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跪在洪武帝面前,恭敬沉默。
“你以为太子只会迷恋一个女人吗?”洪武帝冷然问道。
瞧着那双绣了团龙云饰的薄底皂靴停在面前,李景隆平静地回答:“落影没有入宫,对太子而言,这样的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终会带着相思意,也就是这缕情思便能缚紧了他。”
洪武帝看着李景隆,这么多年他一直为自己办事,收集大臣资料,刺探机密,甚至秘密处决目标。他的忠心一旦没有了,会是什么样?李景隆一旦不站在太子一边,将来他会支持何人?他停在李景隆面前没有移动脚步,良久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扔在他面前,“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可会怪朕一直不曾告诉你?”
李景隆浑身一颤,长这么大,这是他亲耳听到皇帝说起他的身世。他抖着手抚摸着荷包。荷包已经旧了,看得出是被人经常抚摸过的。他沉声问道:“我……我母亲是何人?”
洪武帝沉吟良久,道:“他日太子登基之时,我会告诉你。”
“谢皇上隆恩!景隆一心辅佐太子,绝无二心。”李景隆没有抬头,目光死盯着停在他面前的那双脚,他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
这么多年他一直违背父亲的意愿,成立“一品兰花”,奉皇帝密诏办事。洪武帝对他并不多加管束,他要敛财聚势都由他。只要每次密令下达,他尽心尽责便可。
有时候李景隆也想,究竟是为什么皇帝会在他七岁那年秘密前来见他,还带了大内高手来暗中教他习武。他只知道当时皇帝对他说,他不是李文忠亲生,若想知道身世,就只能听他安排,当然他也可以选择第二条路,那就是死。
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李景隆想不明白这般严肃的话题和极其机密的事情皇上怎么就能在他七岁时告诉了他。他没有选择,也不想顺着父亲的意思平安浪荡地过一世,好奇与冲动让他一直隐忍下来。
不可否认,皇帝对他甚是照拂,从不多问他做了些什么,即便是他纵火灭了玉棠春,在凤阳赚取赈灾银子,“一品兰花”接了别的任务去杀人等这诸多事皇上也是从不过问。但他隐约感觉到皇上是知道的,但是却从没和他提过一句。
“燕王妃很聪明……”洪武帝拉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李景隆伏地叩首道:“传闻燕王妃性静,在府中未嫁之时便博览群书,聪慧且识礼。”他在心里苦笑,锦曦,你看,我终还是护着你。
看着面前的李景隆,洪武帝目光凌厉,语气转冷,“有多少事……是朕不了了之的?”
李景隆一惊,洪武帝真的知道?他低声应道:“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她还不是燕王妃。”
“哼!棣儿大婚之日出那么大的事,你当朕不知道?如今她是燕王妃又如何?”
李景隆呆若木鸡,心念一转,口中已喊起冤来,“皇上明鉴。确实与景隆无关,景隆当日大醉,只是不忿当日魏国公拒亲,绝对不敢造次。”
沉默弥漫在奉先殿上,李景隆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洪武帝的眼神如针芒落在他背上。他咬牙撑着,不让身体有丝毫颤动,不让心底如惊涛骇浪般的思绪泄露分毫。良久之后才听到洪武帝轻缓的声音,“日后,多运点儿江南的菜蔬去北平。”
“是!”李景隆的冷汗遍布背脊,轻声应道。
“没事多陪陪我的皇孙,多教教他。朕准曹国公世袭罔替!”
李景隆松了口气,磕头谢恩,“谢皇上隆恩。”
离开奉先殿,冷风吹来,李景隆这才发现中衣已被冷汗湿透。他捏紧了手中的荷包,黯然神伤,唇边露出冷冷的笑容。
锦曦,我能在一开始就告诉你这些吗?诚如你还兰时所说,我的秘密太多,且不能信任于你,你不会接受我。可是,我怎么就能接受我自己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