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海尔姆斯把整个上半身都伏在了牌桌上,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虽然隔着墨镜,但我还是能够感受到,他那份炙热的眼神;他死死的盯住我的双眼,就像从我的眼里,可以读出我的底牌一样。
“难道这是A狂欢大聚会?”他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不,我相信你的手里没有一对A;这张A并没有帮到你……”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用右手食指指住我的脸,大声说道:“小白痴,你是在偷鸡!我们都清楚,这张A并没有帮到你!你以为在Day2B的比赛里,自己从来没有偷过鸡,所以当你加上一个重注的时候,我就会想当然的认为、你拿到了大牌?不,你错了,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底牌!你在Day2B里所有的伪装,都只是为了现在这把牌——你很不错,至少我在你那个年龄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大的耐心,浪费一天的时间去给别人以误导……”
就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部,这一切真是太美妙了,他竟然以为我是在偷鸡!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他会跟注么?我可以一把牌赢走他的一半筹码,也就是两百二十五万美元?
我感觉自己的脸烫烫的,它一定涨得通红了——我不想让菲尔看出这份异常,于是我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并且伏在了牌桌上。
我的脸碰到了一块冰凉的筹码,一丝凉意传来,我感觉自己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然后我开始努力的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
或许这样的表现更印证了他的猜测,他继续用那傲慢而嚣张的语气说了下去:“小白痴,其实你偷成功的机会还是挺大的!如果你不是试着偷我,而是偷别人的话……现在,我全下!你又傻眼了吧?”
什么?他竟然全下?这一下,我真的傻眼了!
我以为,他只会跟注;但我绝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以全下来对抗我!
难道这又是一把坑对坑的牌?我慢慢的把头部从牌桌移开,也再次轻轻揭开自己的底牌,没错,一张方块6、一张方块7;它们正静静的趴在我的手心。而当我抬头看去——方块5、草花4、方块8、黑桃A;它们也正安祥的躺在牌桌上。
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入钱圈;为了得到当铺老板娘的那个答案,我还必须要坚持到Day6的比赛;这很难,非常难;四百万美元肯定不够,我必须攫取更多的筹码。但比起把所有的筹码、一块扔进彩池听天由命,我更喜欢慢慢的积累它们……
菲尔还在不断的说话,以扰乱我的注意力:“嘿!你还有什么好思考的?你已经往彩池里扔了一半的筹码,如果真的有牌的话,那为什么不跟注呢?小白痴,既然Day2B的那把牌里,你能靠着运气活下来;这把牌为什么不能呢?我说,既然那天我们没能分出胜负,不如就看这一把吧;怎么样?你敢跟么?”
“我申请暂停。”我无力的对发牌员说。
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菲尔-海尔姆斯不是在偷鸡!那么,他的底牌是什么?
唯一需要忧虑的是,他正在做足以击败我的抽牌——但这可能吗?以我对他那浅薄的认识,我很难相信,他会拿着击中了三条的口袋对子做葫芦抽牌;那么他正在抽比我更大的嵌张顺?但那只有四张牌的机会,比葫芦抽牌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他真的是在做抽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菲尔的底牌是两张大方块,也许其中一张是方块A,正在做同花抽牌——
如果他真是在做同花抽牌的话,公共牌已经亮出两张方块,而我和他各有两张,剩下的七张方块里,还有两张能够让我凑成同花顺而获胜,也就是说他只有5/44,也就是略高于1/9的可能性获胜!
何况,他知道我一定会跟注全下!他不可能把所有的筹码,都投入到一场低机率的、未知的抽牌风险中去……在这把牌开始前,我的筹码比他要多十来万美元;一旦他输了,那就是出局——是的,他没有两张方块!
可是,就在我真的决定跟注全下的时候,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出现了那一幅画面……
姨父坐在他的老板椅上,他穿着最喜欢的那套阿曼尼西服,手里握着那支派克金笔,他对我淡淡的说:“我就这样输了,那把牌我输了四十八万。那是我在澳门输得最大的一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把牌让我输上过五万块……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拿到一对A就喜出望外,没考虑到其他的可能性。阿新,你说,一个牌手最忌讳的是什么?”
“恐惧、害怕、丧失信心。”
“还有呢?”
“……”
姨父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牌桌上,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个牌手的风格和习惯都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懂得玩牌的技巧。如果你要赢,关键就在于静观其变。而我已经变得迟钝了,我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
难道还有什么,是我没有看到的盲点吗?
我重新开始思考这把牌,从最开始的盲注开始——但越是计算,我就越是相信,自己已经赢定了,也就越坚定了跟注全下的想法。可是……我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也许,他能够击败我的,只有一张牌的机会;但无论是葡京赌场的那张方块7、还是马靴酒店的那张方块2;都还历历在目……
我害怕!害怕那低机率的河牌——
我求助般的看向阿湖,她已经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双手在胸前不断绞动着;像是比我还紧张的样子。我又回过头来,看向牌桌中间,那一大堆筹码……就像是魔鬼般诱惑着我,它们就像一直对我说着:来吧,来吧!只要你再把剩下的筹码扔进来,你马上就可以跃升筹码榜榜首!
发牌员敲了敲牌桌,他对我说:“邓先生,请您马上做出决定。”
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呯呯”直跳,我用右手捂住胸膛,伸出左手,把筹码全部推了出去:“我跟注全下。”
“你是三条A?还是AX两对?”菲尔没有急着翻牌,而是饶有兴味的问我,“看起来这张A帮上了你,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要等到出现这张A才全下吗?”
我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全身都轻松了不少——没错,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一切由天吧;我知道我的胜率极大,但如果河牌真的让我和Day4的比赛无缘……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因为在翻牌后,我就已经赢你了。”菲尔-海尔姆斯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他的底牌是——草花7、草花6。
我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没错,他和我一样,在翻牌后就拿到了顺子!
我兴奋得几乎要蹦了起来!现在,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平分彩池!何况我还有九张抽牌,可以凑成同花赢他!
我也以极快的速度翻出我的两张底牌——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理会一旁菲尔的目瞪口呆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发牌员的手上……
发牌员把我们的牌放到了彩池中间,然后他捶了捶牌桌,发下河牌……
“河牌是……方块K!邓克新先生同花,K大获胜。”
我赢了!我真的赢了!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没有来得及扶起撞翻的椅子,直接跑向了观众席,阿湖也向我跑了过来;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她不停的在我耳边笑着,我能够感觉到,比起之前的所有笑容,她只有这一次,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是真正最轻松的、放下了一切负担的笑容!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庆祝?
阿湖松开了抱着我的双手,我也把手从她的腰间移开,我们同时转过身,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个巡场正向我跑来。
他跑到我面前,停了下来,带着一丝歉意的说:“对不起,很抱歉打扰了您;但是……邓克新先生,请您回到您的座位上去。”
我有些不解,并且愤怒的问道:“为什么?难道,Wsop改规则了吗?难道,赢了一把牌后,我不能和亲友共同庆祝了吗?”
巡场摇了摇头,他轻声的说:“对不起,邓克新先生,但是,这把牌,还没有结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