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折回了观众席;随意的找了个座位。坐下后刚一抬头,我就从大屏幕里,看到了杜芳湖。
她这把牌的对手,是1989年险胜陈大卫、夺得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总共拿到九条Wsop金手链;一个超级强大、但也超级令人生厌的巨鲨王……菲尔-海尔姆斯。
不仅仅是他牌桌上的对手,就算是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很少有不反感这位巨鲨王的。他总是傲慢自大、总是喋喋不休、他从来不会尊重自己的对手……任何人都能说出他在牌桌上的一千条缺点;但却没有任何人愿意和他为敌。
在大屏幕上,我看到了他和杜芳湖的底牌——
彩池:127500美元
杜芳湖:黑桃Q、红心Q——(69%)
菲尔-海尔姆斯:方块A、草花Q——(31%)
——?、?、?、?、?
然后,神奇之至的翻牌出现了……
彩池:1846500美元
杜芳湖(全下):黑桃Q、红心Q——(叉)
菲尔-海尔姆斯(全下):方块A、草花Q——(勾)
——红心A、草花A、方块Q、?、?
这是让杜芳湖欲罢不能、但又无法挽救的翻牌;除非斯杜-恩戈重生,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拿到这种牌弃牌——两人一直不停的加注对方,然后在菲尔全下后,杜芳湖跟注全下。
两人翻出牌的那一瞬间,杜芳湖就明白了,任何转牌和河牌都不可能再帮上自己;大屏幕里,我听到她仰头向天、喃喃的说:“我的上帝。”
她绝望的眼神让我的心头突然一阵刺痛;我感觉心底的某一个地方,被这眼神刺破、裂开、粉碎……
这把牌杜芳湖信心满满的想要翻番筹码,但却输掉了九十多万;现在,她只剩下了三十多万美元。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吸气和惊叹的声音;接下来大屏幕里开始播放别的牌局,我并不关心这些,只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突然,我的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
我睁开眼睛,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我努力的揉了揉眼睛,没错,站在我面前的,真是杜芳湖。
“你怎么……”
我还没有说完,杜芳湖就扑进了我的怀里。她开始哭起来,但就算哭,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一直呜咽的抽泣着,但这抽泣,比起嚎啕大哭,更让人痛心。
我忍不住抬头看向大屏幕。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杜芳湖拿到一对K,全下所有筹码,菲尔拿到一对3跟注全下——杜芳湖一直领先了80%的时间,然而,河牌那张小3,结束了她的这次Wsop之旅。
我的脑海轰然作响,我想起了丹-哈灵顿的那段话——
“在2003年的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中,一名牌手在第四天的中间时间段里,拥有大量筹码,并且名列筹码榜榜首;他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都玩得稳健、很有耐心;但是,只有两把牌、大约五分钟的时间里,他就被淘汰出局。要记住,无限注德州扑克是非常危险的游戏。”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游戏!而杜芳湖,已经被这个危险的游戏淘汰出局!
我紧紧抱住杜芳湖,这个时候,一切安慰的话语都没有任何用处。我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抚摸着她柔顺如丝般的头发;而她则在我的怀里不断颤抖、抽泣……我感受到她心底的那份苦楚,这苦楚令我也差点落下泪来。
我听到似乎有人向我们走来;眼角的余光,让我看到了陈大卫和金杰米。他们似乎想要过来安慰杜芳湖;但是,没有;他们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另一个脚步声向我们靠近,我听到巡场的声音:“邓克新先生,三十分钟到了;请您回到您的座位上。”
我点点头,但却没有松开抱住杜芳湖的手。什么见鬼的牌局、什么见鬼的Wsop、都给我滚得远远的去吧!和我怀抱里的阿湖比起来,这一切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阿湖现在需要我,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扔下她,坐到牌桌边、去玩什么破牌!
但阿湖轻轻的推开了我。
“阿湖……”
“阿新,看见你坐在这里,我真的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也被淘汰出局了。”阿湖从坤包里拿出面纸擦了擦脸、又抽泣了两下,但她还是强笑着说了下去,“原来你只是被罚时,是吗?”
我凝望着她仍然在不停涌出泪水的双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就说,我们的阿新有那么多筹码,读牌的技巧又那么高。怎么可能……可能像我一样没用的被淘汰……”阿湖断断续续的说。好几次,她都因为拭泪而中断了这句话;但还是坚持着说完了。然后,她轻轻的、但却异常坚决的推开我。
阿湖扭过头去:“去吧,去战斗吧。”
“可是,阿湖……”
“你要去战斗,阿新。”阿湖沙哑的声音总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你要去战斗,你答应过我的,你要赢钱,然后赞助我玩牌、我们还要参加下一届Wsop。”
“是的,去战斗吧;这里有我们。”原地徘徊了很久的陈大卫师徒终于走了过来,陈大卫摇摇头,伸手搭住了阿湖的肩头,他对我说,“阿新,比赛还没有结束;只要还有一个筹码,你就不能逃避、更不能放弃。”
我回到了牌桌上;但总是不时向观众席上回头看去。我根本无心玩牌;也没办法认真观察牌桌上的对手们。但幸运的是,在此之前,我的筹码实在太多了;即便我连续十把牌都被别的牌手击败,第一次休息前,我依然还剩下两百三十多万美元。
第一次休息的时间到了,我回到观众席。
阿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对我摇摇头:“阿新,你这样玩下去可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管我;听我的,你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回到牌桌上去……我知道,你能行的。”
我们久久的对视。最后,我艰难的点头,像在小学入少先队时、对着国旗发誓般;对阿湖承诺道:“我一定尽力。”
休息结束了,我再次回到牌桌边;并且从上家接过了红色D字塑料块。
盲注已经涨到了4000/8000美元。像是所有休息后的第一把牌一样;从枪口下的位置开始,大家一直弃牌,现在,轮到我了。
我深呼吸了一次,轻轻揭开底牌的一角——方块10、红心Q。
这牌谈不上好牌,但也并不是太差。如果前面有人加注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弃掉这把牌。但现在,我想试试加注,看能不能把大小盲注吓跑。
“我加注……到24000美元。”
在此之前,我拿到真正的大牌,一般都是加注三到五倍盲注;小盲注摇了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大盲注位置上的那位BBC美女主持人看过牌后,也摇了摇头,她把涂满指甲油的手指,放在耳垂上揉了揉,然后她问我:“你想拿走彩池?”
“是的,不过我也不介意你再多给我一些。”我回答。
“那好吧,我就多给你一些,可爱的东方小男孩;我跟注。”
说这话的时候,美女主持人的手指一直揉着耳垂。该死的!如果我刚才能够精力集中一点,我现在完全可以从她的这个动作里,判断出他的底牌;可现在,我只能两眼一抹黑的看着发牌员发下翻牌——方块K、黑桃A、方块J。
我拿到了顶张大顺(AKQJ10的顺子),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样从那位美女主持人那里,套来更多的筹码——我不是菲尔-海尔姆斯;她也不是阿湖;我们的牌也没可能像他们之间的那把牌一样冤家。所以我必须比菲尔玩得更隐蔽,更有技巧性。
她敲了敲桌子,我马上也做出了决定——让牌。
转牌是——草花3。
她继续让牌,我相信这张3没有帮上她;如果我现在下注的话,她也许会弃牌,让我夺得这个52000美元的彩池。但这太小了,我知道我能拿到更多。我再度让牌,并且毫不退缩的,迎向她有些疑惑的眼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