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我们两家关系非常好,过年过节互相走动,各自有什么困难,都互相帮助。有时候,有一斗米,两家就分开吃,一家一半。
黄伯伯文化水平很高,是老知识分子,原来是地区交通处(也就是现在的交通局)的处长,老上海交大毕业的。因为家庭出生问题,也被撤了职,发配到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农机站,当了个有名无权的站长,实权掌握在姓谢的书记手里。
战争年代,他和我的几位长辈是战友,在同一个部队。在海南五指山作战时,我爷爷救过他的命,替他挡了土匪射向他胸口的一把喂毒飞刀。
我高中毕业后,他为了报恩,居然不顾一切,冒着再次被揪斗、被撤职的危险,走后门让我进入了农机站,正式参加工作,每月拿工资。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三个月过后,黄伯伯利用职权,通过后门,让我这个“右派子女”进农机站工作这件事,就被姓谢的党总支书记发现了。
这个人是造反派出身,品行很差,干了很多坏事,后来被关进了监狱。
抓住我们的把柄之后,他开始向我和黄伯伯开刀。
他先是暗中整治我,以组织的名义,给我调换了工作岗位,不让我开拖拉机去支农了,而是把我发配到了搬运队,去做苦力,每天没白没黑的卸车、扛麻袋,累得象瘪犊子一样。
紧接着,他又向地区革委会告状,“揭露”黄伯伯的所谓“罪行”,说黄伯伯是死不悔改的走资派,地富反坏右的残渣余孽,专门庇护右派子女!
还算好,黄伯伯人缘不错,很关心站里的老少爷们、兄弟姐妹,大家都很拥护他,也就无形中保护了他,外面的人不敢随意来抓他出去游斗。
也赶得正巧,这时全国新年度的征兵工作,又轰轰烈烈的开始了。我们那里,到处都在动员和宣传,墙上贴了不少标语,各单位也紧忙乎着,许多适龄青年都积极报名,踊跃应征。
一天晚上,黄伯伯悄悄来到我家,无奈地对我说:“孩子,现在事情很麻烦,我以后可能保护不了你了。现在有个机会,全国征兵开始了,你去当兵吧!只要能够走出这个鬼地方,兴许就有一条好路子!”
原来,就在头一天下午,他再一次行使自己的职权,专门找到郊区武装部的领导和接兵干部,偷偷的给我报了名。
因为他知道我的身体素质特别好,基本没有得过什么病,强壮有力,私下里经常锻炼身体,还偷偷练过几年武功,非常勇武,不用愁,体检肯定能过关。
可是,黄伯伯的一番苦心,几乎白费了。
第二个礼拜,地区医院和部队派来的军医组织应征青年体检时,却差点没有我的份,第一波体检根本就没通知我。
按照上面下达的征兵指标,郊区农机系统需要走两个人,分别去北方的两大军区,这是硬性指标,必须完成。否则,单位领导就要挨批评,甚至被追究责任。因为征兵是一项政治任务,谁也不能挡!
可是,第一波体检过后,郊区农机系统的二十九名应征青年,只有四个人基本过关,还没有进行复查和政审呢!
那个时候,政审是最为重要的一关,非常严格,很多人就在这里栽了跟头,被刷了下来。
马上就要进入第二阶段的政审和复查了,如果再淘汰两、三个,农机系统的报名人员可能就会全军覆没,根本完不成指标了。
武装部的领导很着急,连续两次下达死命令,要求农机系统必须再挑选几个人去体检,作为后备,以防万一。
结果,挑来挑去也没挑出几个合适的。最后,实在没法子了,他们就硬着头皮放过了我,让我作为替补人员去体检。
真是老天有眼,观音菩萨开恩。
一体检,我一路顺利过关,身体素质是农机系统所有报名应征青年中最好的,医生和接兵单位的连长毫不犹豫,就把我的名字提到了第一位。
当然,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暂时不说。
第一关过去了,还没等我高兴,第二关又拦在了我的面前。
体检结束,郊区农机系统有四个人真正合格,其中就包括我,而且结冰人员已经暗中把我排在了第一位。
可是,开始政审时,第一个就把我拿下来了,因为我是“另类子女”,先得靠边站。
后来听说,围绕我的事情,接兵单位和当地领导,还发生了激烈争执,接兵人员想要我,而当地领导却执意要卡下我。
第二天,又拿下来一个,因为这个刚刚从外地县城调入农机系统的人,以前就有前科,从他原来那个县公安局查出了他参与杀人的底案,一下就把他啪死了。
接兵的王连长气愤地说:“我就是把地富反坏右的孩子带走,也不能要他这种杀人犯!如果让这种人进部队,还怎么保卫祖国?”
尽管这个家伙的舅舅就是我们地区革委会办公室的主任,有权有势,威风八面,横行霸道,平时没人敢惹,这一次也已经回天无力了。
这样,正好剩下两个,农机系统的头头,就决定让他们两个入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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