。
“范兄。”待走得近了,她才轻声唤道。
参加皇后娘娘,娘娘凤安。范统揖礼,比在宫外时生疏了不少。
路映夕本已满腔闷气,见他这般客气疏离,索性抿起唇来不吭声,只直直地盯视着他。
范统被她盯得有点尴尬,讷讷地没话找话道:“皇后怎会深夜在此?
“怎么?这宸宫,本宫来不得。”路映夕没好气地回道。
“范某并无此意。范统看她情绪不佳,一时摸不着头脑,以为她在气他故意与她生分,便老实说道,宫中不比宫外,范某只是循礼请安,没有其他意思。”他早已经把她当做至交好友,但身份有别,该守的现矩终归要宠
闻言,路映夕胸口憋着的气稍散了几讦,绽唇微微一笑,道:“范兄,回宫这几日你可忙?”
“忙。”范统点头,想了想,又道:“皇上更忙,有讦多折子待批,有许多军政要处理。”
“连范兄你都知道皇上不愿见我?”路映夕一凛,敛了笑,正色问道:“是否朝堂上发生什么大事?”
“皇上怎么可能不愿见你?”范统比她更不解,连连摇头道:“皇上只不过是太忙碌,路兄,你多心了。末了,他还语重心长地劝她,范某知道路兄与皇上鹈蝶情深,但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要以国事为重,路兄可要多多体谅才是啊。”
路映夕啼笑皆非,但也不再赘言。显然范统并不知内情,她是没有办法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范统看她默然不语,当她认同了他的说法,刚毅粗扩的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路映夕无奈望他,转而问道:“范兄,你为何会在此?”
“皇上宣范某来商议一此事。范统没有隐瞒地回道。
“皇上宣你?此刻?”路映夕心念一转,双眸中亮起莹光。
“是。所以不能与你多聊了,皇后保重。”范统又恢复了敬称,拱手一礼,大步往殿内走去。
路映夕也不留他,慢慢地走到廊道的另一端,在廊尾的画柱旁停住脚步。这里是御书房回宸宫必经的路她就在此地等着,相信慕容宸睿很快就会出现。
夜已深沉,空中的皓月被乌云一点点遮掩,隐去了光辉。
路映夕沉着气静等,过了半刻钟,就见一道挺俊颀长的身影远远地走来。他的脚步缓慢,低头看着地面,似乎边走着边思考问题。
路映夕看他逐渐走近自己,心跳不期然地加快起来。三日未见到他,他好像清瘦了此,眉宇间拢着一抹散不去的倦意但依旧英气傲然,高贵的明黄帝袍更衬出他的霸气。
他的步伐平稳沉着,一步步走到她身旁。他身上独有的龙涎香淡淡地飘入她鼻尖,她不自禁地漾开浅浅笑容,张口欲言。但是,一声宸字还梗在喉咙里未吐出,就见他从她身边走过视若无睹,仿佛她是看不见的透明的风。
路映夕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那道明黄身影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喉头一阵阵发紧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他竟能够如此绝情,他竟能够当她不存在,他竟一眼也不看她!
路映夕脑中发懵,怔立原地,良久才缓过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