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一和王凯旋是何等人物,胖子和Hellen也不是泥雕的,都到这地步还能不明白吗?一窝蜂地拥了上来,穿过破洞,路也不看,埋头就往前冲。
一踏上暗门后的隧道,我心里顿时一喜,因为这条隧道的方向是向上攀升的,所以只要我们腿脚够快,在前面的殿堂完全被水淹满之前,跑到水平面以上,那就万事大吉了。
更妙的是,这条隧道的坡面还挺陡,我对这个发现庆幸不已,这表明,用比较短的距离,我们就能跑到比较高的高度上。
不过,这个庆幸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两分钟后,我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重得跟什么似的,每迈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来。
开始还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后来连呼吸声都听不清楚了,只知道,鼻腔、喉咙、肺部、心脏……全是火辣辣地疼,好像让人给灌了好几碗辣椒水一样。
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上坡路,是这么废体力啊!
虽说累得整个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了,但还是机械地挪动着,这时候已经不是什么体力问题了,毕竟我们都不是什么运动员,没那份超人的耐力,现在靠的只是意志在坚持。当然,还有求生的渴望在背后支撑着,谁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跑出水平面以上了没有?按我的观点应该是没有,刚才我们足足在水下数十米处,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往上攀爬个40,50米生命才算是有了保障。
大致五分钟的时间过去了,我现在已经连累都不能清楚体验到了,整个人迷迷糊糊,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块平点的地,水淹不到的地方好好地躺一躺。
可就是连这个如此简单的要求,都不可能实现。五分钟前,我还在为这隧道的坡度够陡而开心,现在,我恨不得掐死那个设计者。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的话,我只怕早就放弃了,宁愿被水淹死,也不愿意被活活的累死。可现在毕竟不是我一个人,如果我在这里停下,拖不拖累他们先不说,只要看看Hellen一个女孩子都还在苦苦坚持,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挪呗!
又迷迷糊糊地撑过了一段,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天崩地裂般的巨大动静,顿时把我们从半昏迷的状态惊醒。
机关彻底发动了,穹顶处的层叠覆盖块倒塌了,也只有这种分量的巨石坍塌,才能有这么大动静。
“水~~~怎么~~~还没淹过来?”胖子捂着胸口,用像破了口的风箱般难听的声音说。
“说你笨,你~~他妈还不承认!咳咳……”不行了,才说了几个字,我差点连心肝脾肺肾一股脑全给咳出来。
“大殿塌了,水也不是一下子就全涌进来,会有个过程,慢慢把裂口撕开到最大的过程。然后,也要把整个大殿的水全给灌满了,才有可能淹过大殿以上的高度。我们跑了半天,怎么也比那高不少吧!”
到底是正经当过兵的,胡八一这小子,我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丫的愣是能说上这么大段。
我还没感慨完呢,便听到胡八一“呕”的一声,趴在地上狂吐了起来。
得,敢情是死撑呢,也好不到哪去。
“现在怎么办?”Hellen蹲地上顺了老半天的气了,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还能怎么办,接着往上爬呗,我看这里还不怎么稳当!”呕吐完了的胡八一好像精神头都回来了,一抹嘴,说了声“走”就当先接着往前走去,还真有点司令的风采。
胖子和Hellen满脸苦涩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期待。
“看什么看,舍命陪君子了,还能怎么办?”
说完我叹着气,几乎是用手抬着大腿,走完剩下的路程。
当我们转过最后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阴森森的大门时,我几乎是以朝圣般的感激涕零跪倒在门前的。
只要,设计师不是超级变态自毁狂,那么眼前这个殿堂所处的位置,应该是远远高于外面的湖面。如果不是的话,那遇到这样的疯子,死就死吧,我认倒霉!
“砰……”的一声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怎么也不会少于3,4个小时吧,我才幽幽地转醒,在胖子的搀扶下,勉强能站立起来。
看大家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我不禁哑然失笑。
从怀里掏出包烟来,散了圈然后自己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虽然青烟经过咽喉、肺部之类重患处的时候,都带来了辛辣的疼痛,但不管怎么样,这是活着的感觉。
这种劫后余生的事我不是没经历过,相反的,我经历得多了去了。不过跟这次不同是,以前的都是生死一瞬间,是生是死,就决定在那零点几秒之内。
不像这次,完完全全的跟死亡赛跑,跑慢一步,就会变成一具泡得发白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从湖面上漂出来。
又休息了好一阵子,我们才真正缓过气来。掏出狼眼手电,一边照明一边朝殿内走了进去。
之前是生死之间的赛跑,现在又是什么在等着我呢?我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期待与兴奋,好似消息在我血液中很久的**,忽然间喷涌而出,来得如此猛烈,一时间,我竟不能自已。
这已经是最后一步,省电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了。五支狼眼手电一齐打开,各照向一个方向,整个大殿顿时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看得这么清楚。
很想按部就班地介绍,这个大殿有多大,东西南北中各布置什么?可我做不到,剧烈的感官刺激了我大体力劳动后,虚弱的身体,继胡八一之后,我第二个呕吐了出来。
人与人之间相处,互相之间的榜样效果是非常明显的!怎么?你不相信,看看大殿上的情况就知道了,我们五个人,屁股相对,脸朝外,各自呕吐连连。
真丢脸啊!想我张涛一向以不怕恶心见称,即使是上次吃到那种吃人肉的鱼,我都没有吐出来,现在居然……呕……
如果说,我们之前狂奔而出的殿堂是极简的话,那眼前的这个,就是极繁的典型了。
可是,它的繁,不是那种金珠满地、玉石满框、陶瓷成堆的那种繁,而是……,繁荣的繁,意即:人多。
是啊,眼前的大殿上,人实在多,不过,全部是死人。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悬挂在半空中的尸身,这些尸体无处不在,几乎整个殿堂的屋顶上,能挂绳子的地方,下面至少都吊着一具以上的尸体。
也就是说,只要你在大殿上行走,无论你走到那里,头顶处,都会有一具赤裸裸的尸身。对,是赤裸裸的,刚才忘了交代了。
这些尸体都被剥得赤条条的,然后高高地悬挂在半空中,匆匆扫了一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的身体上,都油光粼粼地布满了尸蜡,像似了卤料店中各式油汪汪的卤品。呕……,再吐一下。
正是因为这些尸蜡,使着这些悬挂在半空中的尸体,呈现出一种半干不湿的模样,散发着一股腻腻的咸鱼味道。
除却这些“空中飞人”,最让我惊异的,就是布置在殿堂四角的四尊“琥珀美人”。
看到它们,我心中一沉,一种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憎恶的情感涌了上来。虽说这些东西让我吃过大苦头,但我还是忍不住仔细观察起他们来。按我的认知,能被制成琥珀美人的,一定是天生丽质,又被人以秘方,将他\她一生中最美丽一刻定格。
眼前的这四尊琥珀美人,咋一看与我之前的那尊没有什么区别,但仔细一看,却很容易发现,二者根本不是在一个档次上的。
这四尊应该是纳噶教会最顶级的制作了吧!他们分别是两男两女,一丝不挂地分别蜷缩在各自的琥珀之中。
按理说,这样不着寸缕的完美肉体,应该可以激起人无限的冲动才对,但当我真正面对他们时,才真正明白艺术与肉欲的区别,而这四尊琥珀美人无疑已经达到了技近乎艺的水准。
与我之前的那尊对比,之前的那个少女身着薄纱,又将她最美丽的皓腕与纤足裸露出来,若隐若现间勾起人原始的欲望。
而眼前的四尊琥珀美人,全裸着身子,虽然蜷缩着,但只要仔细找对角度,他们身体的任何部位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但是,最关键的地方是,无论是怎么看,这样绝美的肉体,竟不能激起你哪怕一丝一毫的原始欲望。有的只是对自然美的一种珍惜与推崇,一种思想上想与其融为一体,共化自然的渴望而已。
这种琥珀美人,是神传巫术的媒介,这里男女皆有,我们五个算是无一漏网,全数中招了。又有什么所谓呢?我们现在还在藏区内,神传巫术就不会发作,等我们出了藏区,那一定是已经毁灭那个“遮卢比护宝珠”,所以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放心地欣赏起纳噶教派最高的艺术成就。
这四尊神传琥珀估计是象征着四灵,镇压着大殿的四个角。同时,大殿的四面墙也并没有闲着,上面挖出了一个个的神龛,里面放着一件件或大或小的琥珀,里面都封印着某种生物最美丽的一刻。
最典型的就是血蝠妖蛾了,这种如此丑恶的生物,在神传琥珀中,紧紧地蜷缩着身子,两片皮包骨头的翅膀把整个身子包裹,恍惚间,翅膀似乎还在轻轻地颤抖着,仿若婴儿般稚嫩纤弱,惹人怜爱。
这里遍布的,就是形形色色的,诸如此类的东西,越看越是心惊,好像无论什么样的生物,纳噶教派都能寻出他最美的瞬间,并总有办法把他保存下来。
这是一种病态的行为,却是对完美的渴求;这是对生命的极不珍视,却又是对艺术的极端重视……
想起铁棒喇嘛曾经对我讲过的纳噶教派的教义,按他的说法,纳噶教派其实并不是给密宗打败的,而是败给了他自己。
纳噶教义要求所有的信众必须接受神传琥珀的考验,以此保证他们永远不抛弃故土,永远不为了眼前的利益而伤害这片土地。
纳噶教义认为,只有纯净或者称之为纯粹才是一种美,而美大于世界一切的真意。为了维持这份纯美,教义要求人们不要执着于亲情,不要沉沦于爱情,性爱更是所有罪责之源。
正是因为他的病态的死板,才最终使他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殿堂中所有的东西,都充斥中一种凄厉的美感,只有一样除外,那就是矗立在殿堂正中的一尊黑色的人体卧像。
卧像面目狰狞,形体臃肿,肢体甚至都存在残缺……总之与“美”字是扯不上任何关系的。这样的丑恶的人像当然吸引不了我们兴趣,真正让我们感兴趣的是,镶嵌于卧像手掌心中的一颗晶莹透亮,散发着五彩光芒的透明珠子。
——遮卢比护宝珠
珠子不过拳头大小,美丽得近乎妖冶,凑上前细看,便可以看到珠子的中心处似乎还嵌套着什么,太过细微,无法分辨,不过看它的大致形状,相似了个蜷缩着的婴儿。
妖冶的光芒愈演愈烈,直让人觉得,眼前的珠子如有生命一般。
胖子上前两步,使劲抠了好久,都不能把珠子抠下来,忽然回头说道:“不行,拿不出来,怎么办?”
“毁了它!”我毫不犹豫地说。
美丽的东西总是值得珍惜,但眼前的这件,却给了我深切的不安,再联想到我们身上的巫术,不毁了它又怎么能行。
“噼啪!”美丽的东西,总不持久,如此美而近妖的宝珠,不过轻轻一磕碰,被碎成了粉末。
在珠子碎裂的一刹那,似乎有一丝极细的捆绑在我心中的丝线,就此随之断裂无痕了。
“轰~~~~~~~”整个大殿忽然剧烈地摇动了起来,粉尘碎石不停地掉落,好像转眼间,这座大殿便欲与那颗珠子一般,同归于死寂了。
“咔咔咔!!”眼前的黑石人像忽然当中裂成了两半,其中慢慢升腾起了一个粉雕玉琢的12,3岁小女孩,漆黑的头发与服饰,将肌肤衬托得愈加雪白。
这个小女孩的美,更胜四角的琥珀美人,没有理由,这是第一眼的感觉,也无暇去追究这份感觉了。
天摇地动,整个大殿剧烈地颤抖着,两侧的墙壁猛地轰然倒塌,露出了两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洞口来。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人像中蕴藏的小女孩的眉宇间,带上了一丝丝的笑意。
再明白不过了,这是个选择,左或右,生或死,一念而已……,没有线索,没有时间揣摩,有的只是,单纯的选择。
人生,不也由一个个这样未知的选择构成吗?
“Hellen,我跟你去香港好不好?”
“好啊!说话算数哦!”
我微微一笑,拉起她的纤手,随意朝最近的洞口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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