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县府周围驻扎了好几万人的军队,公主所住的院落外更是层层岗哨,严密防守。他能不声不响地进到院子里面来等我,是怎么办到的?就算他家在京城能呼风唤雨,可这里是远离京城的他乡外府,快要脱离朝廷掌控的地方,再有势力也鞭长莫及吧。
他轻笑一声道:“山人自有妙计。”
得了,都什么时候了啊,还跟我来这种调调!我只得长话短说地告诉他:“如果你不想让公主发现,就不能在这里出现。不如,我们一起去云来客栈吧,这里实在不是谈话的地方。”
出去我倒不担心,他有办法进来,就有办法出去。我晚上出去一会儿应该没人发现的,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晚上没人会去査我的房。只要在天亮之前能赶回来就行了,反正白天一整天都得坐在车里,到时候想怎么睡都成。
“也好。”他点头,然后拉着我手走出虚掩的院门。院门外,一个穿着战袍的将领正背着手抬头看着满天繁星。
王献之略带惊讶地喊了一声:“阿土,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将领回过头来,虽然光影幽暗,还是依稀辨认得出就是谢离——这支军队的副统领,地位仅次于桓渲的谢将军。后来我向知情人打听过,他果然是谢家的人,论起辈分,还是谢玄的堂侄子呢。
听王献之喊他“阿土”。我也就是明白王献之何以能自由地出入县府后堂了。其实也很好理解,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互相之间基本上都认识。尤其谢离的年纪也不大,看起来就二十来岁,辈分又比谢玄小,所以王献之直呼其乳名。
谢离笑着打趣道:“我给你站岗啊。你看我多好,你跟姑娘约会,我在门外给你站岗。回去之后,你将何以谢我?”
王献之也笑道:“顶多我把你一直垂涎地那幅字送你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谢离差点蹦了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原来这也是个书法迷。难怪肯帮王献之“站岗”的。沉迷书法的人,都是王氏父子的狂热追随者和崇拜者,说一声给他写字,什么都肯效劳的。
而在我们大晋,这样的“书法迷”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可以说人人都迷。不存在迷不迷的问题,只有程度的差别。所以。王献之要找人引路见我,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有谢离作陪,我们一路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出了军队的包围圈,来到了云来客栈。
掌柜地点头哈腰地迎上来,王献之劈头就问他:“你把我们的马喂好了没有?”
他一叠声地说:“喂好了喂好了,都是用最好的细草料喂的。公子想必也知道,现在的草料有多金贵。半个多月前这里才过去了十几万大军,这次又是几万,就像蝗虫过境一样。什么草料都给他们啃光了。别说细草料稀罕,就连那粗的都很艰难了。”
见王献之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掌柜里露出了一脸尴尬的笑,自己打着自己地嘴巴说:“瞧我这张乌鸦嘴。朝廷的军队过境,是到前方去为我们打退(小说网,电脑站www..Cn更新最快)敌人,怎么能说是蝗虫过境呢……”
我也快忍不住笑了。这家客栈好像还是清源县城最大最好的客栈,怎么掌柜的口才这么拙劣。这样不会说话,能做生意吗?
王献之不再听他罗嗦,一面带着我往楼上走一面吩咐:“你只管把我的马喂好就行了,草料要单独算钱你找我的下人去谈吧。”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掌柜的屁颠屁颠地走了。罗嗦了半天,无非就是想再敲一笔钱而已。我不满地嘀咕道:“从没听说住店还要单独算草料钱的,喂好客人的马那是他们地服务项目之一。钱早就打进房钱里面了的,不然,为什么那么贵?”
王献之笑了笑说:“算了。我们马多,现在的草料贵也是事实。离战场越近,草料
越大,军队,土匪,哪边不需要草料啊?军队还出钱直接抢了。他们也很难地。”
这时我才注意到,客栈里异常的安静,我问他:“怎么这里除了你带来的人和掌柜的,就再也见不到其他的人了?”
现在是比较晚了,但也不至于全部都睡死了吧。在我的印象中,客栈是开通宵的,随时都可能有客人上门,因此环境也比较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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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献之回头说:“你进来的时候没注意看吗?门口挂着客满的灯笼,这里我全包下了。”
真是不知柴米贵的败家阔少!这么大地客栈,两层楼少说也有几十个房间,而他们统共不到十个人,要那么多房间干嘛?
而且,“你来之前,这里就没客人住吗?”
“有啊,我既然要包,那些人自然不能留,我叫掌柜的把房钱还给他们,让他们去别的店投宿去了。我住地地方,怎么能有闲杂人等。”
“我就是闲杂人等。”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听客栈掌柜刚刚说话那腔调,表面上点头哈腰,但说话暗中带刺,讥讽朝廷军队,根本就是个难缠的角色。我就不信他是真的愚笨到不会说话,要那样他还做屁的生意啊。
在时常有土匪出没的地方开这么大的客栈,客栈前面还有配套的大酒楼,掌柜的身份绝不简单。搞不好,就是和土匪勾结的。
想到这里,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跟着他一走进他下榻的天地号房,就催促道:“叫你的人快收拾好行李,我们马上就走。”
他惊喜地搂住我:“我们真是心心相印呢,这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也惊喜地说:“原来你不笨啊,还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他连连点头:“嗯嗯,此地不宜久留,我这就带你回京去。”
“回京去?”
我没听错吧,深更半夜,土匪出没的边远之地,要带我回京去?
“是啊,我这次就是来带你回京的。你怎么能去前线?怎么能去见那个变态的太子?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那个女人要疯随她疯去,但把你拖去给她哥哥劳军我绝不允许。”
原来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千里迢迢追赶而来,是为了来带我回京去。我心里顿时一股热流淌过。不管我和他以后如何,他将来能不能娶我,有他今日的这番举动,我为他付出一切都值了。
但有一点我也听明白了,我们刚才的“惊喜”是完全不同步的,有点鸡同鸭讲的味道。我的意思,是这家客栈不安全;他的意思,是我去前线不安全。
不管那么多了,先撤去这家客栈再说。虽说府衙那边有几万军队驻扎,这客栈掌柜可能不敢轻举妄动,但我们最好是不要冒险。这些土匪已经猖獗到敢公开跟军队干仗的地步,也抢去了许多粮草,在这里未尝不敢,说不定深夜人静正好下手呢。
想到这里我问他:“你们一路行来就没遇到土匪吗?”
“没有,我们轻装简行,一看就不是肥羊,土匪打劫我们什么?”
“也是。你收拾好了没有?我们这就结帐走吧,你今晚带着你的人到谢将军那里挤一挤,我回府里去睡。”
他尚在犹豫:“这样明天那女人就知道我在这里了。”但很快就笑道:“不怕,我们明天早点走,等她起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走了,她能奈我何?“
我笑着没有吭声。他肯定还不知道我来之前发生的事,现在我可不是公主私下押来的,而是皇上下了“口谕”的御用随行人员,是不能擅离职守的。
但暂时还不是跟他谈论这些的时候。先离开这家让我不放心的客栈,带着他回到谢将军那里再说。等到了相对安全的地带,再慢慢跟他解释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