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温柔地扶起她,小心挽起落影面颊上散落的一绺发丝,“人有七情六欲,落影从山间来到人世,自也如此,只是,”他眼中露出刀锋般的利芒,“若与其他花种在一起,与野草又有何区别?”
落影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冷汗涔涔而下。
“你当初选择当落影,就再无回头之时。”李景隆的手轻触着兰叶,不紧不慢地道,感叹一声,“兰香若即若离,却煞是诱人。”
“公子……”
李景隆回头,温柔地注视着她,“我也概莫能外。落影,不是公子无情,我再让你选一次,是入我曹国公府,还是做你的落影?”
落影心中百转千回,挣扎着还是吐出一句,“公子府中兰园珍品甚多,此间只有一盆落影。”
轻轻的笑声从李景隆喉间溢出,他抬起落影的脸,笑了,“秦淮河上的新花魁,落影当之无愧。”
傍晚时分,锦曦避开珍贝悄悄出了府,来到落影塞给她的纸条上约定的地方。这里正是秦淮河边。天边的晚霞似锦,沿河粉墙高耸,骑楼宽敞,乌瓦小楼栉比鳞次,依河而建,偶见到河边洗衣的下女,南京城的繁华只看这条河就可窥得一斑。
河边垂柳护着清波荡漾,远远望去,初夏的绿意朦胧写意。锦曦笑了笑,不久前,一场大火烧了玉棠春,转眼此事就被水流冲逝得无影无踪。玉棠春没了,今年端午观灯,又该是选花魁的时候了吧。
她回到南京不到两年,竟见识了这么多人物。温润的太子、和蔼的秦王、狠辣的燕王、深藏不露的李景隆,还有,神秘莫测的大哥,还有……憨直的表哥。想到朱守谦,锦曦忍不住觉得温暖。这些人里,最能给人温暖的人竟是那个骄横的表哥。
站在这里回想玉棠春的一幕,锦曦的心里一阵失落、一阵感动,闭上眼翻江倒海想的却是兰园内李景隆身着月白长衫的身影。
她究竟是因为他日日送兰而感动,还是对他黑夜里无声的一笑而动心呢?然而他却又在提亲之时浪迹烟花地,还不做任何解释。锦曦心情混乱,看着手中捧着的那盆素翠红轮莲瓣兰出神。
新月初上柳梢头,锦曦呆呆地站在河边时,李景隆也痴痴地瞧了她许久,终于长叹一声,轻声唤她的名字,“锦曦。”
锦曦回过头,怀里还抱着那盆兰花。李景隆的心往下一沉,背变得僵直,什么话也没说。
“你,你约我来,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李景隆慢慢笑了,目光从她手中的兰移到她脸上,浮浪之气顿现,“还要我说什么呢?”
锦曦定定地看着那个笑容,她弄不明白他的意思,想起落影楼中李景隆与落影相偎依的那一幕,她轻咬了下唇,望着李景隆道:“这兰太珍贵,我,养不起。”
只呆了一下,李景隆已脱口而出,“天下间,只有你能!”他似乎有点儿吃惊自己的急切,隐去了那个笑容,一咬牙轻声道:“锦曦,我是真心。”
真心,真心会无话可说?锦曦瞧着李景隆,勉强地笑了笑,真心就是如此?只能如此?他的真心对自己又有多少?她真的不了解他,他可以温情脉脉日日赠兰,也可以瞬间工夫杀了五十七个人,今日所见的李景隆与她眼中看到的真的是两个人。一个人怎么会有两种不同的面目呢?锦曦觉得累心。
她把兰花放在地上,慢慢走开,“你是多情之人,锦曦……”
李景隆眼中冒出怒火,他都这般冲动地表白,还想让他怎样?手一把拽住了锦曦的胳膊,“难道你不肯信我?”
“我……”锦曦苦笑,不是她不信他,只是她分不清也认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为何要有两种不同的面目?你为何要掩饰武功?这些倒也罢了,为何今日提亲又去烟花柳巷?为何当着大哥的面还与烟花女子调笑?你纵然救了我,可是那么短的时间里,你竟杀了玉棠春五十七人,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的声音里带了些颤抖,锦曦忧伤地想,难道真的是在意了,所以才会质问于他?她凝眸看着李景隆,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给她一个答案便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