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懂。不过,不攻京都,你如何逼幕府将军就范?”
“威逼恐吓!”
“如何威逼,又如何恐吓?”
“日本平户港是他们的重要港口,幕府虽是锁国,到底要留一对外窗口,我派施琅的水师前去,是谓威逼。如果不从,则炮轰平户,封锁日本,是为恐吓。”
“人家本来就锁国,你封锁了他,他大不了不出海,又能如何?”
“嘿,那我不停的轰炸他的沿海城市,那些地方大名着急起来,只怕德川秀忠顶不住吧。此人不能继父亲的位为将军,只是摄政而已,幕府的家老们对他本不信任,他又急于证明自已。他一定一心想打走我的水师,以证明自已的能力,嘿嘿,就怕他不出击,只要一出击,给他一次狠击,一切都不成问题啦。”
何斌听他说完,凝神细思片刻,大笑着指着张伟道:“你这家伙当真是太鬼了!”
“哼,无商不奸,廷斌兄,你也好不到哪去吧。”
两人同时大笑一阵,张伟却突然叹道:“可惜我手底下只是些将才,没有好的参谋人员和帅才啊。我总不能事事躬亲,将来仗打大了,打远了,除了尊候的能力我信任无疑,其余人么……全斌临事谨慎,作战必然是小心翼翼,守有余而攻不足。国轩是猛将也,攻有余而守不足,锐气太盛恐妨其身啊。张鼐长于战术,率三万兵可敌明军十万而不自损,张瑞年轻气盛,锐气足而不修其心,其余校尉皆碌碌听命之才。到是都尉中有一批人,才堪大用,林兴珠、左良玉、黄得功,皆可大用。然而亦只是将才罢了。若是我不在场,谁能统领全局?”
何斌沉吟片刻,道上:“可惜尊候要专注海上,不然可代你劳。除你之外,便是他能镇的住阵脚了。不过,全斌等人早已自领一卫,眼下这批将军都是他们几人的属下,专领一路,也尽够了。”
“哼,只怕他们遇到强敌,那便糟了。罢了,待将来再说罢。”
何斌懒洋洋答道:“也对,别说这个了。我且有头疼的事和你说呢。”
他原本斜躺在卧榻之上,此时却振衣起身,端坐正视张伟,双目眮然有神,张伟见他如此,顿时吓了一跳,笑道:“廷斌兄,我怎地看你的双眼没有别的,就是两个铜钱啊!”
“呸!你到会取笑我。很好,从今儿起财政的事我不管了,交给你接手,看你头痛不?”
“岂敢岂敢,廷斌兄有话请直说,小弟洗耳恭听!”
“先看看这张清单!”
张伟小心翼翼将何斌手中清单接过,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全台崇祯元年收支纪要》字样,便笑问道:“廷斌兄,这会子才上半年没过,怎地就元年纪要出来了?”
“嗯,这是去年下半年至现今的,也快一年了,你看看罢。”
张伟小心将那账册打开,只见上面写道:
收入
田斌:无
盐茶工商税:无
关税:无
金矿:九十七万两
铁、硫碘、硝石各矿:三十五万两
棉、丝、糖、布各厂:七十二万两
商船收入:八十四万两
各类粮食:五十五万石
张伟翻到此处,喜道:“咱们小小台湾岛,收的粮食不提,便是银子也堪堪抵的上万历初年的国家正赋所入,当真是可喜之极。”
“哼,看看支出吧!”
张伟见他神色不悦,忙向下翻看:
支出
军费:一百四十五万两
火器局:四十一万两
官学:十五万两
官厅杂费:二十一万两
船厂:五十三万两
官吏俸禄:二十七万两
杂支使费:七万两
看到此处,张伟不禁汗如雨下,向额头上抹了一把,勉强笑道:“还好,尚有盈余一二十万银子。”
又诧道:“现下台湾粮食等物自给有余,兵士每月伙食使费不过两把银了不到,就加上打台南和平日训练使费,也该不超过一百万两,怎地加出来那么许多?”
“哼,不加到军费上,便加到官厅杂费上,一样!你打下台南,是不是建炮台、修城镇,免赋税,抚黎民,这不要钱?我都算在军费上了!”
“这到也是……廷斌兄稍安,咱们的工厂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此番打跨郑氏,扩大贸易的规模和区域,利可翻倍!还有,咱们往吕宋的船一年就赚八十多万,待打跨郑氏,拿下他们的贸易航线,一年两百万银不在话下,廷斌兄,不急的嘛,哈哈。”
“哼,我自然是知道。不然,为何一力支持你打郑家。不过,划出了此番攻打郑家的军费,库银如洗了!”
“不是还有近二十万的银子么?”
“你回台后,银子全提出来买了粮食,送到皮岛和旅顺去了。虽说不赚不赔,不过总也得咱们先帖上银子。纵是从辽东买了皮货回来,也得卖出去才回本哪。志华,你这次上辽东,可是散财童子哪,怎么又是送炮,又是半卖半送粮食,我一向是觉得你对大明有觊觎之心,没觉得你这般忠君爱国啊!”
张伟见他动问,知道他虽笑问,其实也是不满自已在辽东的举措,只是此时却也无法解释,只得腆颜笑道:“苟利国家生死已……”
“呸呸!今天不说清楚,休想过关!”
张伟见他不依不饶,无奈道:“此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只是一条,廷斌兄,辽东物产丰茂,皮货、人参、名贵药材,等等等等,都是些可得暴利的货色,咱们和后金贸易,总也得让辽东的明军得些好处,对不?就是偶尔有船只被扣,也好说话嘛。还有,你没有去辽东,不知道辽东汉人被欺压的多惨,廷斌,现在我令亲兵将你拖下去,剃发留辫,你该当如何?”
因见何斌闻言打一冷战,便笑道:“此事已然办妥,廷斌兄,就勉为其难吧。”
“也罢,怎么说一年也能多赚几十万银子,麻烦便麻烦一些罢。只是志华,现下库如水洗,我昨儿去查验库存银子,只剩下一万两不到,这可怎么得了!”
“无妨,澎湖一攻下,肯定能寻得郑老大留在澎湖的周转银子,少说也得二三十万,够咱们支撑一断时间了。”
“嘿,那真成强盗了。”
“成王败寇,你当史书上的那些大英雄,大豪杰的银子都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此事也只罢了,只是你这次给英国人的条件也委实太优厚啦。对日贸易两家垄断进行,帮他们夺取澳门为基地,军费还由咱们报销,打赢了仗咱们还得镐赏他们的兵士,更何况,他们也只不过借个名儿给咱们,所有的事都得咱们自已动手。”
“唉,我何尝不知他们是漫天要价,只是我无法就地还钱啊!咱们这次攻打郑芝龙,若不借他们的名义就得公然和朝廷翻脸,这可是不成的。”
当下两人长嘘短叹一番,何斌发足了财政上的牢骚,又喝了几碗张伟自辽东带回的上好野山参熬成了参汤,又见天色已晚,张伟坐在书案上批阅众将送来的节略,便连打几个呵欠,告辞而去。
张伟却是无暇相送,他伏案细阅,思虑再三,终于在三更时分提笔批曰:“览悉,周详细致,可行。着即发兵。”
题罢将批文并发兵令牌发下,令飞骑速至港口,交与施琅、周全斌、张鼐等人,两相对合,方可至桃园兵营调兵。至此,张伟的兵力部署亦已齐备,算的上是万事俱备,只需看那郑芝龙肯不肯上钩。
张伟立在书房门前,眼看那传令飞骑高举着令牌向大门外狂奔而去,心中默念:“郑芝龙自视甚高,在海上横行已久,早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历来只有他欺付别人的份,哪有人敢去欺侮他,只要英人一击澎湖,他必定会按捺不住,若是他亲自带舰船出海,那当真是邀天之幸,我自此无忧矣。”
他下令之后便回房休息,施琅周全斌等人却是忙了个四脚朝天,换装、换军旗,将台北水师的舰船涂抹修整,一直忙活了一夜,待第二天天色微明,一切准备皆已完成。施琅一声令下,六艘台北水师的主力舰及十二艘小型炮船,连同四艘英国军舰,满载了周全斌带领的两千神策军士,扬帆向澎湖驶去。
在此之前数日,早便由劳伦斯带领的舰队对澎湖进行过小规模的骚扰作战,今日出兵,正是由在大陆的探子得知郑芝龙发兵的消息,方决定出击迎敌,只是大海茫茫,敌舰将由何方出现,却是谁也不得而知了。
待到得澎湖外海,但见大海无边无际,蔚蓝色的海水拍打着舰船的船舷,发出啪啪的声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影像和声音显示这片海域上有敌船存在,施琅站在船头向远方观察良久,下令道:“打旗语,令各舰向澎湖港口方向成斜列纵队行进,待港口进入射程,开炮齐射!”
他发话下去,掌旗官自吩咐旗兵打了旗语,待整个舰队转过弯来,以舷炮方向对准澎湖港口方向,收大帆以三角小帆并船浆吃风使力,向那澎湖港口内里而去。行不多时,但听到桅杆上有侦察兵大叫道:“禀大帅,澎湖港内有几十条战船开了出来,上面都是黑压压的兵士,大约有万人左右。”
施琅闻报,冷笑道:“嘿嘿,还想着以人多为胜呢。传令,整个舰队成横列,待敌船进入射程,无限制开火!”
待台北水师并英舰调整完毕,蛰伏在澎湖港口内的郑家水师已然借着顺风,如潮涌般向外扑来。为首的大船上指挥这支船队的,正是郑芝龙的三弟,郑家的实权人物郑鸿奎。此人虽大字不识一个,兵书也未读过半篇,心里到是比乃兄郑芝龙清亮许多。此番英军攻击澳门,郑芝龙初闻报时却也没有在意,英荷攻澳已属常有的事,朝廷反正将澳门租借出去,又弄不清这些红毛夷有多少国家,谁占了都是占,故而熊文灿公文令他注意,他也只是随手丢放一边。待英船攻击澎湖的消息传来,郑芝龙顿时勃然大怒,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荷兰人和张伟这样的雄强也不敢犯的澎湖,这势力薄弱的英国人居然企图染指。
大怒之下,立时传檄调集兵马,不但调了自家的本部水师,连原本腐败的明朝福建水师的破船也调了十几艘过来,他准备大举出师,将英国人的舰船统统围住,不使放走一船,也绝不宽赦一人。他这般盛怒之下,自是无暇考虑此事背后是否有鬼,郑鸿奎却是冷静的多。想来那英人在中国沿海势力最弱,不但不如荷人西班牙人,就连那小小的澳门也是无可奈何,一向攻而不下。现下却怎么敢公然挑衅郑芝龙这样的南海霸主,这着实令他生疑。郑芝龙下令施琅前来安海听用,台湾那边也是全无消息,若是主两家合兵,那可当真危险的很。
他将这些顾虑向郑芝龙一说,到招来其兄的一番嘲笑,郑芝龙当时道:“三弟,你也忒高看那个张伟了。当日招抚时,若不是何斌那厮打通了熊抚台的关节,我当时便可困死了他!他明知我对付他,又如何了?还不是如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台北不敢出门。他打荷兰人,不过是欺付荷兰人在台南不到两千的兵马,而我郑芝龙,手底下多少能征善战的海上儿郎,他张伟能比么?我料他不敢!”
见郑鸿奎仍是不能释然,又道:“此番出兵我决定出全力,以各装佛郎机炮二十门,虎蹲炮四十门的大船二十,其余装炮十门左右的小船四十,各船皆装上惯于海上肉搏的儿郎,再有十余艘船专门装人,我就不信,这片海域上有人敌的过我这股子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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