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跟人相处是最难的,要迎合就意味着改变,要体谅就意味着牺牲,要包容就意味着忍受,除了那些善于自我麻醉、自我催眠的‘阿Q’,没人会把打压自我当成一种享受,说到底还是人性的自私。爱和付出,也是有限度的。
“怎么,不开心了?有人信誓旦旦的保证要我们快乐的!现在知道这份‘差事’的难度了吧!”李珂似乎察觉了陈燃的不快,但她仍继续挑战陈燃的容忍。
“我记得曾经无数次,我设想过自己以后的人生是什么样子,我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我设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拥有几乎所有的优良品质!坚强、勇敢、自信、宽容等等等等。这不仅仅是我父亲的愿望,也是我自己的,谁不想变的出类拔萃呢?”
陈燃有些缅怀的笑了笑,继续道:“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以为可以通过努力积累叠加的这些品质,得到了一些,却也失去了不少。而当初面对的各种可能性和我可能成为的各式人等,也在年复一年的减少。也许现在谈最后还有点早,因为我才27岁。但是我自己确实有种从漏斗的顶端滑落到最底部的感觉,这漏斗就是我人生的各种可能,现在他剩下的可能已少的可怜。”
周漪和李珂不自觉的坐到陈燃旁边,用心的听这个男人难得的情感表露。
“我的性格不太好,有些冰冷,有些机械,有些清高,也许只是羞涩,谁知道呢,清高和羞涩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形态给人感觉就是一码事,为了面子,男人总会装那么一两下子的。”
周漪轻声的笑,她在现实世界是中外合资企业的白领,从头到脚,从气质到外表,都是男人们眼中的上上之选,每天磕头碰脑跑来讨好献媚的不知凡几,她可谓阅历丰富,陈燃说的这句话她相当有共鸣感,很多男人就是死撑面子活受罪,象那句贫嘴中描述的一样,‘冻死迎风站,饿死也不说没吃饭!’
“我的嘴巴有点臭,尽管有时候会说的婉转一点,但说话的内容十有八九都不是什么正面褒奖。”
“我的心态有点老,不管干什么总是显得有点缺乏**,事实上确实也没什么**。就象喜欢饮清茶一样,我喜欢淡而持久的感觉,回忆起来也充满温馨。而那些闹腾的,早年经历的实在太多了。”
“所以你注定是个不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周漪接过了陈燃的话,“比起那些对自己有帮助的道理,女人更喜欢听甜言蜜语,就算明知是假的,仍是如此……”
“我以为象你这样的女人,在现实中是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东西的。”
“你是说整日被‘花团锦簇’所笼罩,很难产生清醒的意识,从第三者的角度客观的分析和看待眼前发生的事?”
陈燃点点头,“因为你这样的人从开始就走在一条用鲜花铺成的道路上,连草地都看不到,又怎么会明白什么是荒芜?”
“你说的没错,被人宠着、捧着,还有无数人曲意讨好,成天围绕着你转,仿佛生活在云端,确实很难分清真相和假象。”
“也是种生活。”陈燃淡声道。
“尽管嘲笑吧!”周漪嗔道。
“没那意思。这种情况,运气好,腾云驾雾一辈子,运气坏呢,就是先甜后苦。用那句很流行的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见周漪不支声,陈燃又道:“来了这个世界,才跳出了那个局?”
“判断失误!”
“是了!以你的年龄,如果是现在才明白这些,早已不是周小姐,而是某某太太了。”
“看!这就是你不招人喜欢的地方,我的年龄怎么了?不知道谈论女人的年龄是很失礼的事么?记住,我比你小,小很多!”周漪气哼哼的捏了捏小拳头。
“嗯嗯,我错了,你十八,过了年还是十八,不,十七!”
“讽刺我呢吧!”
“没有、没有!”陈燃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谁都不容易,你是见证了一场活生生的悲剧,所以才……”
“这就是你让人害怕的地方。”周漪一怔之后,感慨的说道:“一点点信息,你便能推算出真相,并且从这个真相扩展出更多的内容。在你面前,如同站在X光透视镜前一般赤裸,这会让人本能的怀疑你的很多举动都是计算后的结果。”
这回发怔的换成陈燃了,再一想,遂释然,人要活的一点隐私和秘密都没有,确实够无趣的。周、李对自己的一再考验,怕也是因为周漪所说的最后这一句吧。
被勾起了回忆的周漪悠悠的继续道:“那是我最好的朋友,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工作,我们都是别人眼中的天之娇女……她的恋爱,曾如同梦幻一般完美,深情款款的白马王子,无数的鲜花以及每一天都在进行的浪漫……”
周漪叙述的就如同一部让无数少年男女为之倾倒的爱情肥皂剧,陈燃只听了一个段落,心下已经了然,这种情况放到现实里如果是圆满结局,那就能塑碑立传了。
果然,周漪话锋一转,冷哼了一声,“甜蜜在婚后不到一月便完结,酗酒、夜不归宿、稍有不顺便动手打人……那个男人之前的种种表现都是做给人看的。他要的不过是一个躯壳,一种虚荣,就象他第一个摘到了山巅上那簇玫瑰中最美的一支一样。”
“你们男人有时候就是畜生,不,畜生都不如,拿自己的老婆当工具!”周漪忽然神情激荡。
“风花雪月都是用金钱堆砌的,没有钱,连浪漫都会变的寒酸,所以,为了钱,其他的都是可以放弃的,只要可以有钱,就可以制造新的浪漫,可以摘另一个山头上的另一朵爱做梦的玫瑰花……”陈燃低沉着嗓音说出了人性中不堪的一种。
“越美好的东西,付出的代价就越昂贵,可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是特例,是最受上天宠爱的那个,所以这世上才有那么多‘飞蛾’。”陈燃已经察觉出,周漪的内心隐藏这一段秘辛,而且是需要发泄的那种,他希望周漪能够发泄出来,不过选择的方法显然并不怎么高明。
果然,啪!一个清亮的耳光,陈燃的刺激法发挥了效用,现场的惟一一个爷们儿代那些‘游戏人间’的男人挨了一下,然后,周漪恸哭着扑进了陈燃怀里。“她被好几个男人糟蹋了,还得了病,跳楼……”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此刻,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陈燃只是紧紧的揽着她,这就够了。
陈燃知道,男人和女人,如果没有感情的交集,永远都只能是陌路人。女人,绝少在除她倾心的男人之外的男人面前发泄悲情,所以这一耳光挨了,陈燃反到踏实了不少,只是,这种想法显得有点贱呵……
哭了一会儿,周漪激动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为刚才那个耳光道歉:“对不起……”
陈燃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他沉吟了一下,道:“有些男人、女人,他们只爱自己。但还有些人喜欢被人爱的感觉,所以他们也爱对方,就是为了得到更多被爱的感觉。我觉得这世上没人能做到完全的奉献,但可以努力去做后一种人,带着一点点目的,体会爱人和被人爱的感觉。”
“你说的话总是这么复杂,象绕口令!”经过这一通发泄,周漪感觉好多了。她借这句话掩饰自己的羞涩,并趁机脱出了陈燃的怀抱,两人刚才的姿势实在过于暧昧了些。
陈燃涩笑了一下,“我说过,我不太会讨人欢心。”
“好了,说说你吧!别告诉你没有初恋,就算只是憧憬、暗恋,每个人也有那么一段心灵历程的!”周漪趁机挖掘陈燃的过去。
“有,从小就是邻居,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呀!青梅竹马!”周漪有些羡慕,有些吃味。
“她一定很漂亮吧?”
陈燃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在一个女人面前夸另一个女人如何如何漂亮,基本等于脑袋里有大便。“从小长大,她算是比较了解我吧,有爱心,或者说是同情心,你知道的,我那时惨了点。”
“仅仅是同情心?”
“你当都是现在的男孩、女孩么,打小都是人精,打小都早熟。当年我们青涩的时候,哪知道什么是爱。”陈燃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让人难忘的岁月,“说起来我没有变成狂人或疯子,她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女人的母性很伟大!”
周漪知道,‘伟大’这类词汇是种奢侈的东西,尤其是对陈燃这样逻辑思维异常严密的人来说,能用到这个词来描绘,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只听陈燃继续道:“回头想想,说来我们更象一家人,了解的太通透就没了**,感觉那种爱不象男女之间的爱恋,更象是亲情,也许,这就是分手的原因吧……”
“分手?”周漪感到有几分轻松,又有几分恼怒。为陈燃的那份爱恋已经完结而轻松,为那个女人的不幸而恼怒“你果然不是好东西!竟然用这种理由离开了她,喜新厌旧的东西!”她叱责道。
“我不是石头做的,她当时我惟一的亲近的人,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能跟她过一辈子的,可是除了婚姻,还有什么办法将一个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拴一辈子?”
“她甩了你?这个世界上还有女人蠢到放弃……”周漪忽然发现自己有点说漏嘴,后面没了声息。
陈燃却陷入往昔的伤痕中不能自拔,“她说对我的感觉象是最好的朋友,象是哥哥,甚至罗嗦起来象他的父亲,就是不象恋人!……”
“你的心理年龄对当时的她来说太大了,她要的朦胧和浪漫你不能给!”周漪有几分惋惜道。
“是!我后来才想明白……但在当初,当她将一个男生带过来说这是我男朋友时,我的感觉就是背叛,被这个世上惟一至亲背叛,当时我想了107种让那个男人人间蒸发的办法,但即使在最后一刻,理智仍不停的告诉我,即使杀了那个男人,我仍然得不回她,只会让她痛苦,这是我不愿看到的。呵呵,悲哀吧!这就是理性的代价,连冲动一次都显得那么奢侈。”
周漪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以她对陈燃的了解,说是107种死法,那就真是107种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方法。她非常确信,如果陈燃是犯罪分子,绝对是让政府恨到骨髓里的那种人物,想到回放寂静岭决战的最后一幕,一个连自己的死前极限都算计进去的人,本身就是恐怖的代名词。
“你大二便提前结束了学业,是因为她吧?”始终都未发一言的李珂突然问。
“是!当时的我恨不得连这个世界都完全遗忘。”
“可你还是忘不了她!”李珂步步紧逼。
“……生命中,有些东西是永恒的。跟对错无关,也不会因为没有得到而觉得遗憾。它是你人生轨迹上的光芒,是你生命的鉴证。也许,要你体会这些还需要几年时间的沉淀。”
“不要因为见到了另一个我就下这样的结论!”李珂显然是在说上次寂静岭冒险中那个抱布熊的小女孩。“我们现在过的这种生活,不正是对人性最好的折磨或者说锤炼么?”
陈燃沉默,李珂说的没错,岁月是什么?仅仅是时间吗?不是!岁月是由一件件事组成的集合体。在这些事件中,有一些同你的思想产生了共鸣,让你领悟、让你思考、让你变的成熟,这就是时间的沉淀。而在这里,本来应该缓缓流淌的岁月变成了咆哮前奔的激流,就像本来一生要拍50部电影,而现在1年就要你赶30部出来一样。会不会因一次填入的信息太多而‘噎’死那是 ‘消化’问题,凡是挺过来的,不正是等同于‘洞中度百年,人间才一日’的效果么?
“后来呢?你们分手之后,你是不是就离开了故乡?”周漪见气氛有些尴尬,换了个话题。
“嗯,我去了北京,七年都没再回去过。最初是因为不肯原谅她,后来是因为没脸去求得她的原谅。是我当时太肤浅了,维系彼此关系的并不一定非得是爱情,这个世界上,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全心全意呵护她。”
“心胸豁达啊!“周漪赞了一声。
“那到不一定,男人有时候比女人小气,分什么事儿。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谁穿我衣服,我断他手足!”
周漪笑,“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歪理,深刻的是你,粗俗的也是你!你这人!”
陈燃笑笑,“时间真的是消磨意志的最佳工具,刚开始我想不开,将问题划归到‘能力不足’上,应了那句话,化悲愤为力量,幻想着有一天衣锦还乡,如何如何。
可是后来我明白,一切都过去了,如果她不爱你,你穿上钻石衫子回去她仍然不爱你,或许会爱那些钱,但那比她不爱我更难让我接受,因为那样破坏了心目中的完美。也就在同一时期,我糊涂了,我不知道我的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又或者仅仅是青春年少荷尔蒙增多的躁动。
于是在经过无数次思考后,我给那段回忆冠上了名为初恋的名衔,以表示自己对那个年代的迷惘、无奈、软弱、纯真和无悔。
尽管如此,我那时仍感到难过,象头受伤的狼,一边舔舐伤口、回忆仇恨,一边睁着幽绿的眼睛想要找谁报复一下。
难过后来也过去了,时间让一切变的淡薄,让人变的麻木,变的懒惰,当初三刀六眼也难泄的恨意,回头一看,也已成了生命中的一道风景,打着年少轻狂的商标,立在那,象经过多年风雨侵蚀的堂屋,褪色、斑驳,但充满回忆的温暖味道。
那时觉得,恨淡了,爱也淡了。为什么说远亲不如近邻?经年经年的不联系,连个交集的话题都没有,除了简单的寒暄,剩下的只是尴尬。
最接近现在的后来,就象我前边说的,时间让我的人生的各种可能变的所剩无几。人岁数大了,年少时的羞涩少了,脸皮厚了,我想着,在过着让自己满意的生活的同时,该抽点时间回乡省省亲了,准备点北京的风味儿小吃,联系上当年的几个好友,一边吃喝一边天南地北的侃侃,人生不外就是这些……”
“结果省亲省到了主宰空间。”
“这就是命运的奇妙,我也没想到会成为Super Man,还成为《泰坦尼克号》中的反派角色。”
“尽管你坦白了很多事情,但还是要回答我的问题,面对我的刁蛮成性,你觉得开心、快乐么?”李珂今天似乎特别执着。
陈燃摇头。
“那为什么还要忍受?别说是因为爱,如果说漪姐身上有吸引你的地方我相信,但以你的心态会喜欢青涩刁蛮的我,这很难让人相信。”
“小珂,你今天怎么了?”连周漪都有些迷惑,她了解这个女孩,李珂平时绝不会咄咄逼人。实际上,在周漪看来,李珂是个需要呵护的、有着细腻感情的少女,她的冰冷和坚强很多时候都是装出来的。
“答案很简单。当一个女人非要一个男人说出保护她的理由的时候,其实就是想抓住一个梦,她希望那个男人亲口对她说,是因为‘爱’。我还能猜测出,她有些对自己没信心,并且她在吃醋,可能是吃那位露丝小姐的醋!”有些低沉但十分性感的声音从床上传来。那个德国冒险者璐娜不知在何时已经清醒,说话间她坐起身,对自己赤裸着身体似乎毫无所觉,当陈燃的眼神看向她时,璐娜甚至骄傲的挺了挺她那诱人的挺翘酥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