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进入神庙的当天晚上,联军方面派来使者,要立即进行会谈。刘琦与达亚克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同意见面。戌时左右,人到了。
刘琦一见来人,哈哈大笑:“人生何处不相逢,王子殿下,别来无恙?”
三佛齐王子茶野伽在前,他身后跟着两个人,却不认识。
茶野伽双手合十,笑道:“不好,大帅来了,我们就不好了。”
刘琦道:“听殿下话里的意思,莫非是不欢迎?”
“我们怎么想不紧要,大帅不是到了吗?”茶野伽身子向旁边一闪,指着身边的两人,“我来为大帅介绍,阇婆国王子室利乌耶,勃泥国大将军向打。”
这两位都不会中国话,需要通译才能交流。刘琦知道,对面的三个人就是联军的最高统帅,嘿嘿,三位全都到了,很给大宋面子嘛!按照常理推测,茶野伽既然认识我,只要他一个人过来就行了,怎么三位都过来了呢?莫非是互相不放心?
刘琦与两位见礼,转身要介绍达亚克人的代表,也是达亚克最大部落的首领施弩,施弩一脸怒气,也不搭理人,自顾自坐下端起一杯酒,猛地灌了进去。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施弩不愿意见到这些该死的侵略者。是他们侵占了达亚克人的家园,是他们杀害了我们的亲人,这样的仇恨,怎么能忘记?
刘琦能体谅施弩的心情,又不能怠慢了客人,只得充当主人,请他们坐下,还未说话,勃泥国大将军向打道:“中国人屠杀受伤士兵的事情,刘大帅总要给个解释!”
这是先声夺人?想不到这家伙还懂得这么多弯弯绕绕。
刘琦道:“交战之前,对方不由分说,向我方展开猛烈攻击,如果不是我们早有防备,也许就不能活着到这里与大将军说话了。我大宋皇帝陛下曾经说过,犯我大宋天威者,虽远必诛!今天,就把这句话送给大将军如何?”
“什么?你……”
向打勃然大怒,矮胖的身子从地上跳起来,拔刀就要扑过来。刘琦纹丝未动,身边的何知秋一直小心戒备着,向打的身子刚站稳,就把火枪顶在了他的脑袋上。何知秋的手扣住扳机,冷冷地说道:“动一动,打爆你的头!”
这辰结,施弩也在拔刀,茶野伽劝了阇婆国王子,再来拉开何知秋。何知秋没有动,另外一名亲兵的枪指向茶野伽,吼道:“停在原地,不得妄动!”
茶野伽本想做个和事老,这下子有些下不了台,进不是退不是,望着刘琦,等着刘琦发话。
刘琦将送到嘴边的椰汁放下,道:“这里没你们的事情,出去候着!”
“是!”何知秋两人退下,屋内恢复了平静。
刘琦起身挽起向打的胳膊,道:“常言道,不打不相识,大将军的火气也是忒大了些。小兵不懂事,千万不要怪罪才好!”
向打被人家用枪指着头,相当不爽,胳膊用力,向把刘琦的手拨开。不料,那只待在胳膊上的手,就像是一座山,胳膊竟然不能动弹分毫。向打再用力,还是如此。左边不能动弹,右手倒是空着,不由得大怒,挥拳轰向刘琦面门。刘琦五指箕张,叼住对方拳头,令其不得寸进,笑道:“大将军如果有意切磋,可以挑一个时间,本人奉陪就是。”
“好了,向将军还不肯罢休吗?” 茶野伽将向打拉回到座位上,一场纷争暂时告一段落。
沉默片刻,还是茶野伽率先说道:“大帅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本人奉皇帝陛下敕令,下南洋,欲与南洋各国永结盟好。皇帝陛下希望,各国互相尊重,互不侵犯,共享太平。顺便通报诸位,海盗黑龙抢掠我大宋商船,已经被本人于日前剿灭。”刘琦和缓地说道。
向打翻着一双金鱼眼,阴阳怪气地说道:“黑龙凶恶残暴,比野狼还要狡猾,难道真被刘将军灭了?哼,本人深表怀疑!”
刘琦怒道:“是何言也?向打是在怀疑大宋军队的实力,还是在为黑龙叫屈?速速答来!”
向打一时语塞,茶野伽再度出来打圆场,道:“向将军不是那个意思,大帅想必是误会了。能享受太平,谁愿擅动刀兵?关于婆罗洲岛的战事,大帅有何评价?”
在座的三人,向打不是一个粗人,而阇婆国王子室利乌耶,长着一双蓝眼珠,他的人就像他的眼睛一样,让人看不透呢!茶野伽去过大宋,一定对大宋的实力深有体会,对大宋有好感也非常有可能。前番交手的军队,应该是向打的部下,也就是勃泥国人;三个国家,勃泥国实力最弱,三佛齐、阇婆相差不大,但是此次战争中,勃泥国出力最多,消灭达亚克人的决心也是最坚定。三佛齐不请自来,应该是后来才与另外两国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是能捞到多少就是多少。因此,能够以力压服勃泥,再以理说服阇婆,即可大功告成。
念及于此,刘琦道:“听说,两个月的时间,达亚克人损失了四十万人,是也不是?”
向打似乎是专门与刘琦过不去,挖苦道:“打仗还能不死人,真是可笑啊,可笑!”
室利乌耶道:“我军多次遭到对方非战斗人员的袭击,造成严重损失,大帅是打过大仗的人,想必也能理解。”
刘琦拍案而起,道:“你扪心自问,死的可都是军人?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目标就是为了取得战斗的胜利,这没什么可以指责的。但是,肆意屠杀平民百姓,则不可容忍。只要是人,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吗?发生了这样的事,知道了就一定要管,否则,上对不起陛下的重托,下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这是本人的基本态度,也是大宋的态度,诸位看着办吧!”
向打也跟着跳了起来,怒道:“我们打了几十天,死了几万人,难道凭你一句话,就收手不成?哼,不过只有可怜的两千人,能敌过我二十万大军?”
刘琦按剑而立,义正词严地说道:“我两千人,可以击溃你的一万人,是不是可以断定,只要我有两万人,就可以灭了勃泥国?”
向打向前吃了亏,憋着一肚子火气,正无从发泄,听到这话,“嗷”地一声,就要过来拼斗。施弩一个跨步,挡在两人中间,骂道:“向打可敢与我斗一场?”
听到里面的动静,外面的士兵又闯了进来,室利乌耶说道:“向将军,我们是来谈事情的,不是来厮杀的,再若如此,本王就告辞了。”
打是打不起来的,卫兵再退出去,大家坐下来,接着谈嘛!
刘琦也不兜圈子,抛出大宋的条件:“大宋希望:从现在开始,交战双方必须立即停火;达亚克人将退出婆罗洲岛,由大宋负责安置,请诸位好好考虑!”
可能向打也没有想到,大宋的条件竟然是这个样子,所以并没有立即表示反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茶野伽与另外两人用眼神做了一番交流,道:“容我等商量,通知大帅之前,我军不会再发动新的进攻。”
“好!刘某多谢了!”刘琦起身,向三位深深一礼。
第一次会谈就此结束,三位客人告辞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刘琦实地考察了达亚克人的防御阵地,提出了非常有价值的建议,施弩等达亚克各族首领,将刘琦当作神一样敬仰,自然是全盘吸收,着手改变部署,调整兵力。
达亚克人各方面都很落后,以狩猎为主,农业为辅,似乎还未开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也根本不能想象大宋先进发达到了什么程度。要收服他们,方法很简单,只要将有决定权的几位头领或者他们的儿子,送到大宋,走一走,看一看,就会变成最顺服的百姓。
不过,另一方面,他们淳朴、善良,就像山中的清泉,跟他们相比,我们这些人就是人间的浊物了。和他们一起,颇能体验一番人间最美好的东西,这样的机会也是不多啊!
十几天后,那边传来消息,基本同意大宋的建议,希望马上进行下一轮谈判。刘琦派何知秋为自己的全权代表,达亚克方面则是施弩亲自出马,刘琦记挂着宋州,叮嘱何知秋,尽快结束谈判,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可以适当让步。
九月初四,四国五方使者在婆罗洲神庙签署协议,战争结束了。协议中规定:两年之内,婆罗洲岛上的达亚克人将全部撤出,由大宋负责安置。达亚克人的个人财产可以随身带走,但是不得损毁房屋等建筑物。至于他们三个国家如何分赃,刘琦根本就没有兴趣去关心。
初五日的宴会上,四国五方各怀心腹事,表面上气氛还算融洽。梅天良烤的野鸭子,获得大家的一致称赞,被叫上来,介绍一下烤制的方法。之所以他烤出来的鸭子味道独特,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主要是因为用了梨木烤制,别的木材,根本就做不出这样的味道。施弩拍着梅天良的肩膀敬酒,梅天良喝完之后,掉头就跑。他是真害怕,万一施弩知道是他的老大杀了锡理麻喏,他会不会被当成鸭子烤了啊?
向打吃了个满嘴流油,端起酒杯,摇晃着来到刘琦面前,道:“刘大帅,大宋的鸭子好吃,大宋的酒好喝,大宋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国家,咱们一起喝一杯!”
这个人粗中有细,倒也不能小视,刘琦道:“这不过是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大将军谬赞了!”
说的客气,酒还是喝了。
茶野伽眉飞色舞,讲述着在大宋的所见所闻,大宋成为自始至终的主题。
从手下的士兵中选拔一些人出来,留在婆罗洲岛,一方面监视联军方面的动静,一方面尽可能地教给达亚克人一些东西。既然已经成为一家人了,就要多在一起,时间长了,慢慢也就有感情了。
刘琦又从达亚克人中,挑选了五百人,编入舰队,不用他们打仗,只要帮着干些粗活就行。紧赶慢赶,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十九了。
舰队从苏拉威部落的港口出发,向南行驶,目标是阇婆国东北部的苏腊巴亚港。苏腊巴亚港没有城郭,人口五六万的样子,抵达之日,刘琦派人上岸采购给养,并打听宋州的事情。
别说,还真打听到一些事情。三佛齐有一个种族叫做马打蓝,在他们族内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广袤无垠的陆地,海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突然有一天,天崩地裂,周围的陆地消失了,出现了海洋。又过了很多年,从大海的东南方,来了几个人,他们自称是马打蓝族的后裔,住在很远很远的东南方的大海中。
如果,传说都是根据生活中的真实而来,那么就一定存在宋州。既然他们可以依靠小船就跨海而来,我们没理由不能渡海而去。
刘琦的信心更足,从当地雇佣了几个向导,离开苏腊巴亚港,驶向东南。最初的三四天,还能看到一些大大小小的岛屿,接下来就是漫无边际的海水。行驶在海面上,日复一日,很容易生出厌烦的情绪,刘琦深知这一点,时不时地出来,巡视一番。
这一天,走到罗亚多的舱室外面,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一筒!”
“三万!”
“小鸟!”
“慢慢,吃!吃就是不动的意思,不要动了啊!”
“吃什么吃,我碰!”
“你他娘的耍赖,碰不早说,人家牌都亮出来了,你才吱声。”
“咋地,我要碰你就不能吃!我是你们的长官,我说了算。”
“长官耍赖,长官该打,揍他!”
这是谁啊,这么大的胆子,敢打罗亚多?
他们是在做什么?一筒,三万又是什么?
刘琦非常好奇,推门而进。罗亚多正在与一名军官撕扯,看到刘琦,四人连忙起身,敬礼,然后满世界地找衣服。四个家伙,都是一样的打扮,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大裤衩子。
“算了,都看见了还穿什么?”刘琦坐下,拿起桌子上的一张四四方方的木块,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麻将牌!”罗亚多答道,“左右呆着也没事,所以就随便玩玩!”
刘琦一张一张地看过去,越看越糊涂,再问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罗亚多一指梅天良,道:“他教给我们的。”
梅天良一看刘琦就哆嗦,做了好事都哆嗦,今天打牌,总不能算好事吧?身子哆嗦,腿肚子就转筋,三转两转,“噗嗤”跪倒,道:“是小的教了他们,他们也教了小的。咱们共同商量,弄了一副牌出来。”
刘琦看着他的样子,笑道:“起来吧!教教我,怎么玩!”
梅天良大喜,起身就开始白话起来。刘琦是什么人啊?文武全才的水军都指,响当当的国公,聪明自然不在话下,学起来那叫一个快。半个时辰,已经了然于胸,玩起来不落下风呢!
“六条!”刘琦扔出一张牌,忽然想到了什么,“东西不错,就是简单了一点,可以考虑再加些东西进去!咱们水军,在大海上航行,方位最是紧要,所以要再加上‘东西南北中’。咱们水军,也不乏文雅之士,要把这东西弄得雅一些,才能雅俗共赏,‘梅兰竹菊’四君子自然是少不得的。怎么样?大家都来说说?”
罗亚多想想,道:“既然有方位,也要有时间才对,再加上‘春夏秋冬’如何?”
于是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需要再加什么东西,加了之后怎么玩,钻研的劲头,比之研究水战战法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一弄,就越发好玩了!有事办事,无事就研究麻将牌,船上的生活终于不像原来那样枯燥。
一天刘琦看书累了,正在休息,忽然被何知秋叫醒。这小子满脸都是喜悦,手上用的力气很大:“大帅,前面发现一片陆地!”
“真的?”刘琦一跃而起,靴子也顾不上了,抓了一件衣服就跑出来。
海的尽头,果然出现了一片陆地,到底是平常的岛屿,还是朝思梦想的宋州?
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多,气氛越来越热烈,最后就是震天的欢呼声了。
“今天是何日?”刘琦的声音中透着欢喜。
“大宋靖康十年十月十五!”
“什么时辰?”
“未时三刻!”
宋州,我们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