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一开始十分惊慌,待到秘传郭不为,确诊出喜脉后,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昭庆严令郭不为与玉儿二人不准向任何人透露此事,尤其是玄木和锦书。
关于昭庆与施南林的传言沸沸扬扬了这么久,那个人却一直没有动静,由此,昭庆怀疑是有人向他传了消息,惟有自己身边的人才会了解自己的态度,那么,这个向他通风报信的人,不是高调的玄木,就是沉默的锦书……
昭庆不敢想象,若是那个男人得知她怀上他的骨肉,会怎样!
……
或许老天注定了他与她的纠葛,她以为是绝别,他,却不肯退出她的生命……
只是,他与她并没有一个好的开始,同样,注定了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玉儿本就聪慧,终是忍不住私下问昭庆,“那个人,是否玄木口中的‘主子’?”
昭庆反问玉儿,“是与不是,有何关系?”
玉儿气愤,“若是,那人怎可对公主不管不问?”
昭庆苦笑,她巴不得他对自己不管不问。
“你不明白,本宫不愿他知道。”
玉儿不解,咬着唇,还是问出了口,“那个人,公主不喜欢?”在她的意识中,昭庆始终是尊贵无比的楚国公主,她想不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能令昭庆做此决定。
这个问题令昭庆困惑,她对他是动了心的,但她对他也是有恨的……
施南林的反应是出乎昭庆意料的,昭庆以为他会对昭庆突然改变主意表示不满,但没有,他闻听昭庆坦白告之有孕后,只是愣了半晌,然后劝昭庆,便是如此,也不必牺牲自己。
昭庆很感激,这个男人,相识甚晚,但她就是信任他……
“大人并不了解这其中的渊源,”昭庆沉声道,“本宫与白越王结怨,不得不还,否则,终有一日,引祸楚国!”
施南林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告辞。
玉儿一直哭,从昭庆的言语中,聪明的她不难猜出,白越王与昭庆腹中的胎儿并无关系。
“为什么?公主!”玉儿跪地不起,哽咽问道。
昭庆露出倦色,自从得知有孕,不知是不是心思作怪,昭庆愈感疲惫。
“孩子的父亲,本宫,不想再见,这个孩子,”昭庆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需要一个父亲!”
“可是,白越王……,奴婢曾听玄木提及,公主不喜欢……”
昭庆淡淡一笑,“喜不喜欢有何关系,不喜欢有不喜欢的好处,你不知道,喜欢才伤人……”
喜欢刘武,执意下嫁,结果怎样?对定王动心,委屈退让,结果又如何?
一次次地伤心,心已伤得千疮百孔……
施南林再见昭庆,只对她说了一句话,“臣愿做这个孩子的父亲。”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窗外淅沥的雨丝也无法在其间荡出涟漪……
昭庆的头一个反应是去寻玉儿,退立在墙角的玉儿在昭庆的目光下缓缓低下头。
能怪玉儿多事吗?昭庆惟有苦笑。
“本宫无需同情,”昭庆淡淡地说,盯着窗外的细雨,昭庆有刹那地恍惚,自己竟落到这般地步了吗?
“大人也不必委屈自己。”昭庆侧头迎上施南林的目光。
“臣不觉委屈,只恐高攀,委屈了公主。”施南林的黑眸深似水,其间闪动点点灼目的光芒。
昭庆轻轻地摇头,半晌,伸出手,用细长的指拨了下拂过面颊的一缕青丝……
玉儿忍不住,劝昭庆,“公主,施大人愿意,他会疼惜公主,善待……”
她的话被昭庆挥手打断。
“你先退下!”昭庆的语气不容置疑。
玉儿急得面红耳赤,连连看了施南林几眼,才不情不愿地退下去。
昭庆歉意地望着施南林,“本宫这个侍女逾越,定是令大人为难了。”
施南林的面上闪过一道奇怪的神色,半晌,摇头,“臣,并不为难!”
昭庆再装不得糊涂,面上一热,别过脸去。
两人再不出声,偏殿里寂静得几令人窒息……
昭庆知道,施南林是一个内敛的人,不比定王的霸道,白越王的狂热,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的目光中读出了异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动了别样的心思?
“你,何必……”昭庆忍不住叹息,如果未经过往,她或许会喜欢上他,接受了他,只是,如今……
“如今,并不单是要为这孩子寻个父亲,”昭庆的手仍是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声音中不免露出一丝落寂。
施南林不语,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昭庆。
“当前的楚国,不过是风雨前的平静,本宫能为楚国、为子思做的,怕是仅此……”
那个几日前还雄心勃勃争夺储君之位的女子,那个几日前还信誓旦旦成就女王大业的女子,如今,因了腹中这不期而至的生命,已散了雄心、灭了大志……
“臣,可以再想他法,总有良策!”施南林坚定地说。
昭庆淡笑,这个法子已是很好,几可解决一切问题,不必再担心白越王的报复,不必再忧虑楚国的命运,自己,和孩子,也不必忍受世人的白眼,那个男人,也可避开……
不是很好嘛!
沉寂了多日的王后又有所行动,据说已向歧王,她的兄长,为其子子禄求聘歧长公主。
昭庆听闻这个消息,不由想起白越与歧国的那场战争,那场与自己也有些关系的战争。
昭庆向贝衣发感慨,“那位歧国公主实在可怜,自己的终身大事,一波多折,不过是一桩又一桩的政事!”
只是,想想自己,也未必好到哪儿去……
贝衣还是一贯地少言寡语,昭庆有孕,她也是知道的,昭庆信任她,如同信任自己。
“王后有此举动,倒也不奇怪,”昭庆又说,更似自语,“子思的亲事,已引她警觉,她不如此,我反倒疑虑。”
“不过,”昭庆看一眼贝衣,“我有预感,那位歧国公主,是不会嫁到楚国来的,听闻,她很有才能,协政多年,我若是她,我宁可留在歧国!”
贝衣仍是不动声色,除了昭庆的安危,似乎其他一切,她都不关心……
“你看,多好笑,”昭庆的语气难得地轻松,“这各国的政事都离不了联姻,有时,直接开仗反而更容易些!说不定,”昭庆轻笑,“将来谁能登上王座,就要看谁联的姻最强大!”
清儿的返回要比昭庆预料得快,不过半月,她已秘密带回白越王的手书。
昭庆去见楚王,楚王近来精神恢复了许多,已开始多少亲政。
郭不为一直守在楚王身边,遵守对昭庆的承诺,亲自选药、煎药,不假他人之手。
昭庆不免对这个略显愚腐的名医刮目相看,心下倒十分乐见他与玉儿能够成其好事。
楚王心疼昭庆,“你近来面色不佳,定是归来后劳累过度,应该多休息才是,父王已好了许多,你不必时时挂念。”
昭庆微笑,走至楚王身旁,似儿时般,倚其肩臂坐下。
“父王,女儿有一请求,希望父王应允。”昭庆声音难得地甜美,仿佛仍旧是父王膝下的那个骄娇女。
楚王笑出声来,“每每你做错了事,都会这样央求父王。说说看,这一回,又是什么?”
昭庆面上堆着笑,心中却难过不已,如果,能回到从前,自己宁可一生承欢慈父膝下……
这么想,口中却似另一个人在讲话,“父王先答应了昭庆再说!”
楚王无奈摇头,“你这孩子,难怪你母妃怪父王太过娇惯你!”
提到母妃,昭庆垂下头,不语。
楚王以为昭庆伤心,叹息道:“便是看在你母妃面上,你的任何要求,父王又怎会不允!”
昭庆缓缓抬起头,眼眸明亮异常,“那么,就请父王应允女儿再嫁!”
楚王闻听,大喜,“你想通了!”
昭庆轻轻点头。
“这就好!这就好!”楚往连声道,“父王这就降旨施家!”
昭庆一把抓住楚王的手臂,轻轻摇头,“女儿要嫁的,不是施家。”
楚王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满眼皆是疑惑,半晌,才又微笑道,“也罢,只要是你喜欢。”
昭庆不敢再面对慈父的目光,为了自己,他怕是快要操碎了心……
“那么,是谁?能够赢得本王掌上明珠的青睐!”楚王不免好奇。
昭庆咬咬牙,鼓足勇气,再次对上楚王的目光,沉声回道:“白越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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