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硬着头皮,赤红着脸,走上前去,对着刘若云轻轻一揖,说:“娘子勿怪,洪炎失礼了。”
刘若云再盖头下面看到了一双赤着的脚站在她的眼前,再烛光下,白得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像白玉雕成一般的双足,趾甲圆柔而又红润,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光。再往上面一些,隔着半透明的丝织品,半隐半现地可以看到健美的小腿,没有一般男子粗野杂生的腿毛,而是美得连女子都自愧形拙的小腿,却又不失男子的阳刚美,结实的肌肉,展示了武者蕴藏力量的健美。
如果说女子的纤纤玉足是一种美丽,那这双脚称得上是绝色,这样的一双脚,放在女子身上,稍嫌太大,放在男子身上,却又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和一种男子不该有的惊艳,可以说是男子中的“绝色佳人”。难怪那个痞子王爷说他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可惜是个无良的淫贼,枉费了这个上等的皮囊。
洪炎并不指望她会回应他的话,他看了一下她的盖头和藏在袖口里的右手,洪炎无奈地一笑,无论结果如何,只能诚实的去面对。
他双手拿住盖头的两端,轻轻地往上面一掀,看到了他记忆中那张美丽而又倔强的脸,同时也掀开了他那天晚上难堪的记忆,可眼前这张脸,少了那时候的无助和惶恐,却多了……
“淫贼!”
刘若云趁他抬起双手的时候,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手里握着半边剪刀,狠狠地捅向洪炎。她恨他,没有人能够为她出这口气,她自己讨回来。
洪炎平静地把盖头放在一边,看了看扎进自己腹部差不多两寸的半边剪刀,眉头微皱,紫蓝色的丝衣多了几分“霞红”。
是的,她恨他,眼里多了几分狠厉的杀气。
洪炎虽然从头倒霉都是一脸的平静,但刘若云却没有错过他一刹那间的哀伤。
新婚之夜,新娘子叫他的第一声不是“夫君”,也不是“相公”,或是“官人”,而是她恨得牙痒痒的“淫贼”。这比捅进他腹中的剪刀还要痛,像是一下子捅进了他的心里,痛得他连呼吸都忘了。她的恨,比他想象中还要多,还要浓,还要烈。
刘若云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他的表现她不懂,没有暴怒,没有凶残,没有惊讶,甚至连情绪的波动都没有,平静得令人心慌。如果说洪炎现在暴怒得要把她碎尸万段,她也不会感到意外,但他的平静却让她想不透了。
“混蛋,那丫头居然敢伤害炎儿。”
在仰雪楼中的玉扇女暴跳如雷,若不是欧阳雅等人拦得快,她早就冲出去了。
玉扇女的天心听可以通十里,十里以内的一切声响,都逃不出她的双耳。
“师父,你先别激动啊,不就是开了个口子吗,流几滴血,又死不了人,你急什么呀?只是小伤口,上一点药,过几天就没事了。”欧阳雅闲闲地说。
“我就是心疼炎儿,不行啊?”玉扇女狠狠地瞪了瞪这个幸灾乐祸的女徒弟,亏她还那么宠爱她。
“师父,若不是师兄自己心甘情愿地让师嫂捅,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哪里能够伤他分毫。”林水笙翻着白眼说。
真不懂师父那么聪明的脑袋瓜子,怎么一碰上徒弟们的事情就变笨了。
“那小子该不会是想把他那条小命交给他的媳妇儿掌管吧?”玉扇女怒气冲冲的又想冲出去。
“安了。他还不敢,他再愚痴也不敢忘了他对师父你发过的誓言,命是师父的。顶多让师嫂捅几个不要紧的地方泄泄火。”
师兄那颗石头脑袋只会这样想了。
玉扇女无言地瞪着这几个没良心的徒弟,她怎么能够不担心呢?但她还能怎么样,总不能管到他们生孩子吧。
刘若云在他平静的眼睛了看到了一些她不懂的东西,迷茫了好一阵子,眼睛才往下看,看到自己还握着半边剪刀,鲜血染红了几乎透明的丝衣,也染红了她的纤纤玉手,迷茫的眼神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她杀人了,杀了她这半个多月来一直筹划着要刺杀的淫贼。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也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没有倒下,也没有狂怒,更没有要杀了她的样子,她臆想中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发生。
一命还一命,杀人偿命她懂,她绝对不要连累任何人。刘若云狠狠地拔出剪刀,抓着带血的剪刀狠狠地捅向自己的胸口。
但她却发现,她突然间动不了了,剪刀留在距离衣服半寸的地方,她全身都动不了。
洪炎平静的面具龟裂了,出现了骇然和悲伤,只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她就香消玉殒了。
他原以为她还要捅他泄愤,但没有想到她会伤害自己。这一点她跟母亲很不相同,母亲选择了隐忍,她却选择了反抗和报复,他对她的胆识十分的激赏,但同时也十分愤怒她的自残行经。她要报复他无可厚非,因为是他欠她的,他还。他什么都可以依她,为什么还要伤害自己。洪炎哀伤地看着她。
刘若云不服输地瞪着他,就算他要折磨她,她也不怕。但洪炎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惊讶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洪炎从来没有这么还怕过,娘死的时候也没有,这个将要跟他共度一生的女子,差点就香消玉殒了。
他颤着手,取下那沾了血的半边剪刀,扔到了窗外,再用自己的衣裾擦去她手上的血迹,她的原本应该干净的,不该沾血的。
虽然擦去了血迹,但却擦不去血腥的味道,他拿起桌子上的酒,原来是要夫妻共饮的合卺酒,却被他拿来为她洗手,她的纤纤玉手只留下女儿红的酒香。
洪炎把她的手放回到她的膝盖上,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让刘若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不是说男儿膝下有千金吗?上跪天地,下拜君父,那有向女子或妻子下跪的,这是父亲一直所强调的男子尊严啊!
刘若云想破头皮也不明白这个矮了半截的男人要干什么?
洪炎哀求地看着她,恳切地说:“刘小姐,求你,求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千错万错,都是洪炎的错,你不要伤害自己了。”
他跪下来只是为了求她不要伤害自己,刘若云整颗心一下子乱了起来,不解地问:“你,你是什么意思?”
“洪炎自知对不起小姐,小姐尽管可以罚我,骂我,打我,都没有关系的,只要你不要伤害自己。”洪炎整颗心乱糟糟的,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他想交付一辈子的人,可她却不想接纳他,他该怎么办呢?
刘若云突然想起他刚才制住她的动作,快若闪电,快得连她的肉眼都看不清楚,这么快的速度,怎么可能会被她刺中呢?
她蹙起眉头,说:“你刚才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
“躲得开你报复我的利刃,躲不开你恨我的心,既然躲不开,又何必再躲呢。”洪炎苦笑着说。躲开了这一次,只要仇恨的心不灭,再有本事也躲不开下一次,下下一次。
“你大可杀了我,或是送我到官府究办,你兄弟是个王爷,你怕什么。又何必委屈自己?”刘若云不理解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有罪的人是我,你有报复的权利。洪炎犯下大错之时,许诺于你,洪炎生命礼的一切都是你的,任由你处置,只求你不要再伤害自己。”洪炎说起前事,俊脸朱赤,无地自容。
刘若云也羞红了脸,看着他,略带内疚地说:“你起来吧,我不会伤害自己的。”
洪炎隔空手指虚点,解开了她的穴位,略为躬身说:“刘小姐,多有得罪。”才站起来。
刘若云万分尴尬地看着他,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毕竟,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怎么相处啊。
洪炎看着她那沉重的凤冠,似乎要把她那纤细的脖子压断了,心疼地说:“我先帮你把凤冠解下来吧,这对你来说,台太重了。”真后悔送这么重的凤冠过去。
“嗯。”刘若云哄着脸让洪炎帮她把凤冠摘下来。
凤冠的轻重代表着新郎官对妻子的重视,凤冠越重,说新娘子在他的心目中地位越重,他送她这么重的凤冠,是不是也代表着他很重视她。
终于取下压死人的凤冠,洪炎把它放在梳妆台上,对刘若云说:“你,你自己放松一下,我出去一下。”说完,红着脸离开了。
他不留下来吗?他准备洞房花烛夜扔下她不管吗?刘若云心里不由有些忐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