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十一月下旬的一天中午,平常人迹罕至的黑虎山上,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后来,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我们虎山峪村的人都不明白外面的情况,大家谁也不敢到外面乱跑,都关上了大门,各自躲在家里。
我和我的爹娘也都躲在家里,我们都很害怕,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在空中呼啸而过的炮弹会一不小心飞到我们的村子里――小小的虎山峪村,如果有一发炮弹落到村子里,就会把整个村子送上西天。
激烈的枪炮声响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下午一点钟的时候,枪炮声总算少了一些,但还是时断时续的,没有停歇的意思,我在屋里呆得时间太久了,心里憋得慌,就走到了院子里透口气。
我抬头往黑虎山的方向看了看,漫天的硝烟把黑虎山都给遮挡住了,看来这次战斗打得肯定异常激烈。
接着,我悄悄地打开了大门,想看看大街上的情况,我从大门里探出半个身子往外一看,整条大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我要关上大门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人从黑虎山方向跑了过来,老远就看到那人穿着一身军装,手里拿着一支步枪,原来是一个当兵的。
我害怕是国民党兵来村里抢东西,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关上大门,躲在后面,从门缝里往外观察。
等那人跑到近前,我才发现是一个解放军战士,我放心了,就推开门走出去,想要仔细看看他的样子,没想到他首先认出了我,朝着我叫道:“书礼。”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我们村的周进财,这几年他长高了,模样也变了,再加上穿着解放军的军装,如果他不开口,我真的认不出他来了。
我又惊又喜,叫了声:“二叔。”我拉着他的手,问道:“是你们的部队在黑虎山打仗吗?情况怎样了?你们打胜了吗?”
周进财没有回答我的话,他的脸上好像刚刚哭过,眼眶下还有未干的泪痕,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急切地问我:“先告诉我,我娘怎么样了?她的身体好吗?”
我说:“二奶奶已经病了半年多了,这几天天冷,她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周进财一听,二话没说,撒腿就往家里跑,我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到了二奶奶家,周进财推开房门,就冲进了屋里。
二奶奶家的房子已经很破旧了,后墙角还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北风呼呼地刮了进来,二奶奶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上盖着破烂的棉被,脸色枯槁,凌乱的白发胡乱散在枕头上,几天没见,二奶奶又苍老了许多,病情更加严重了。
“娘――”周进财大叫着,放下枪,“扑腾”一声跪在了二奶奶的炕前,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二奶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是谁呀?”
“是我呀,娘!是我,进财!”周进财站起来,扑到了二奶奶的面前,哭着喊道。
“进财?是进财回来了?”二奶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终于没能起来,她的脑子好像清醒了过来,慈祥的看着周进财问道:“你见到你哥哥了吗?”
“看到了,”周进财抹着眼泪说道:“我见到大路哥哥了,我哥哥在部队里当了大官了,现在是我们团的指导员了!”
二奶奶听到了周大路的消息以后,她的眼睛里露出了欣慰的神色,说道:“你大路哥是不是很忙啊?你回去后,就告诉他,就说我的身体很好,叫他不要挂念,让他在部队安心工作,多打胜仗。”
周进财呜咽着,说道:“好的,我回部队以后一定会把你说的话告诉他,我大路哥哥最近在部队上非常忙,他说等革命胜利了,就会马上回来看您!”
二奶奶努力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是你们的队伍经过咱村吗?”
周进财说道:“我们的部队正在咱村东面的黑虎山上,和敌人打仗呢!”
二奶奶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说道:“是吗?这黑虎山上的响了两天的枪炮声,就是你们的部队在和国民党兵开火吗?”
周进财含着泪点了点头。
“那你们的部队打胜了吗?”二奶奶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没,没有,黑虎山上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周进财小声说道。
二奶奶的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她盯着着周进财的眼睛问道:“战斗没有结束?那你怎么跑回家里来了?”
“我心里牵挂您,特别想回家看望您,就下山。。。。。。”周进财的声音小如蚊蝇,最后的话都听不清了。
二奶奶好像没听清楚,她用手罩着右边的耳朵,不相信地问道:“什么?你们的部队在黑虎山打仗?你跑回来家里来看我?”
周进财小声说道:“是的。”
二奶奶好像突然怒不可遏,伸出干枯的手臂指着周进财,大声说道:“滚!我没你这个儿子。”说完,猛烈地咳嗽起来,吓得周进财脸色煞白,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