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前面走,他们在后面吹吹打打,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马路边其他几个小村子的许多村民,听到锣鼓声,都走出门来,有的妇女抱着孩子,有的老大爷拉这老奶奶,一起欢送我们。
欢送队伍再次在马路上聚集,越拉越长,人越跟越多,不到十分钟,跟在乐队后面的人,很快达到了一百多位,一直送了我们半里多地,才相继留步。
就要和我父亲的几个老哥们分别了,大家都和我依依不舍!
身材高大的祖伯伯,用那双仍然刚劲有力的手,按着我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别的话就不说了,伯伯只要求你一件事,到部队以后,务必要好好干,争取早点入党、提干,为你爸爸、妈妈争口气,为我们这些老家伙争口气!在部队提干了,就不必回到这个鬼地方,来受他们的窝囊气了!这些年来,你们家人人挨斗,受了很多委屈,你爸你妈把你养大成人不容易,到任何时候,你都要记住这一条,不能忘本了!”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我只能对祖伯伯表示自己的决心:“小天会听祖伯伯的话的。迈出了第一步,我就不会走回头路,就是拼死拼活,也要在外面干出个样子来。如果没有出息,我就不回来见你们了!”
我的话很伤感,也很坚定、很悲壮,似乎有一种“壮士远行兮,不回返”神情!
祖伯伯摸着我的头,笑着安慰道:“孩子,不必如此!只要你努力了,尽了力,就足够了,我们相信你!有时候,事情的结果,总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
他老人家的话说得很含蓄,但也愠怒。
我听得出来,他是在隐讳地给我们打抱不平。
他所指的是当时的政治形势,可能会限制我在部队的发展,可能还会有人通过各种渠道,去找我的麻烦,从政治上坑害我,使我的努力白费劲,没有收获,照样断了前程。
不过,我那时只是感动,没有过多的去想这些,也没有再往深处想一想这件事,因为一切都太突然、太匆忙了。
一直到部队之后,我才静下心了,仔细回味着祖伯伯当时交待我的话。
品一品,真是语重心长,意味深厚,无疑对我敲响了警钟,鞭策我以后要事事谨慎,防微杜渐,避免落下把柄在外人手里。
现在回想起来,祖伯伯当时的教导,对我的人生道路,真的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在部队,我尽可能的埋头苦干,尽可能的努力学习,尽可能的避免麻烦,所以,大部分时候,路子还是很顺畅的。
尤其是前十来年,进步很快,二十三岁就当上了连长,当兵第八年,就当上了营职干部,入伍不满十年,就进入了大军区领导机关,成为首长跟前的工作人员。
告别第二波送别队伍,我们继续前行。
还有不到一公里,就要到郊区大仓库了,那里是我们今天下午集合的地点,是我们上火车出发的地点,是我真正告别家乡的地点,也是我从农村走向军营的地点。
大仓库很大,是国家战备物资储备库,里面有两条铁路专用线,一条直通火车站,一条通往不远处的一个军工厂,许多军列都在那里停留,在那里装卸战备物质。
那里是军事重地,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军人把守,属于保密单位,控制很严,一般人根本进不去,甚至都不能靠得太紧,围墙上都拉着铁丝网,铁丝网上都通着高压电,随意就可以把人打死。
这里是保密的地方,也是很安全的地方。
我们地区每年征兵时,新兵都是从这里上火车,然后经过车站,开向目的地。
我估计,从这里到大仓库,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了,路上不会有人来欢送我了,我就可以好好的和自己的家人说说话、道道别了。
当兵要走了,而且一走就是好几年。临别之前,有很多话要对自己的家人说。尤其是我弟弟、妹妹还小,我这个做大哥的,有很多话要想他们交待。
可是,这次我又想错了,前面还有一拨人正等着我呢,那就是我的高中老师和校长,带了一大帮学生,特以来欢送我参军的!
离大仓库约一里远的地方,就是我的母校――郊区第三中学,我曾经在这里上了将近两年的高中,结束了在家乡最后的就学日子。
这所学校的校址,原本在离这里很远的一个小山沟里,交通很不方便,都不通公共汽车,学生上学,都得步行走去,要走很长时间。
我的高中第一个学期,就是在老校舍上的。老学校离开我们村子有八里地,我们每天上学和放学回家时,都要走将近一个小时,很辛苦的。
学校虽然有简陋的学生宿舍,有住的地方,但每个月要交三块钱的住宿费,我们家很穷,承担不起每年三十块钱的费用(因为有两个月放假),所以不能住校,只能辛苦走读。
老校舍很破旧,很多窗户都没有玻璃,有的屋顶还漏雨。操场也很小,水源也是从外面引进去的,学生用水非常不方便。
后来,这条马路修通了,学校也跟着搬了过来,我们也住进了新的校舍。
我在这里上学将近两年,老师们对我都很好,很喜欢我。
因为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不错,语文在全校一直排在前三名,出黑板报,每期都有我的劳动,也都有我写的文章。
另外,我还是全校第一个向报社写稿发稿的学生,每个学期都能发表四、五篇散文或短篇小说之类的作品,为学校争了点光。
参加地区教育系统组织的中学生诗歌散文比赛时,我拿了第三名,有三篇稿子被选中,随后发表在地区报纸上,地区教育局给我们学校颁发了奖状,让我出了一把风头,也给学校争得了荣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