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到、人到、马到!
流光溢彩的方天画戟轻巧无比地闪动在赵云的面前。仿佛吕布的赤兔马只走了一步,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赵云的眼中闪过炽热。手中银枪轻轻一摆,原本与之交战的众人只感到自己的身边一轻,那种沛然无可抵御的压力完全消失。
赵云却已经停了下来,连人带马全身上下的所有动作都在这一刹那间骤然停顿,所有的精力体力都决不再消耗半分,岿然不动如无边的大地。手中的银枪强横无比的斜挑在自己面前燃起漫天大火的方天画戟,角度力道无一不达到赵云枪法中的巅峰。
就在这时,眼前的方天画戟消失了。自己的面前居然空无一人!
原来竟然仅仅是吕布在赵云的面前挥出的残影而已。赵云的眼中闪过骇然:竟然可以骗过自己!
好一个吕布!
赵云的杀气开始无可遏制的弥漫,随之而来的还有无限提升的各种感官触觉,尤其是直觉。
面对吕布,单单靠眼睛是不够的。
而在一旁已经撤出战圈之外、自己感觉是死里逃生的张辽大口地喘着气,刚才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张辽就觉得自己的体力被大量消耗着,自己简直就是无力再战。其实他知道这仅仅是一种错觉,自己的这种消耗其实是一种精神上的倦怠。
张辽知道。也许两者在招数上的差距并不大,但是自己也许终生都无法达到对手的境界。
那是一种对人世间万事万物的超然理解,绝非是什么勤能补拙所能弥补的,努力,只能使人成为人才,但要成为天才还需要天赋。
沮丧的并不仅仅是张辽,还有此时已经跨上了另外一匹战马、向袁绍方向跑去的张郃。
眼前的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年轻人太强了!
不过赵云无暇顾及他们,吕布那诡异的速度在白天的一战中已经在赵云的心中非常深刻的印象,
赤兔马诡异地出现在了赵云身体的左侧。
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燥热起来,方天画戟烧灼的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变形。来不及撤出战圈的并州铁骑无一例外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开始灼痛起来。
刚才与赵云交锋时的疲惫感在此时成倍的强烈增长起来。
那仿佛就是一壶沸腾的水在洪炉上遭受着永无休止的煎熬,每一个靠近吕布的战士都涌起了心力交瘁、满腔的热血被抽干的死亡感觉。
这就是他们心中的战神了。
赵云的感觉尤其强烈,就连自己平静如水的心灵都不由得为之荡漾起来。
心有所感下,手中银枪如孔雀开屏般绘出,仿佛在赵云手中的已经不再是银枪,而是一把泻地水银飘飞而成的大扇子,
吕布的眼中闪过惊异的神色,手中的方天画戟流幻不定的敲击在了赵云的银枪之上。
银枪向左,方天画戟向右。火红与银白水乳交融却又泾渭分明地交织在一起。
有若美妙无伦的音乐般的兵器撞击声顿时响起雨打荷叶般细密而起。
两马电光火石般擦身而过。
吕布和赵云的眼睛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有太多的困惑和不解。
只交手一个回合,赵云的心中升起了无比奇异的感觉。
一直到现在,自己手中的银枪还在因为方天画戟的撞击而轻微的颤抖,可是这种颤抖给赵云带来的却绝对不是伤害,那其中竟然有一种难以明言的快感。
这种情绪也在吕布的心中荡漾蔓延: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招数和这赵云的银枪有着某种奇妙的感应?
外人是绝对不会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吕布手中那把可以伤害一切的方天画戟居然在赵云的银枪上找到了一种回应,有如风行水上般毫无阻碍地掠过赵云密不透风的银枪。
那感觉就像是星火燎原。
吕布的方天画戟是烈火,赵云的银枪却是平原。
奇异的气氛在两个人心中引起了共鸣。
周围的厮杀已经与两人全无关系,两人面对面呆立了半晌,回味着那奇妙的感觉。
蓦地,两人开始变换调整自己战马的马头,紧紧盯着对方不断变换的位置,开始寻找对方有可能出现的一丝一毫的疏忽。手中的武器也在不断地变换着角度。同样是那种令人窒息的、异常的缓慢。
那种时空的倒错感令每一个观者为之眩晕。更令人想要永远沉浸在这种气闷中永远不要醒来,就仿佛这种缓慢已经成为了一种不变的永恒。
不知何时,这种沉闷已经被打破,吕布和赵云的身影再一次交织在一起。
火红与银白流光溢彩地游走于战场中。
渐渐地,赵云的银白消失在吕布的火红中,不过吕布却绝不会误以为自己就要取得胜利。因为吕布知道,自己的方天画戟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办法真正的攻入到赵云的枪影之中。
就好像熊熊的烈火只能烧焦大地表面的一切,却无法焚毁大地一般。
在吕布的攻击下,赵云的银枪完全地失去了动人心魄的神采,但当一切的浮化消散后,赵云银枪的真正威力才完全的地显现出来。
无论方天画戟怎样的旋转、飞扬、跳跃、冲奔、劈砍、滑落都没有办法渗透赵云的银枪中去。
这是一个可媲美于太史慈、风格却又完全不同的对手!
吕布此时此刻浑然忘记了身边的千军万马,眼中只有一个赵云,因为对方给自己的震撼太多了!只记得不停地挥舞着方天画戟,那方天画戟上的火焰越烧越烈,变幻无方。
吕布感到自己已经变成了自己胯下的赤兔马,正在全无挂碍地奔驰于广袤无垠的大地上,那种快乐就像春风可以吹到的地方,永无止境!
招数再变,吕布的方天画戟好似从天而降般开始借助赤兔马的高度向赵云的银枪狠狠的砸过去。
赵云此刻却在暗暗的叫苦,自己其实现在正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在刚开始的时候,赵云就已经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武功竟然会和吕布的武功相辅相成,与之交手没有了剑拔弩张的味道,反倒是多了如饮绝世佳酿的畅快淋漓感,这种滋味就连当初与太史慈交手的时候都没有过。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吕布的方天画戟完全的凌驾到了自己的银枪之上,吕布的精神倍涨,有越来越可怕的趋势。
吕布这把火在自己有如大地的银枪上终于找到了彻底燃烧的依托,开始越烧越旺起来,赵云凛然知道:吕布再一次来到了武功突破的边缘。
该死,现在的自己和太史慈明明已经追赶到了吕布的身后,可是现在赵云却有一种吕布渐行渐远的错觉。
方天画戟的戟尖、戟杆、月牙无微不至地击打在赵云的银枪上。
此时的星星之火已经变成了天外的火雨流星,重重地撞击在这块儿不堪重负的大地上,早晚会变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高大的赤兔马拥有着无可比拟的速度,那种高度和力量对赵云的威胁是任何未与吕布交手的人都不会真正体会到的。
在这一刻,赵运才深刻的明白白天时关羽和张飞与之对阵的无奈。
只是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长的时间。
眼前的这一切令敌我双方无不目瞪口呆,令人如坠冰窖中,嘴唇打着哆嗦,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黑衣如夜的贾诩。
眼前的一切令贾诩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李肃见他的脸色不好看,小心翼翼地问道:“贾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贾诩皱着眉头道:“的确有问题,你看见与温侯交战的人了吗?”
李肃点头,开口道:“这小子我认识,今天白天温侯在后面追击公孙赞的时候,就是这小子从中作梗,施放冷箭令公孙瓒逃过一劫的。嘿!真想不到这小子的马上功夫这么好,竟然可和温侯交手这么长的时间而不倒。”
贾诩冷冷道:“问题就在这里,按照今天白天的情形,这小子应该是公孙瓒那蠢蛋的手下,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肃被问得一愣,这有什么奇怪的?两军交战,对方派出自己的手下出战,有何不可?这个贾诩也太多疑了吧?
贾诩就知道李肃不会明白,独自一人冷冷道:“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从白天的事情上看,这个人在公孙瓒的手底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骑兵队长,可是现在呢?分明就是独自行动,又或者说这个人已经不再受公孙瓒的控制,你可否知道这个人现在出现意味着什么?”
李肃被贾诩弄糊涂了,苦笑道:“贾先生请直说,我现在脑筋不大灵光。”
贾诩冷哼道:“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事情,但我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个人现在一定是太史慈的手下!”
李肃张了张嘴,很想问“你怎么知道”,不过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若是想要告诉你的话,他就一定会说,否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贾诩迅速地看向战场,冷静地分析道:“这个白袍小将武功卓绝,但在公孙瓒的手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骑兵队长,由此可见此人必是出身寒门,而且郁郁不得志,公孙瓒对其肯定是非常的不公平,更不会任由他独自行动,要知道公孙瓒现在有伤在身不宜动手,所以这白袍小将单枪匹马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没有道理。”
顿了一顿道:“再想一想同盟军中不问人才出处,只看重才能的诸侯,我想只有太史慈和曹操吧?不过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若我是这白袍小将也不会去找现在实力大大降低的曹操,太史慈才是第一选择。”
李肃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这白袍小将一定是太史慈从公孙瓒处新收来的手下了。”
贾诩点头道:“这种可能性很大,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小子无法忍受公孙瓒对他的轻视,愤然出走,在这里单枪匹马地独斗温侯。若是这样反倒好了,可是他若真是太史慈的手下,现在这种情况可就太怪异了。”
李肃大感错愕,看向身边这莫测高深的人。
贾诩的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油然道:“看旗帜,刘备、太史慈、曹操、鲍信、公孙瓒这五个人都没有到,不过受伤的公孙瓒可以抛出在外,刘备向来独来独往,也不用管,说不准马上就到,不过太史慈和曹操在一起可就令人担心了,这个太史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他的军队到底在哪?”
李肃哪能答他,唯有保持沉默。
蓦地,贾诩露出冷笑道:“原来如此!好个太史慈,竟然可看穿我贾诩的全盘计划,我若是不配合一下怎能对得起你的这番良苦用心?”
李肃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话说的情意真挚,好像贾诩对太史慈有着无限的感激似的。看看贾诩的面部表情还真的不像做戏,完全是一番肺腑之言。
不理李肃错愕的表情,贾诩马上下令道:“全军开始冲击,马上击溃同盟军,在河边密林埋伏的军队也马上投入战斗,不必再顾忌和等待河南岸的孙坚军,孙坚军不会过来了!”
众手下轰然应命,纷纷上马,整顿士卒,杀向同盟军。
李肃皱着眉头道:“贾先生不是说要在等一等吗?怎么现在就开始冲击?”
贾诩冷笑道:“好个太史慈,当真是精于算计!哼!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打一开始这个太史慈就没有准备和我军交战。”
李肃愕然,无言以对。
贾诩目光闪动,声音渐渐飘渺起来道:“我早就说过,这个太史慈的大局观世上罕有人比,这人追求的并非是一场两场在战场上的胜利,对于太史慈而言,我们和袁绍都不是他的同盟,太史慈岂会置身在这样一场是非中?他巴不得我们都生斗死呢!看来太史慈已经看穿了这场战争的局面就是不胜不败,所以早已经把眼光放在了未来在中原和北方各州郡的控制权上,对于他来讲,我们现在能消耗袁绍多少就消耗袁绍多少。总之对他太史慈有利。”
李肃此刻彻底明白了贾诩的意思,原来太史慈大的是坐山观虎斗的主意。
贾诩的神情松弛下来,微笑道:“如此一来,我反倒不担心了。看来太史慈的青州军顶多在后面做做样子,并不会真正的赶到战场。至于眼前这个白袍小将的作用不过是为了缠住温侯,令温侯不能发挥出带领并州骑兵冲击的威力,这样一来,两军的交战就会真的就会变成一种胶着状态,双方的死伤也就越大。我岂会令太史慈如此的称心如意?哼!我现在就发动冲击,击垮袁绍,看太史慈的如意算盘怎么打得响?!”
顿了一顿道:“既然太史慈已经料到了我的计策,我看派到孙坚那里的细作也是凶多吉少,太史慈肯定会派人从中破坏的,毕竟冒充袁胤有利亦有弊,虽然容易令孙坚这与袁氏家族接触不多的南方士族上当,但在同盟军中见过袁胤的人大有人在。太史慈既然已经猜透了我的意图,又不想让袁绍取得胜利,那么在揭破我的计谋后撺掇孙坚按兵不动就是太史慈最好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哪里还用防备孙坚?倒不如趁现在调动所有的兵力击溃袁绍,见好就收为妙。”
继而微笑道:“既然太史慈已经为我们作出了如此清晰的暗示,若我们还不知好歹和进退,非要弄得鱼死网破,岂非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我现在只希望温侯可以迅速的脱身出来,完成对同盟军的冲击,然后马上撤退,有多远走多远,最怕弄出几个像眼前这白袍小将级别的武将来,一旦他们缠住温侯,我们就损失就重了,若是这样,只会令太史慈更高兴。”
李肃心悦诚服地点头。
蓦地,正在看向前方的贾诩脸色一变道:“果然如此!”
李肃愕然,转头看时,不由得大惊失色,因为在吕布的边上赫然出现了两位不速之客——关羽、张飞!
天哪!李肃不由得呻吟起来。
张合垂头丧气的回到袁绍身边时,袁绍的心情已经大为好转。虽然眼下大出风头的是白袍小将并非是自己的手下,但毕竟是缠住了吕布,遏制住了并州军的进攻势头。
看着无精打采的张合,袁绍温声道:“张将军不必把胜败放在心上,那敌将不过是暗箭伤人,算不得好汉。”
田丰闻言暗暗摇头,战场上的情形瞬息万变,各种突发情况都应该计算在内,如果失败,那就要吸取教训而不是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又或者是推托责任,他当然可以看出袁绍对这张合的喜爱,但对人才的培养绝对不应该是这种偏袒的方式,爱则欲之长生,恨则愿其立死,这其实英雄所为?简直与长于深宫的妇人全无差别。
不过田丰发现经袁绍这么一说,那个张合眼中竟然露出感激的意味,也就把自己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经过几次事件,田丰知道自己的这位主公是个爱面子胜过一切的人,有许多的话不能说得太直。
摇了摇头,不去想他,不过田丰现在却在担心另外的一件事情,因为眼前的战局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控制范围,对面的并州骑兵每一步的行动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可以想见,在这可怕的并州军队的后面有一位更为可怕的军师在出谋划策。
“未算胜,先算败”乃是兵法中的金科玉律,田丰也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很好,但当自己自以为得计的一切都在对方的意料之中时,那种挫败感简直令田丰难过得要死!
更令田丰郁闷的事情是那个令他生出无限戒心青州刺史太史慈,表面上看,这个年轻人特别的幸运,就比如这场失败的偷袭战,太史慈的实力到现在还没有受到一点的损害,若是他在最后到场,凭着青州兵的精锐,说不着可以一举击垮并州军。
田丰想到这里,转过头来看了看郭图和许攸,眼中闪过不屑,他才不会像这两个人那样大拍马屁,对袁绍隐藏实情,自己早就对袁绍说过,青州军与徐荣的一场战争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青州军的勇武令田丰惊骇莫名。
尤其是田丰在暗地里观察了青州兵之后,这种感觉犹为的强烈。
田丰实在难以想象人时间会有如此好战的军队,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死亡为何物,那些士兵的眼中时时散发出对战争的狂热。
再比如说,青州军居然不要袁术的粮草供应,而是自备口粮,而且一日三餐,这在其他的军队中简直就是不可想象。
太史慈青州军中透着无限的神秘。可就是这只神秘的军队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实在是不符合青州军的作风。
这个太史慈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刘备的军队赶到,关羽张飞手持兵器直接杀向了吕布,显然这两位猛男也知道若可击杀吕布就是最大的胜利。
袁绍见刘备赶到,心中稍安,笑道:“玄德来得正好,没想到这个公孙瓒手底下的一个小小的士卒竟然有如此的本事。”
刘备的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应声道:“这白袍小将名叫赵云,乃是常山人士,不过现在已经是青州刺史太史将军的手下了。”
此语一出,袁绍等人倒是没有反应。不过几个出色的谋士相续变色。
田丰看向就在韩馥边上的沮授,后者神色郑重地向田丰微一点头,显然是两个人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
许攸也是极富才智之辈,马上对袁绍道:“主上,我军必须立刻发动冲锋,否则并州军没,马上就要反扑了!”
显然这胆小的智者也看穿了整个战场的局面。
袁绍莫名其妙,疑问道:“我军现在还未到全,为何不多等一会?把握岂非更大?”
许攸急道:“主上,只怕还不及了!”
正说话间,对面的并州军开始凶猛起来,在河边的密林中又冲出了无数并州士兵。
并州军的冲击开始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