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顺城府城南过七里河再走二里,就是“十里铺”村。“十里铺”村南有一个百亩大的水塘。塘里有喷泉百眼,终年喷流不断。百姓称之“百泉”。到了夏天,“百泉”岸边杨柳随风摇曳,水边芦苇菝节,水中浮莲挺卉。此时,鸭鸟成群,莺歌燕舞。鸳鸯戏水,抖动片片荷叶,托出万朵莲花。泉水日夜奔流,绕村汇到七里河滚滚东去。人们说,“十里铺”可是块风水宝地,不管南方、北方的稻种,只要种在这块水田里,长出稻谷就是“胭脂稻”。“胭脂稻”碾成米就是“胭脂红”,做成饭,色泽粉红、颗粒饱满、晶莹剔透,吃到嘴里满口喷香。历朝历代都把“胭脂红”当贡品。
“十里铺”是个回民村。全村只有马、程、刘、张四姓。男的,浓眉大眼,面润肤白,身形高大;女的,柳眉凤眼,面红齿白,身材苗条。人们说,从“十里铺”随便拉出一个人来,比“戏子”还俊!所以,邻村给“十里铺”编了一段顺口溜:“‘十里铺’好地方,百泉、贡米、俊姑娘。细皮嫩肉瓜子脸,细溜个儿高胸膛,柳眉风眼似秋水,一条大辫黑又长。看白看,想甭想,姑娘不嫁你黑面郎!”
小日本进了顺城府,宪兵司令藤野说,吃不到大米,浑身无力,茶饭不香。顺城府所辖各县只种旱粮,不种水稻。派兵去抢,也抢不到大米。侯仁心想,此时正是表现自己的大好时机,就立刻带几个亲随去“十里铺”抢贡米。这时正是春荒之际,家家户户都缺粮断顿。看到一户高门楼四合院,心想,这家可像一个大户,他家肯定有陈年积粮,很可能翻出贡米来。他砸门进院,两条狼狗大吼一声,一前一后扑上来咬伤两个亲随。侯仁“当当”两枪打死狼狗。主人见两条狼狗被打死,气得提着醋瓶子砸向侯仁,侯仁没敢开枪,一扬手接过瓶子,往地上一摔,大骂到:“还以为是酒瓶子哩,娘个屄是个醋瓶子!进屋翻!”
司令发了话,几人连推带翻,连砸带摔,真翻出了半斗贡米。
侯仁高兴,一拱手说:“谢啦,你的狗咬伤我的两个手下,本司令也不追究了!”说罢就走。他前脚走,后边又甩过一个瓶子,正砸在侯仁的左肩背上,这一下侯仁急了,喊叫:“给我打!给我打!”
这伙亲随,这个一拳,那个一脚,立刻把人打得不能动弹。侯仁见人已被打趴在地,总算出了口恶气,摇摇胳膊走了。侯仁带领人马出村,一伙人拿着钢叉、三齿、带着火枪追出来。侯仁知道回民厉害,急忙往顺城府撤退。侯仁和两个护卫骑马,其他人都是步踮,几个步踮的勤务兵被追上来的小伙子们打得皮开肉绽。
藤野吃了贡米,十多个皇协军住进了医院。想起这码事,侯仁就气得发懵。小小的“十里铺”,竟如此凶恶、胆大,连本司令都敢打,这还了得!
小日本夺得了“洛阳堂”之后,对房屋院落进行改造。“洛阳堂”前店后室。从店门进院,穿中堂屋就进了南院,是一个典型的穿堂四合院。为了安全把南门封死。诊室的界山墙拆除,就变成一套大客室。其他房屋多加套间,改成小独室,日本兵就可以在这里寻欢作乐了。
日本部队为了士兵的生理要求,随队都带慰安妇女。这些妇女一部分是日本歌伎,一部分是高丽人。藤野领兵进驻顺城府,进关兵力分散,僧多“粥”少,随队慰安妇女便没有了。侯仁给日本人寻了“洛阳堂”,办夜总会。院子大,地方好,只是一座空空的院落。要办夜总会,必须有慰安妇女。藤野想,支那妇女更有姿色、味道。不如就地取材为好!藤野明白,中国人对于男女之事从来是讳莫如深。只有用中国人办这件事最好。
侯仁一听藤野要就地取材,心里就明白了。办这件事,是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不但自己挨骂,连八辈祖宗就要被骂个底朝天!但不办不行,要办,不能在顺城府内,要远一点,最好离顺城府有个四五十里远,让人骂,自己听不见也就是了。可又一想,顺城府管辖之地,往西是山区,有八路,往东几十里是盐碱地。他想起城南“十里铺”,老百姓常说的一串顺口溜:“十里铺,好地方,百泉、贡米俊姑娘,”……
侯仁一拍大腿,说:“着哇,放着眼前不找,还往何处?”嘿嘿一乐,设计了一个条妙计。这条妙计一来报那“一箭之仇”,二来也满足了藤野的要求。一箭双雕,两全齐美,何乐而不为?
时令已快到麦收时节,“十里铺”村田野一片金黄,麦浪随风起伏象金色的海洋。就在这时,日本宪兵司令带十几个日本兵,皇协军司令侯仁带来二百号人,把“十里铺”村三街四巷,进出村口全堵死。侯仁说,有情报报告,“十里铺”藏匿六个共党女八路,如有人供出受奖,如被搜出,全家连坐。皇协军挨家挨户进行搜查,凡是三十岁以下的妇女全部摘下面罩。全村乱了套。老阿訇是一村之主,出面找侯仁:“如果真有六个女八路,让我负责指认可不可以?”
侯仁说:“这不可能,你们回子从来就不安分守己,你们村的共匪之事还没弄清,现在又出现包藏了女八路案,谁相信你们?”
阿訇说:“我们回民妇女有祖训家规,妇女不能随意袒露面对生人。是不是请司令高抬贵手,饶我们一次?”
侯仁说:“我饶你们,谁能饶我?”
阿訇跟在侯仁身后不走。
不多时间,皇协军从全村挑出了十二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这些姑娘,正是豆蔻年华。个个长得明眸皓齿、清纯可人!把她们圈在清真寺门前,让藤野挨个细看。藤野一脸奸笑,对翻译说:“皇军要带走这些女人,到司令部去审讯!”
翻译告诉侯仁说:“皇军说了,这十二个女人都是可疑八路,为了认定女八路,统统带回司令部审讯!”
老阿訇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侯司令高抬贵手
侯仁说:“儿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今日之事皇军司令说了算!”
他这一说,如同炸了窝。不管是女孩的父母、叔伯、姐妹,还是众乡邻疯了似扑过去抢夺姑娘。人们现在清楚,找女八路是假,想玩女人是真。人们一抢,和鬼子、皇协军打斗在一起。百姓手无寸铁,枪声立刻大作。血肉之躯迎接刀枪,“十里铺”上空响起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声!那男女老少不畏刀枪,挺身而出。倒下一片,又冲出一群!这种场面,侯仁没见过,藤野也惊呆了。如此发展下去,最后不可收拾。侯仁吓慌了,忙下令士兵后撤。藤野却提着战刀督战命令士兵用机关枪扫射。
侯仁已经闯下塌天大祸,再用机枪扫射那是祸上加祸。他命令皇协军不许开枪,立刻撤出“十里铺”。藤野只带来了十几个贴身警卫,没走几步,被愤怒的群众包围了。青壮年挥舞着大刀、三齿、木叉、扁担劈头盖脸打来,当场打死打伤六个日本兵。藤野吓尿了,急忙打马往村外跑。
藤野追上侯仁,用战刀指着侯仁大骂。
侯仁说:“司令,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凡事适可而止。我认为,打死一两个挑头人就足可以了,大杀大砍,我于心不忍。如果杀你们日本人,你司令有何感想?”
藤野嘴里大骂“八嘎”,挥刀就砍,侯仁左闪右躲,藤野一再追杀。侯仁说:“中国有句古话,‘事不过三’,你可别惹急老子。”说完迎军刀而去,一手握住藤野的手,顺势一回,那军刀就砍在藤野的左肩。军刀飞快,把藤野砍伤,侯仁一看笑了一下说:“小藤野,想你自作自受,再见了!”打马一溜烟,带人马返回顺城。
“十里铺”大惨案,死了二十人,伤五十之众。众乡亲用血肉之躯保护了姑娘们的纯洁!
回民遵循厚养薄葬的宗旨。不用棺椁、没有陪葬、不修坟冢、不立碑文。逝者必在两日之内入土为安。
孙运达等人赶到“十里铺”时,已是惨案发生的第二天早晨。伤者救治,逝者已去。整个村子还沉浸在悲恸之中。
老阿訇接待了孙运达和三名战士。
回民集中的地方完全由老阿訇主宰一切。老阿訇亲眼看到日本侵略者的凶惨,边说边嚎啕大哭,说:“俺后悔呀,悔得俺肠子都青了。当时俺村要成立抗日队伍,俺坚决反对!这次血的教训让俺头脑清醒了,俺们要抗日、俺们要武装、要为死难的乡亲报仇!”
孙运达说:“大叔说得太好了。”
老阿訇握着孙运达的手说:“我现在宣布,从今日起,凡是教徒作礼拜、三大节日、村里红白喜事由俺负责。其余事全由他们和武工队处理”。“他们”是指十里铺村三名党员。
孙运达说:“当前我们党的民族政策就是,团结全国各族人民,坚决反抗日本侵略者。大叔支持民族抗日工作,我代表抗日政府表示感谢!”
老阿訇说:“俺村有二十多个棒小伙等着报名参加武工队哪。咱们到清真寺去,俺还有话和你们说。”
孙运达几人随老阿訇来到清真寺。孙运达派战士去接待参加武工队的小伙子,自己站在清真寺门外。因为是“外人”不可擅自进内。老阿訇笑呵呵地指着清真寺说:“孙大队长,今后,这就是咱们抗日的堡垒,请进吧!”
“十里铺”村清真寺始建于道光八年,民国元年重建。整个建筑为土木结构。清真寺由山门、礼拜堂、左右厢房构成。礼拜堂为横宽形,有后殿和前廊。礼拜堂用拱券、穹窿顶和尖塔。墙面穹窿顶貼蓝绿色琉璃码。礼拜堂和前廊是穆斯林教徒进行礼拜、净身等重要活动场所。
老阿訇指着左右厢房说:“咱们村谁家都是窄房窄地。今后,这里就是咱武工队的办公、操练的场所!就是咱武工队的家!”孙运达非常清楚:清真寺是一个圣洁的殿堂,不许“外人”擅自往来。
孙运达说:“大叔,你对我们可是开了先例!”
老阿訇摆摆手说:“咱们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又神秘兮兮地说:“自建本寺,为防满清镇压俺们,先祖就设计修建了地下暗道。至今已近百年,唯有历届阿訇才知暗道秘密。”
随阿訇走进礼拜堂,在墙脚处掀开地毯,扭动机关,拉开地板,露出暗道。一看,大吃一惊。老阿訇说:“俺下洞测过。洞深两丈,平直延伸有两洞计六百余丈。足可藏匿千人。洞有一出口,在村南。”
老阿訇说完点起两盏马灯带孙运达等人下到暗洞。在暗洞中,不但有避洞、隔墙、翻板而且还预设多处通气孔。洞内有水还设有储粮间。入洞可休可住。可谓设想周全。孙运达琢磨,如以此洞为主洞,再打多处支洞将来抗击日本侵略者,就可在地上、地下立体交叉打。以十里铺为中心,扩大游击战场。 晚上,在孙运达的主持下,“十里铺”村三名党员重新推选出党支部书记并对工作进行了分工。党支部书记兼任武工队指导员。孙运达指令战士陆魁任武工队队长。从此,“十里铺”村有了抗日斗争的中坚力量。第二天武工队集训。孙运达讲解当前形势、抗日政策。讲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
这二十来个小伙子,个个长得五官端正、身强体壮,全神贯注地听孙运达讲话。小伙子们早有耳闻:大队长的功夫了得,都盼着给露一手。孙运达讲完话,有两个小伙子挤到跟前,嗫嚅地说:“大队长,教俺们几手,行不?”
孙运达看看身边几个小伙子心里高兴,说:“等你们集训完,军训时再教,好吧?”
一个小伙子说:“报告大队长,俺们从小就练功。”说罢,拉住一个小伙子就对练起来。孙运达一看,二人演练的是“查拳”。“查拳”,因拳多插步、插掌而得名。雍正年间从山东鲁南一带兴起,流传各地。从那时“查拳”在十里铺村一代一代传承。孙运达看二人对练“鲁八杰对打”,称赞道:“好,好功夫!小伙子们,谁是你们师傅?”小伙子们个个低头不语。
老阿訇走上来说:“那天,老拳师为救孩子们,被小鬼子打死了!”
孙运达听后叹了口气,说:“从今日开始,教大家实战功夫,叫摔跤二十法。学会此着法,和小鬼子打肉搏战,十拿九稳!”小伙子们高兴得跪倒在地,要拜师学技。
孙运达急忙拉起小伙子们,说:“咱们革命队伍,可不兴施大礼.”
晚饭后,老阿訇领孙运达遛街转村。二人从村中转到村南“百泉”,又顺“百泉”顺流水转到村北七里河。七里河奔流到平原,河岸只有一里远,河水只有十丈宽。南北架一木桥,桥长有二十几丈,宽五尺,桥上只能走行人和小推车。顺桥一直向北走,就到了顺城府南关。二人从村北转到村东。孙运达问道:“大叔,不会只让我看风景吧!”
老阿訇笑眯眯地说:“十里铺风景名不虚传,但离世外桃源还差得远!我有个设想,想征求孙队长的意见!”
孙运达说:“大叔有何设想不妨说一说!”
老阿訇说:“俺村今后树大招风,不定几时还会招来鬼子报复。为了防御鬼子的突然袭击,我有个设想,我们村三面环水,如果在村东开挖一条新河,可把百泉水从村东分流到七里河。这样,十里铺村泉水环绕,鬼子就不能随意进村。另一设想,咱村清真寺地下暗道还可以挖分支,从各家各户地下挖通。一旦遇鬼子袭击,村民就可以下到地道。民兵、武工队可在地下和鬼子战斗……”
孙运达高兴地说:“大叔设想得太好了!如能实现,地上地下都能打鬼子!不过这工程太大了。”
老阿訇说:“俺村有上千口人,俺村人心齐。只要孙队长认为可行,俺们就干!村东挖河之事马上安排。挖地道之事列为第二项工程。”……
孙运达说:“大叔,我表示全力支持,咱们的小分队都要参加挖河劳动。”
二人越说越投缘,肩并肩走过七里河大堤又拐向村东,步量河的走向和长短。
队员进行了四天体能训练后,武工队长陆魁找孙运达要枪支。
孙运达说:“县大队只给十把手枪,其余自己解决。你回队挑一名队员,今晚有行动。”
陆魁听说有行动,问道;“带我吗?”孙运达说:“非带你不行吗?”陆魁作了个鬼脸跑了。
一袋烟工夫,陆魁领来一个小伙子,陆魁说:“他叫马杰。功夫拔尖,队长可考可试!”
小伙子二十来岁,高挑瘦个、拃肩蜂腰、浓眉大眼,招人喜欢。孙运达走上前用左手握住小伙子的左手,只轻轻一拉,见小伙子纹丝不动,就知小伙子有内功。心里高兴,点了点头说:“好,回去准备吧!”
马杰五岁练功,习“查拳”。十五岁游历名山大川,在嵩山潜心学三年“金刚拳”。十八岁回家专事农耕。冬、春闲暇之时习武练功,一心过与事无争的日子。就是那场大惨案,令他如梦惊醒、灵魂开窍: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决心投身抗日洪流、消灭日本侵略者!所以,他争抢着第一个报名参加武工队。
这天深夜,孙运达带领陆魁、马杰和一名战士四人夜探鬼子兵营!
夜黑云浓,又刮起东南风。四人离开“十里铺”,走过七里河木桥沿河北岸穿京汉路七里河大桥向西走,再向北拐,走七里路就进了桑树林。此时正是麦收时节,桑椹熟得发紫,浓甜的味道逗人口水。
陆魁说:“团长,这挺好,一边吃桑椹一边观察鬼子的动静,两不误!”
孙运达说:“你少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日本宪兵司令部在顺城城西三里远的一大片桑林深处。这里环境幽静、空气新鲜。自日本人在这里建了兵营,高墙铁网,四周围墙对角修了两座炮楼。另一对角修了两个地下暗堡。兵营大门正南,一条马路从门前东西穿过,大门岗哨上站着两个扛着三八大盖上了刺刀的日本兵。小鬼子藤野着手建兵营时就有野心,建的兵营容量大,能屯一个师。兵营有大食堂、小灶间。小车库、汽车库、摩托库、弹药库。电影厅、歌舞厅、小包房。还建了一个可以容纳两个团同时操练的演兵场。为建这座兵营,赶走了两座村庄,强占了四百亩良田,二百亩桑林,砍伐了两千多株老槐树、老榆树、香椿树,坑苦了周边百姓!
兵营名义上驻一个团。一个团的兵力分到府辖各县、据点,常驻兵营的日本兵不过一个连。这个连就是守护宪兵司令部的警务连。
孙运达夜探兵营,摸鬼子军需供应、交通运力、弹药储备家底。还有,藤野是在外治伤,还是偎在司令部里养伤?兵营只有几栋房子亮着灯。二层小楼是宪兵司令部办公楼。办公楼里只有两个屋亮着灯。大门口亮着灯,两个鬼子哨兵在门岗哨位上来回走动。对角炮楼和地下暗堡都没有开探照灯。
孙运达说:“我和马杰从兵营正方进去。你二人绕道西围墙进去,我们在小楼后边集合。”
孙运达、马杰飞快向高墙铁网奔去。躲过灯光,贴着围墙前后看了看,一纵身跳上墙头。马杰却用“壁虎爬墙”术,掌如壁虎吸盘,紧吸墙壁轻快爬上墙,又用“蝎子倒爬墙”术爬下墙。孙运达轻轻跳到地面时,马杰也下了围墙。孙运达见马杰有如此真功心里非常欣喜。兵营甬路两边种了不少马莲草、夹竹桃、美人蕉。在一楼,鬼子的自备发电机嗡嗡作响。孙运达二人在小楼后边墙角见陆魁二人如狸猫一样跑过来。
孙运达说:“我和马杰进楼侦查,你二人警戒!”
二楼楼道黑黢黢。马杰轻轻推开一扇屋门,两个鬼子正在接发电报。另一间屋子,一个鬼子正在抄写文件。其他房间都黑着灯,看来藤野不在司令部。二人又轻轻下楼。
藤野被军刀砍伤,军医缝合六针,打了破伤风针就去找侯仁,却没找到侯仁。藤野想,你小子跑了和尚跑不了寺。到候仁家一看,空无一人。藤野气得嗓子眼冒白烟,一气之下,把侯仁的老宅一把火烧成灰烬。这还不解心头之恨,派人将侯仁的七十三岁老爹给杀了。
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只好矮子里拔将军,任命张中江为皇协军司令。张中江身无功力,只是个老兵油子。一听说让自己接任司令,心里高兴。又一想,这个差事可烫手。顶头上司是日本鬼子,不好伺候。周围又遍地是八路,不定几时脑袋就搬家。也可能让藤野抄了满门。
孙运达来到宪兵司令部小楼,此时藤野正在皇协军司令部命令张中江最近必作的几件事。
孙运达二人下了楼,四人顺甬路拉开距离在兵营里东走西看。在兵营北部发现了库房。库门前有照明灯,灯下晃着一个鬼子哨兵的身影。孙运达给马杰比划一个动作,马杰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走到鬼子哨兵的身后,出手锁喉,拧了鸡脖,一声没哼放倒在地。库门锁是用黄铜铸造的大号锁。孙运达一只手拽住锁钩,一只手拉住铜锁,气运丹田,两膀一叫力,只听“嘎嘣”一声响,拽开锁头。库房里伸手不见五指,二人在黑暗中用手摸、鼻子闻来辨别是什么武器弹药。摸了一袋烟工夫,摸清了仓库储存的有枪支、迫击炮、地雷、手雷、子弹、炮弹和炸药。如何将弹药库引爆?忽然想到,弹药库不远停十几辆汽车,路边还有几辆侧三轮摩托。二人便把汽车苫布扯下一块,陆魁把摩托车油箱开关打开,扯断油管,把汽油洒在苫布上,将苫布拉进弹药库。从被打死的小鬼子身边揀起那杆三八大盖,对准浇了汽油的苫布连开三枪,那苫布“轰”一声爆燃,四人急忙跑出弹药库。
弹药库起火,整个兵营炸了窝。兵营对角两个炮楼亮起了探照灯,百十个鬼子奔向弹药库。弹药库烈焰冲天,爆炸声惊天动地,离弹药库较近的汽车库也被炸飞,来救火的鬼子随爆炸声升上了西天。
孙运达四人已飞身跳出围墙,钻进桑林,正在观看“礼花弹”!站在桑林向北看,熊熊大火烧红了半个天,轰隆隆巨响如七月滚雷,爆炸声震得地动山摇。留守在兵营中的小鬼子们,只能瞪着两眼看烈焰腾空,无能为力!
四人听爆炸渐渐声小,这才往南走。孙运达说:“鬼子的弹药库一爆炸,肯定要补充给养。补充武器弹药用什么运输?肯定靠铁路。所以今天咱们这趟不能只干一件事。”
陆魁三人不解地问:“老团长,咱们还干点什么?”
孙运达嘿嘿一乐说:“这叫搂柴禾打兔子——捎带脚!看情况再说吧!”
四人走路又快又轻,不一会便来到京汉路。自从日本鬼子占领华北,京汉路是他们南下北往的交通命脉。为防止八路游击队破坏,专门成立了护路队。护路队由伪军沿途各乡、村派来的人员组成,日本人任护路队长。除此之外,每隔一小时还有一辆铁道装甲车巡逻。巡逻车一过,准有一列火车从后边跟来。
白天过京汉路,护路队只搜身检查,但夜晚过京汉路,只要让护路队发现,便开枪。四人来到京汉路,恰好一辆铁道装甲车开过去,车头上的探照灯在铁道两边扫描。车顶上一挺重机枪随时准备开火。四人急忙趴在路基下边的庄稼地里。早茬的玉米刚长半人高,正好遮住四人。装甲车咣当咣当开过去,紧跟就是十人一组的巡逻队,接着一列火车从北向南奔驰而过。火车通过后京汉路又被黑夜笼罩。
孙运达指着两战士说:“你们用手挖道砟,要快,我和马杰去媷道钉。挖完道砟,马上往外抽枕木!”说完,孙运达趴在路轨上,气运周身,一会儿,气走十指,霎时那十指硬如钢钉,二指媷道钉,硬如铁钳。马杰也气运丹田,双手如钳连媷道钉。二人回头又媷对面铁轨道钉。这一截铁路两边的道砟已被挖光,四人用力向一个方向推拽枕木,被推下路基。连推出二十根枕木,这一截铁轨被悬空。
孙运达说:“咱们先越过京汉路,路上再看‘西洋景’!边走边看,火车一到那就更好看了。”
四人为看“西洋景”,倒退着走路。这时从北边又开过一辆装甲车,开到那儿,一头栽到路基下,打了个滚,四脚朝天着了火。巡逻队员从远处看了,哇啦哇啦大叫。接着一列火车喘着粗气开过来,火车头冲下路基,车头撞上装甲车。火车锅炉爆炸,大火烟雾弥漫天空。四十几节车厢相互撞击,后边的车厢已爬上前边的车顶。
四人看了“西洋景”高兴得手舞足蹈。
孙运达说:“你们别光顾高兴了,咱们快快回村,抓紧时间休息。今日之事,只可自己知道,不可告诉别人。”
“十里铺”百姓听见了连环大爆炸声,人们在惊慌中度过了初夏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各种消息如生了翅膀,绘声绘色地传到了村里。城西小鬼子兵营大爆炸、京汉路火车出轨、爆炸。人们听了这些新闻人人叫好、个个解气。
日本兵营大爆炸和京汉铁路火车出轨、爆炸。吓得藤野没有了脉搏,等有了脉搏又气得暴跳如雷。一下子气血升压,伤口崩开了线。藤野清楚,八路军这次干的两件大事,足可令他丢掉官职、或许掉了脑袋。他马上调查案情。八路军从哪里进得戒备森严的兵营?他们难道会窜房越脊?还是会飞檐走壁?火车出轨是因为枕木被抽空,火车出轨撞在装甲车上而发生爆炸。从勘查现场分析,起道钉、抽枕木,没有使用撬杠、铁耙等工具。看来八路中确有高人、能人、奇人!
虽然已断定是八路所为,但也是两桩悬案。不久,藤野被华北日军总部撤职离任回满洲国反省。接任而来的是他的上届军校同学冈村中佐。冈村继任,不但带来一个团的兵力,而且还补足了武器弹药。二人工作交接时,藤野告诉冈村关注重点,维持会里有八路的支持者。城南“十里铺”村、城北“三官庙”村是八路的窝点。八路中有武功出众之人,最厉害者姓张名平。据分析,在任所发生的几件大事多为此人所为。
冈村中佐心中有了重点目标,但其首要任务要先完成公路进山任务。所以一接任,马上分派任务,让皇协军沿村抓劳工、筹备沙石,用最快速度修通顺城直达皇台镇的公路。为保证公路畅通,每修十里公路建一座炮楼。公路修通,要建八座炮楼。这样一点一点蚕食向西挺进,一点一点巩固地盘,慢慢占领皇台镇,最后扫荡抗日根据地,赶跑八路军。
冈村每天亲自押阵,督战筑路劳工,发现怠工者轻则五皮鞭,重者十枪托。抓住逃跑者,当场挑死,而且要当着数百劳工的面 ,达到杀一儆百的目的。
鬼子用三分之一兵力护路。皇协军用二分之一兵力来监管劳工。
冈村一边筑路,一边又悄悄组织了一个五人特工侦缉队。这五人,全是日本武林高手,而且都是半个中国通。他们的主要宗旨就是,破解八路武工队内情,抓捕八路武林高手张平。
这五人一身中国人打扮,三一群俩一伙到处闲逛。有时骑车,有时步行,随身从不带家伙。他们自认天是老大,他们是老二,他们的功夫足可收拾张平等人!他们有时去小市民中掺和,听点消息、拾点牙慧。有时去农村老乡家帮活,帮老乡推水车、浇园,或牵驴耕地。有时还帮老乡拉碌碡打场,帮完活拎衣服便走。老乡们叫他们“白忙活”。也不知这几个人是干什么吃的!其实他们谁也不认识孙运达,也不知道张平就是孙运达!这五人根据冈村的指令,在大海里捞针,一定要缉拿张平!
孙运达带三小队驻在“十里铺”村。把回民小队训练得能独立作战才回到皇台镇。
冈村全力以赴加快公路工程进度,再有个把月公路就会修到离皇台镇十里远处。
孙运达回到皇台镇,县委马上召开紧急会议。贺家义传达了最近在边区开会的会议精神。介绍了清苑地道战、白洋淀水上伏击战经验。同时传达了军区撤并为晋察冀军区、以及相关人事变动的通知。大家研究讨论了当前抗日斗争的严峻形势确定了几项斗争方略。面对鬼子的蚕食政策,如何破坏鬼子的战略方针。对抗日游击大队人员作了调整:陆魁任二小队队长;马杰任四小队队长。会议一致认为:派一小队下山,从两翼袭击骚扰敌人,驱散劳工,破坏鬼子的工程进度。二、四小队端碉堡、炸桥梁。打击鬼子的嚣张气焰,使工程瘫痪。三小队做好根据地的安全保卫任务,防奸防特,加强巡逻。
周显成带一小队下山出击。第一天,冷枪冷弹打死五个鬼子、三个皇协军。冈村修了两个月公路,一直安安稳稳,这天第一次受到游击队的袭击。冈村一看对面的游击队只有三十几个人,气得挥舞战刀向山上发起冲锋。冲上去一看,早没有了游击队的影子。等返回公路时,北边河沟边又响起了机枪声。冈村指挥鬼子冲锋。还没冲几步,就倒下几个鬼子和皇协军。在这慌乱之中跑了一半劳工。
周显成自小打猎,步枪打得准,现在又学会使用机枪,他经常在五十丈内打击敌人。敌人冲过来时,他就带人马后撤,躲到树荫乘凉去了。周显成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打几枪就走。劳工逃跑,冈村的公路工程处于停顿状态。这一天,冈村又抓劳工筑路,等天黑,周显成带着人马冲到公路中间对鬼子一阵扫射,一袋烟工夫,又领着人马走了。清点劳工又跑了一半。就这样,白天打冷枪,夜晚来追杀,杀得冈村焦头烂额,只好把人马撤回,重新部署后再开工 。
孙运达带二小队去“十里铺”和四小队会合。
鬼子在公路边修建了七座炮楼。每座炮楼驻一个排的兵力。日本人当队长。一个排的兵力中,有十个鬼子兵。配轻机枪一挺,其余为三八大盖。如何进入敌人炮楼?孙运达已胸有成竹。
他赶到“十里铺”,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队员们认为可行。
在这七座炮楼里,有两座炮楼里的皇协军是回民兄弟。他们不能吃自己宗教的饭、菜,整日啼哭。有的宁可饿死也不吃日本人的饭。后来就都变为素食素菜,这才暂时平和了回民弟兄的心。
这天早饭过后,陆魁从“三官庙”买来一担白酒,马杰挑着两桶炖好的牛肉,绕过顺城府,走上西去的公路。炮楼建在公路一侧,公路中间有铁丝网分割,从铁丝网中开一豁口,值班岗哨就设在豁口检查过往车辆和来往行人。日本兵怕危险,都躲在炮楼里打牌,让皇协军轮流站岗。
陆魁和马杰挑酒担肉走过炮楼,被皇协军检查,一说给前面的皇军送的慰劳品,皇协军就咂咂嘴放行了。因为第一、二个炮楼离顺城府太近,所以选定在三四炮楼之间。这样,走到第三座炮楼时,天快中午了。陆魁和马杰便半推半就的让皇协军给拦下了。
二人嘴里还不停地说:“咱这可是慰劳前面炮楼里的皇军用的,你们给截了,那责任我可担不起呀!”
哨兵说:“咱这炮楼不也有皇军吗?谁吃还不是嘴香屁股臭?算了吧,给咱这炮楼留下得了。”
站岗的皇协军得到了口福,高兴得大喊大叫。日本人虽然和皇协军一样吃素食素菜,但他们有肉食罐头。一闻见中国的牛肉香味,馋得那浑身骨节都响。几个回民皇协军,一闻牛肉香,就知道这是正宗的回民炖肉,高兴得手舞足蹈,伸手就抓肉吃。回民祖训家规不喝酒、不吸烟、不赌博,在兄弟们的带动下,这几个回民弟子也喝起了酒。一个多月没闻肉腥味了,大家都争着吃,抢着喝。三个班长和鬼子队长打麻将,一闻酒醇肉香,一推桌子喊道:“你们好大胆,从哪里弄来的酒、肉?”
哨兵说:“班长,这几个老乡是去前边炮楼慰问皇军的,我们说这里也有皇军,所以就把酒肉留下了。弟兄们个把月闻不到肉腥,今天该让弟兄们解解馋了。”
“你混蛋!”班长上前搧了哨兵耳光说:“不打报告,私自接收,你知道这是好事吗?如果是八路给下的钓鱼钩,你吞得下去吗?那几个人在哪儿?”
陆魁和马杰一直在炮楼外等候,听班长喊叫,走过去说:“长官,这酒和肉本是我们送前边炮楼皇军的,其实主要是给皇军和我们回民弟兄食用。这,这就让你们弟兄硬给拦下了。我们想,也是,给谁吃不是吃啊,我们心一软,就给你们了。到现在我们还落下一大堆嫌疑,这可咋说的?”
“我问你,你们是哪的?为什么给皇军送酒肉?”
陆魁嘴茬子利索,遍故事说:“是这么回事,我们都是顺城府牛角街的回回。前几天我们从口外贩了几十头牛,快到家时,这些牛被皇军的汽车惊散了,皇军下车帮我们赶牛,皇军没发火。我们昨天杀了一头牛,想起那天皇军没发火,还帮我们赶牛。我们想表示一下,所以今天就送酒肉来慰劳前边那个炮楼的皇军。如若不信,你可去前边那个炮楼问皇军。”
班长一摇脑袋说:“我可不去碰钉子!听你们说得好听,我也就信你们一遭。好,你们可以走了。”
陆魁说:“我们的桶还没腾出来呢!”
“好,让弟兄们快吃快喝,稍等片刻!”
其实班长早馋得嘴里流涎水。他进了炮楼对鬼子排长一说,鬼子排长驴脸笑开了花,说:“好吧,今日地,有人犒劳,我的非常高兴!”
班长给鬼子排长和其余小鬼子每人舀了一碗酒,把大块腱子肉给了鬼子排长,撕了几块腱子肉给了几个小鬼子,这伙人甩开腮帮子吃,张开大嘴茬子喝,鬼子们嘴里不住地说:“香,香!”
一挑子肉吃的桶底朝天,两桶酒还剩下一个月亮底儿。太高兴了、太解馋了。吃饱喝足后,几个鬼子开始玩桥牌,但手脚已不听使唤了。有几个鬼子敞胸露肚躺在地上呼呼睡着了。有几个皇协军抱着枪念起了“哈拉文”。
见火候已到,陆魁就在炮楼岗哨处划一根火柴点燃一根香烟。
哨兵虽然也喝了八成酒,头脑却清醒,上去就砸一枪托。这一枪托没砸着陆魁。大骂道:“你他妈是八路,故意发信号,是不……?”下边话没说出,就让马杰捂住嘴,一脚踢进沟里。
孙运达见信号,带领队员冲进炮楼。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二十个皇协军的武装。玩牌的小鬼子被马杰打死。几个醉汹汹的鬼子爬起身反扑,被陆魁击毙。投降的皇协军,全部遣散。皇协军班长趁机跑了。队员们收拾好枪支弹药,在炮楼板上浇上花子油,点火烧塌了炮楼。孙运达带队员绕道返回“十里铺”村。
冈村得知第三炮楼被八路军端掉,气得暴跳如雷,挥刀砍死了报信的皇协军班长。
老阿訇马吉真是回民远近闻名的清真寺的伊玛目。他不但善于主管宗教事物,而且还是一位知识渊博的经卷大师。他能用阿语与同行对话、诵经、教学讲课。他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他带人诚善、办事公正。掌管清真寺四十余载,凡捐赠善款、帐务往来、历历在目、笔笔清晰。他的一言一行代表“十里铺”,他的决断,雷厉风行。他一直考虑和孙运达说过的设想。他和寺里各位阿訇商议、研究,一连三天去村东勘测,设计河水走向,计算土方和工时。最后,下定决心要用最短、最快的速度挖通这条围村河。
老阿訇说话,十里铺老少爷们言听计从。他说要开挖村东河,人们就根据划线让出土地。他说每家要出工出力,全村老少齐响应。
老阿訇说到做到和“十里铺”人们团结一致的民族精神深深感动了孙运达。
孙运达早四点带两个小队回到“十里铺”,让队员们休息到十点,便带队赶到挖河工地。
开挖工程已经动工三天了。
两个小队,七十二名战士。他们年轻体壮、都是庄稼汉出身,干起活来更是生龙活虎。小伙子们一干活,就叫起劲来。你挖河下锹快,我剷泥多、扔得远。看谁挑土多,看谁抬筐装土多!这一天小伙子们一气干到半夜。孙运达想,多干重活才能磨练小伙子们的身体和意志。这样,小伙子们又干了三天,累活干多了,也就习惯了。挖河工程已到了尾声。孙运达找陆魁、马杰商量下一步作战计划。
“咱们不给鬼子喘息之机,今夜去端第四座炮楼,但不能用老一套了。咱们想个什么新招法?”
陆魁说:“我看这次用外攻内乱战术端炮楼!”
孙运达说:“你说说看。”陆魁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孙运达听后点头表示赞同。
孙运达笑咪咪看着马杰说:“看来咱二人打前锋,我要向你学壁虎功 !”
马杰的脸“腾”一下变成了关公脸,低着头说:“师傅,您竟拿俺开心哩!您的内吸功强俺百倍,只是您不喜欢用壁虎功罢了。”
孙运达一看马杰难为情的样子,说:“人各有优、缺,擅取人之长补己之短方为上乘。咱们都是同志,今后别再称我师傅了。今晚任务十一点行动,三点包围第四座炮楼。你二人回队检查携带武器,安排队员休息,准时出发。”
马杰说:“师傅哇,这次行动看我们小哥几个就够了!您坐阵指挥就行了,千万别身再先士卒了!”
孙运达点头微微一笑,马杰和陆魁二人行个军礼,转身走了。
鬼子的蚕食计划遭到打击,但鬼子修炮楼计划一刻也没停止。上周端了鬼子的第三座炮楼,这次趁鬼子还没重修之前,要端掉第四座炮楼。这座炮楼距第二座炮楼较远,离第五座炮楼较近。如果采用“围点打援,中心开花”的战术,端掉这座炮楼不成问题。
陆魁带二小队布置在第四和第五座炮楼之间,专门堵截援兵。四小队由孙运达直接指挥,近距离包围第四座炮楼。让马杰和他的三个师兄弟杀进炮楼,要叫炮楼“中心开花”。
马杰的三个师兄弟都是“查拳”的高手。他们擅长夜战、近战,最可喜的是他们都有“壁虎爬山”功。所以孙运达就放手让他们在实战中磨练自己。
马杰和三个师兄弟钻过铁丝网,埋伏在草丛里。
在炮楼里,皇协军和鬼子的人数是二十比十一,但在地位上却是十一比二十。小鬼子吃饭,要独灶。小鬼子要住在炮楼的三楼。小鬼子只在白天值班。小鬼子可以任意打骂皇协军,而皇协军不能还手、还口。
这时,正有两个皇协军揹着大枪在炮楼附近巡逻,马杰四人一个“饿虎扑食”将两个皇协军扑倒,没等吭一声就被打昏,捆住双手,往嘴里塞了一把青草,放在草丛里。四人轻手轻脚跑到炮楼跟前,双手一贴墙壁,“蹭蹭”几下就爬上炮楼楼顶。炮楼一共三层,连墙垛一共三丈五尺高。楼顶平台可供作战使用。马杰走到垛口处,把一挺机关枪抢在怀里,随三个师兄弟顺楼梯下到三楼。三楼点着两盏马灯,十一个小鬼子依墙边床上睡觉。三个师兄弟,赶上前挥刀便宰,转眼间十一个鬼子被抹了脖子。这三个师兄弟一年中以农为主,入冬时就当屠户。所以如宰杀牛羊一样下手干净利索。小鬼子还在做着东洋美梦之时,身、首各异。
二楼的皇协军听到三楼有情况,爬起来就拉枪栓,不等扣扳机,马杰的歪把子机关枪响了。
马杰喊道:“我们是八路军武工队,谁想死说话!想活命的放下枪,举起手来!”二楼和一楼的皇协军马上没了声响,过了一会儿,说:“八路,我们举手投降!”
马杰的三个师兄弟马上下楼收取枪支,马杰站在楼梯口,端着机枪瞄着皇协军。
第五炮楼听见枪声派出十个皇协军来打增援,没走三里远,就被陆魁打回去。
孙运达收到信号,带队冲进炮楼,扛走枪支弹药。经过清点,十一个鬼子全给抹了脖子,二十个皇协军打死三个。遣散了皇协军,马杰一把火烧了炮楼。十一个鬼子、三个皇协军的尸体被点了“天灯”。
太阳升起两杆子高,孙运达带二、四小队,返回“十里铺”村。
七里河从太行山发源,一路摇晃着身躯流向平原。它不是笔直流向东,而是先从北流向东,再拐弯向南,绕一个大弧形弯,这才拐向正东。所以,从顺城府修通皇台镇的公路要横跨七里河。日本鬼子抓上千余劳工修建公路,在七里河最窄处架设一座钢筋铁骨的水泥桥。这座桥共建三孔,连引桥全长三十丈。这座大桥已建好,正在建一个岗哨楼。第三座炮楼被八路端掉,冈村已下死令,只要炮楼周边有风吹草动,马上开枪。他对这座大桥很放心,因为八路只会端炮楼,对这座钢筋铁骨的大桥,绝对“啃”不动。
孙运达带队端了两座炮楼,现在对七里河上的这座洋灰大桥又感兴趣。他带陆魁和马杰化装侦查。这座大桥修得果然结实。大桥使用了钢筋铁骨再浇铸,洋灰使用的是飞马牌高标号洋灰,要想破坏,谈何容易!孙运达想,要想破坏这座大桥,唯一的方法是采用爆破。可是爆破点在何处?炸药安放在那个地方?大桥两边引桥是用石块垒起来的,炸引桥不解决问题。
三人侦查完,便回皇台镇。孙运达请周显成和周显亮研究爆破方案。
首先,大家一致同意,此桥不断,公路惹乱。如何炸?周显亮说:“炸药放在哪,这好办。就放在中孔桥下、桥墩之上即可。咱们崆山洞还存放着小鬼子修炮楼用的两千斤黄色炸药,还有电雷管。这“梯恩梯”不怕潮,爆炸威力大,我看先研究一个引爆器就行了。”
关于引爆用的装置就交给周显成和两个战士去完成。
大桥修好,岗哨也上了岗。白天由小鬼子站岗,晚上由皇协军当值。为保证大桥正常通行,免遭八路破坏,在岗楼上安装了一部直通东西两个炮楼的电话。岗楼每晚两人一斑,每四个小时换一班岗。下岗后去就近炮楼吃饭、休息。
摸清了岗哨值班情况,孙运达和陆魁、马杰等队员来到大桥远处仔细观察。天黑时,孙运达带陆魁和马杰躲在换岗哨兵必经之处。一到天黑,路上便无行人了。大约在晚上十点,两个哨兵从第六炮楼走出来。二人揹着大枪,一边走一边聊天,一个说:“这天闷热不说,今天又得喂饱了蚊子!”
另一个说:“咱们自认倒霉!若不抓我来当皇协军,我现在正呆在花花世界呢。”
大桥离第六炮楼最近也有四里地。两个哨兵慢慢走,慢慢聊。孙运达看二人已走到近前,猛然扑上去,噹噹两拳击倒二人。陆魁和马杰上前摁住二人,脱下虎皮衣,捆了个四马倒攒蹄,媷几把青草塞在嘴里,放在路边沟里。二人换上服装,扛上大枪,大摇大摆地去“换岗”。
换岗有口令,陆魁二人不知道,故意耍浑。张口骂道:“老子忘了口令,愿意换岗二位走人,不愿意换岗,你就站一黑夜算了。”
这两个哨兵一听就问:“你是谁家的儿子?怎么这么横啊?”
马杰应道:“刚调来的!怎么和老子说话哪?还欺生是不是?”
哨兵心想,这年头少说话,二人没敢多说,扛起枪走了。
孙运达看两哨兵走远,马上发信号,让躲在山丘边的队员们扛着炸药过来。据说炸什么物,用多少炸药,都有计算方法。孙运达等人也不会计算,就说:“一百斤“梯恩梯”,肯定能炸毁这座大桥!”所以就扛来了五包炸药。把炸药安放在中孔桥墩上,安好雷管,接好引线。周显亮偷走鬼子炸山用的起爆器,存放在崆山洞里,这次战士去崆山洞扛炸药,发现有现成的起爆器就搬来使用。两个战士检查引线连线无误。孙运达让陆魁、马杰检查确认桥上无人,这才下达起爆命令。
一瞬间,桥上窜出一个大火球,接着天塌地陷般的一声巨响,烟雾升空,七里河公路大桥无了踪影。
冈村上任三个多月遭到了几次迎头重击。这时他才有了亲身体会:不是藤野无能,而是八路太难对付了。不知几时,自己也许会步藤野的后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