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那堆杂草的中间一阵骚动,一个身影从杂草下钻了出来。
秦刚强虽然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但他却感觉到这声音是那么熟悉,就像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他快步走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高山的大手。
高山的眼睛不再迷茫,他看着秦刚强,大声问道:“连长,我们还活着?”
秦刚强激动地说道:“是啊,高山同志,我们都还活着!”
高山满脸疑惑地端详着秦刚强的脸,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突然,他甩开了秦刚强的手,厉声喝道:“你不是钱连长!说,你到底是谁?!”
秦刚强笑了,向着高山敬了一个军礼,说道:“高山同志,我的确不是钱震山,不过我知道钱师长――啊不――钱连长在哪里。”
高山一把攥住秦刚强的手,把秦刚强的手攥得生疼,他盯着秦刚强的眼睛,迫切地问道:“钱连长在哪里?!”
秦刚强没有回答,却扭头往旁边的小树林里看去。
此时,一个人正从小树林里缓步走了过来。
秦刚强一指那人,对着高山大声说道:“你看,他是谁?”
钱震山知道,决定高山是否能恢复记忆的关键,就是那最后的一跳,他在小树林里焦急地等待着,他在等待着这一刻,同时,他在也想象着,已经失忆了长达二十年的高山记忆恢复之后,见到自己时会是怎样的样子。
终于,钱震山看到高山开口说话了;终于,他又听到了高山那熟悉的声音;他知道高山已经成功了,他的心里充满了欣喜和激动。他抬头仰望着这座双龙山,感觉这座双龙山是那么可敬可亲;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了,但天空是那么辽阔碧蓝;他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变得身轻如燕,只要踮起脚尖,就可以轻松地跃上眼前的双龙山。
钱震山从树林里缓步走了出来,他感到自己的身上依然流淌着二十年前的热血;他感到自己仿佛已经跨越了时空的阻隔;他感到这二十年的时间已经化作了过眼尘烟;他感到当年自己和高山一起从黑虎山西峰的悬崖上跳落,在空中整整停滞了二十年,现在不过才刚刚坠地!他重新审视着高山,和之前看高山的眼光完全不同――之前,他对高山充满怜爱,就像把高山看做是自己的孩子;现在,他看高山,是把他当作自己的战友,自己的兄弟,是把他当作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高山仔细地看着这个从树林里走出来的老人,匆匆而逝的时光就像一把锋利的锉刀,在他饱经沧桑的脸上画出了一道道明显的刻痕,也许因为是经历了太多的沧桑和苦难,他的额上已经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他的头发也已经苍白如雪,但他的眼睛明亮而又清澈,目光锐利而又坚毅,仿佛一眼就可以看到人的心里,这是一双自己熟悉而陌生的眼睛。
在相距约五、六米远的时候,钱震山站住了,就这样和高山相望着。
钱震山知道,要让高山摆脱目前的困扰,还需要时间,高山此时的状态仍然停留在一九四八年,让一个人从二十年前的记忆里一下子过渡到今天,这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但钱震山对高山有着绝对的把握,他相信,高山肯定能辨认出自己,他从高山的眼睛里,最初看到了疑惑,看到了迷茫,接着他看到了舒展,看到了惊喜,他知道,他的山娃终于回来了,于是,他张开了双臂,对着高山郑重地点了点头。
高山回顾了一下四周,牛克山和秦刚强正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目光,他们朝着他坚定地挥了挥手;他抬头往山崖上望去,李潇、赵大海和战士们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大家都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热切地注视着高山。高山好像一下子都明白了,他大喊一声:“连长――”,猛地扑到了钱震山的怀里,抱着他喜极而泣。
钱震山的眼睛湿润了,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高山的肩膀,默默地看着高山,就像看着一个离家出走二十年终于归来的孩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