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子趴在破旧的水泥屋顶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精心伪装的陷阱,陷阱中央是一块已经放了三天的老鼠肉,在阳光下散发着强烈的臭味,那是他唯一的食物,也是他唯一的希望。叉子今年十四岁,对他自己来讲,他已经是个男人了,如果你问他男人的定义是什么,那么叉子会很自豪的告诉你,让自己的婆娘怀上崽,没错,十四岁的叉子已经是快要做父亲的人,冬天的时候他在雪地里拣到了一个婆娘,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发现的时候已经冻的半死,昏迷不醒了,看模样还算不错,在叉子眼中只要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就比他死去的老哥要好看,他老哥生下来就缺了半张脸,去年掉到油老鼠洞里就再也没爬上来。婆娘比叉子还高了一头,虽然有些瘦,可是叉子还是花费了好一番力气把她拖进了自己的窝棚里,为了救婆娘的命,还剁掉了婆娘左手的两个手指和两只脚上总共六个脚指头,当然,这些剁下来的肉叉子也没浪费,全都当作冬天抓东西的诱饵。
叉子虽然小,也知道荒原上的规矩,被人救了就是欠人一条命,是爷们就要给人卖命,是婆娘就要跟人睡,生出小孩后不愿意在一起过再各走各路,因为这年头只要有点势力的部落就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可以让部落发展壮大的健康孩子。
叉子当时没碰过女人,不代表他不知道怎么碰女人,更何况冬天这么做也是让那个冻僵的婆娘更快的恢复,所以他也就不客气,直接让婆娘成了他的女人。
后来叉子听婆娘自己说是个小部落里的人,早年被抓到城里当了妓女,因为长的还可以,又跟奴隶一样听话,本来衣食无忧,结果老板嫌她身子骨弱,一天接几个男人就下不来床,就打算弄点药把她整成奴隶,变成那种没男人就活不下去的‘男人婆’,她知道那种男人婆最初的时候有男人肯要还能活下去,等到没几年被弄的人老色衰再没有男人要就会发疯,见到什么东西都往下身塞,那样子太惨了,趁老板不注意就找机会逃了出来,只会伺候男人的妓女在野地里走了没几天就活不下去了,如果没遇到叉子,指定躺平。
一来二去,叉子知道和婆娘睡的美妙滋味再加上入冬储存的食物还够两人吃,就干脆没日夜的在婆娘身上享受,而婆娘不用应付那么多男人,自然也愿意让叉子一个半大孩子高兴,更不用说叉子还救了自己,养活自己。
刚开春,婆娘说她有了,这让叉子很高兴,他的梦想就是找很多女人,生很多孩子,自己也当个部落首领,最起码也要成为部落的祖先,他偷偷接近过一些大部落,知道他们迁徙的时候总是将自己祖先的骨头挂在牛车上,以此炫耀他们是历史悠久的部落,叉子从小就希望有一天自己的脑袋也让子孙后代挂在牛车上到处炫耀。
今年开春后有些古怪,不是说吃的难找,而是很多东西都被人捷足先登了,叉子知道是附近那个什么小楼弄的鬼,可他也知道这个刚刚建立不到一年的地方不是任何人都能接近的。别人可能不会对一座矗立在废墟里的二层小楼起什么疑心,但是叉子不一样,他在这片废墟中已经活了十多年,他出生就在这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栋小楼似乎是作为某些人休息的地方,总有人进出,不过都在晚上。任何靠近他们二里地之内的家伙都被一道亮光烤成焦碳,这么说不准确,天气不好的时候可能要两道。
小楼是灰色的,有一次叉子亲眼看到附近部落的两个笨蛋跑到小楼附近找东西,东西找没找到和叉子没关系,那两具活生生被亮光穿透头颅的尸体,被烤成焦黄色的脑浆与雪白的脂肪所散发出来味道,着实让叉子连续做了几天噩梦。
从那以后,叉子就再也不往小楼附近去了。
可是,婆娘和他不能不吃东西啊,现在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不论什么吃的在叉子的地洞中都放不到两天就坏掉了,所以叉子几乎是无法贮存食物,或者说即使有食物,他也不知道如何正确的贮存。至于婆娘,她知道几十种让男人飞上天的方法,对于十岁就伺候男人的她来讲,在荒原生活的经验几乎等于零。
今天叉子不得已远离了自己的窝棚,来到了废墟的另一边,这里叉子不是很熟悉,而且这里的奇怪东西也比较多,但是他也顾不得这些,现在叉子只希望能够弄到点吃的,回去让他的婆娘高兴高兴。
一只干巴瘦的黑猫蹑足潜踪地从某个角落里闪现出来,悄悄靠近那块臭肉,叉子屏住呼吸,双手放在草绳上,就等黑猫吃肉的瞬间拉动绳索,让陷阱斜上方的破烂铁丝网扣下来,黑猫逐渐靠近了陷阱中央,缓慢而谨慎,并且不时张望四周,可以看出来它也饿坏了。就在叉子准备猛拉草绳的瞬间,一条灰影猛扑向黑猫,黑猫显然是发觉到了异常,可惜没等它躲避或者反抗,就被灰影咬了个正着,也吓出了叉子浑身的汗水。
那是条大蛇,而且是条跟叉子手臂那么粗,比叉子还长的,可以将身体弯曲成弹簧状,利用身体收缩产生的瞬间爆发力而捕捉猎物的毒蛇,叉子见过这样的蛇,管它叫跳跳蛇。
‘今天运气不错。’叉子知道跳跳蛇吃完东西就会找地方睡觉,一条大蛇足够两人吃到它腐烂变成诱饵了。
抽出腿上的尖刀,这可是祖传的宝贝,叉子悄悄探出身,瞄准正在吞噬黑猫后半身的巨毒蛇,只要它将猫完全吞下后就拉动铁网,然后跳到铁网上面,一个是用体重压迫铁网让跳跳蛇无法挣扎,另外就是铁网的缝隙足够叉子用尖刀将蛇头割掉防止它的毒液对自身造成伤害。
砰!
叉子知道那是枪声,他的身体僵直,缓慢地转过身站来,丝毫不管被惊动的毒蛇仓皇逃窜,身后不远处倒下一只黏糊虫,黏糊糊的躯体还在蠕动,叉子知道这家伙的可怕,冬天没任何危险,运气好的时候就会从地里挖出来几只,几乎会排出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变成一块干瘪的肉块,如果用火烤,吃起来还不错,夏天在它在静止的时候就如同一大块鼻涕,软忽忽地,最喜欢躲在阴暗处,利用体重扑到人或动物的身上,靠黏液将人或者动物包裹住,慢慢窒息而死,然后消化他们的尸体。黏糊虫最致命的地方就是它的身体中央有块黑色的软骨,只要弄碎那里,黏糊虫很快就会死亡。
自己太专心盯着那块肉了,连行动这么缓慢的黏糊虫到了身后都不知道。叉子打量着打死黏糊虫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身上缠绕着破布,模样普通,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另外一个穿着身脏乱的黑衣服,右手拿着手枪,左臂残缺,表情木然,眼睛处戴着一副墨镜,看起来不象是普通人。
叉子好歹见过些世面,能分辨出那把手枪不是一般货,这年头标准的军品不好找了。“祝蘑菇丰收,我叫叉子,欠二位一条命,有什么吩咐就说吧。”
这两个人自然是太岁和王平。
车开出去没多久,野猫就复了意识,只是浑身酸疼的要命,太岁说这是运动过度,肌肉过度疲劳造成的,车上带的那些消炎药压根不管用。本来两人想直接返回王老二的六号研究所,发现野猫难受成这个样子,王平又仔细看了看地球仪,有个红色问号与地球仪上所标注出的表示他们现在位置的黑色圆圈距离不远,经过商量后,两人决定先去那里看看,或许能找到让野猫加快恢复的药剂。
有了履带越野吉普车,凭借着‘过人的’驾驶技术与王平的扫描系统,一夜之后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这里距离金山工厂大概四百公里左右,见到预定地点的情况后王平才恍然,这里分明是某个省会城市,吉普车里配备的盖格计数器没有反应,爆炸遗迹和军用武器的残骸也不多,说明这里并不一定是被战争摧毁的,看着成片的废墟,扭曲的高速公路与坍塌的桥梁,或许这里也曾经受到过剧烈的地质运动影响,再加上这个纬度曾经多年处于低温状态,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吧。
那个三维地球仪上显示在金山工厂的西北偏北方向有个红色的问号,很显然这里应该有东西,只是那个地球仪最小的分辨率也在四十平方公里左右,问号再小,也无法指定出精确地点,在太岁开车转悠的过程中,王平的生体磁场扫描器发现类人信号,既然找不到,不如干脆问问本地人,其实王平早就扫描出那条黏糊虫,纯粹是为了卖个好给那个小孩,才在最后关头救了他。
“老鼠满仓,吩咐什么的太客气了,我们来打听一些事情。”王平的语气也变的正式,即使对面这位满副老气横秋模样的孩子。在他看来,凡是在荒原上挣扎求生的人,都不能轻视,尤其是在废墟中生活的人,远比那些吸食奴隶血汗的人值得尊敬。
“什么事情?”叉子放下了戒备心理,对方如果对他不利,光凭那把枪就足够对付他了。
“这附近有没有个聚集点,我是说人类的,有人生活的地方。或者比较大的建筑废墟?”王平试探性地问道。
叉子第一个反应就是那栋神秘的小楼,他犹豫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说的地方,只是那里太危险,有人靠近就发出亮光,我亲眼看见有人死在那里。”
“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太岁说道。
废墟里总是充满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也有很多物品被挣扎生存的人们改变了它原来的用途,比如王平现在看到的马桶,它现在的位置以及安装的简易装置都说明,这个马桶是陷阱的关键部分,充满沙土的马桶如果从高处跌落下来,就是件对普通人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那些都是你做的?”王平有些惊讶于叉子的动手能力,指指马桶问道,如果长毛男知道叉子已经是快做父亲的人,或许会更惊讶。
“那是我去年冬天做的,不太好用,就一直丢在那里了。”叉子并没有抬头就知道王平问的是什么,带着他们左绕右转,行走路线十分的匪夷所思,看来叉子把这里变成了自己的狩猎场。
“这片废墟这么大,怎么没什么人啊?”王平感觉这几年气温回暖,象这样的省会城市,即使是废墟,那怕是过了近百年时间,在冰封状态解除后,仍然会找到许多有用的东西吧?
“大概五年前吧,这里最大部落能有几百人,一夜之间被个疯女人杀光了。后来也陆续有几个小部落来过这里,但是呆的时间都不长,因为这里太大,太明显,经常有外来人到这片废墟抓些人做奴隶什么的,结果几年折腾下来,这里反而没什么人了,这样也好,生活起来不是很难。”叉子随意地说道,又带领王平与太岁钻进地下通道,阴暗的通道里漆黑一片,叉子却很熟练地往前摸索。
离开地下道后,叉子指着远处的二层小楼说道:“这一年多,只有这里出现外来人,不过他们很凶,我见过部落人死在外面。”
那栋小楼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灰黑色的楼体,掉落了大半部分的楼体装饰砖,裸露的入口。以及被部分木条钉死的门窗,与周围的废墟,烂铁皮,破车破招牌十分和谐,但是仔细观察后,就会发现,这个小楼四周的空旷距离远比一般废墟之间的距离要大,也就是说任何人接近小楼三百米以内,都会被发现,如果对方没有重火力的远程武器,比如火箭炮之类的,在这个到处充满变异生物和盗匪等人为或者非人为危险因素的废墟里,这样的距离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很感谢你给我们带路。”太岁又从兜往外掏蘑菇干,叉子却没有要,只是有些腼腆地问道:“有鲜蘑菇吗?这里木头多,我想自己种点,早前种完蘑菇家里婆娘不懂事,都给吃了。”
“婆娘?你有老婆了?”王平有些惊奇地看着这个半大的男孩子,后者有些涨红了脸解释道:“我是男人了,都已经让自己的婆娘怀上崽了。”
“哦,我没别的意思,但是现在我没有鲜蘑菇,藏在了另外的地方,恩,你住什么地方,我们办完事情去找你吧。”长毛男对这个小家伙立刻‘肃然起敬’,虽然他自身已经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男人,但是对这种勇于承担责任的小家伙还是有种潜意识的敬佩和羡慕。
作为王平的朋友,太岁显然理解王平的做法,虽然两人面对现在的情况,都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过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很和王平的脾气,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危险性。
“哦!那太好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一会到我家去喝点水,有些酸,但是绝对能喝的!如果你们死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埋葬!”叉子有些喜出望外,对于这些常年挣扎在饥饿边缘的荒原人,任何能够制造食物的东西都会让他们视如珍宝,小心呵护。
听完叉子奇特的感谢话语,嘱咐他先在附近躲避后,考虑再三,王平打开了屏蔽器,和太岁一起向那个二层小楼接近,边走边寻找掩蔽物,走到二百米的范围内,小楼里有了动静。
一束激光从二楼的破窗户中射出,正中太岁的胸口,激光威力不大,如果是普通人肯定是直接穿胸而过,对于太岁,不过是把胸口焦糊的肉块揭下来当零食吃。可能是这个怪异景像吓唬住了小二楼里的人,激光没有再发射。
“看样子对方是不欢迎咱们了,怎么办?”太岁问王平,躲到旁边破卡车的轮胎后面,两人商量着。
“野猫现在这个样子,谁知道以后伤势会不会好,只能尽快帮她找找有没有止痛药之类的东西。”王平低声回答,眼睛却一直在看着小二楼,希望他们发现无法干掉太岁后,会主动出来和两人联络。
等了能有十分钟,王平和太岁都有些不耐烦,太岁说道:“导弹咱都顶过去了,怕它个激光武器,走!”王平将屏蔽器关上,两人干脆挥舞着一块烂布头,并喊着他们没有恶意,纯粹是伙伴受伤需要治疗的话,努力寻找着一些能够隐蔽部分身体的残骸障碍物,又抬腿往小二楼摸去。
在经过一辆写有沈运字号的客车残骸边,王平的扫描器上有微弱的生命信号反应,长毛男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还以为不过是些小东西,面对随时可能再次射击的激光武器,以及其它武器,他和太岁再厉害也只有暂时逃命,因此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楼那里。
丢掉左手臂后,王平的平衡感即使在辅助计算机的调整下仍然有些迟钝,所以当客车残骸上面飞出个黑影的时候,王平能做的就是将太岁一脚踢开,同时凭借感觉猛挥出一拳!
没想到黑影在半空中的反应速度很快,落地之前就已经抓住了王平的手腕,等到长毛男回过味来,他唯一的右手正勒在自己的脖子上!即使输出功率不足,所拥有力量也超越一般人的仿生躯体,就如此轻易地被人用关节术制住了。王平单膝跪倒在地上,腿弯被人踩的死死的,如果他企图反抗,对方一定会让王平的脸与地面立即接触,然后用自己的膝盖压迫在王平脖子后方,利用长毛男自己的右手勒死自己。
好消息是这样处理王平是对他没什么伤害性的,坏消息是,他已经听到对方掏出手枪打开保险的特有声音,而王平暂时还睁脱不开,只能希望他用的手枪没有足够能力洞穿自己的头颅。
仿生躯体相比于人体其实要灵活许多,只是它脱胎于人体,除了强度、力量外,肌肉、骨骼都与真实人体的走向区别不大,某些小关节技巧肯定是锁不住王平,可是来进攻的敌人用的却是最实用,最直接的锁闭技术,毕竟以哺乳动物这一大类来讲,有些关节的弱点自从哺乳类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是一种缺陷。王平有理由相信,如果来人面对的是一头真正的北美棕熊,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熊类,他也有可能用这种关节术击败灰熊。
被王平飞脚踢出不远的太岁立刻开始模拟形态,这一次他模拟的还是蝎子,这应该是他所能模拟出的攻守最平衡的动物了。就在短短的几十秒内,太岁用强行吞噬转化的方法勉强加速模拟完毕,可是对方只开了一枪就制止住了太岁的行动。
那一枪准确地击中了蝎子的大脑。
为了更灵活的操纵自己的变态模拟,太岁自然不会将自身的智力下降到与普通蝎子一样,他所模拟的蝎子身体里,最先放置好的自然是自己的大脑,有时候太岁管它叫‘核’,在‘核’的操纵下,蝎子的其余部分,包括装甲才逐渐的模拟成形,而这个袭击者的枪法十分精准,他只是凭借感觉就一枪击中了太岁放置在普通蝎子大脑位置的核。
于是太岁只有凭借本能重新构筑核,先恢复自身的思考能力,大脑本身就是很复杂的东西,它的修复与身体各处的神经链连接自然要花费远超身体其余部分的时间,而当太岁刚刚恢复新大脑的时候,砰!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王平知道对方完全抓住了他们的弱点,只能努力往腿部增加功率输出,那怕是再折断一条腿他也要先站起来!
就在袭击者第三次击碎太岁的核,而他也发现王平越来越不好压制的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看起来咱们谁也无法制服谁,与其等我浪费光手枪里的穿甲弹,大家再言和,不如现在咱们就停手吧,如何?”
声音听起来沙哑而平淡,还带有一丝尖细的味道。
王平知道,对方如果想干掉自己,只需要在制止太岁拟态的间隔时间里,用手枪里的穿甲子弹连续往自己后脑勺上开上那么十几枪,这么近的距离,震也会把自己的大脑震成糨糊。
看到长毛男缓缓地点了点头,袭击者缓慢而警惕地松开了手,太岁也终于变成了一只大蝎子,示威似的挥舞着两只大钳,表示自己的不满。
往前走了几步后,王平站在了‘太岁牌’巨蝎子的旁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