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看见那东西的正是钱老板。
那天的晚上正好是十四,也就是罗六指出事的那天,银白的月亮被遮住,刚刚开始下雨,像雾一样细密的雨丝.充满夜间的空气中。周围漆黑一片,钱老板一个人走在街上。
因为一个上海来的有钱主儿要收购汉代的木质彩绘角抵图木篦,这玩意在古代讲白了其实就是梳子,曾在湖南长沙马王堆1号西汉墓出土的梳篦是象牙制成,在山东临沂银雀山和湖北江陵纪南城出土的西汉木梳,背平直,上面有四个装饰纽。做为文物,这东西很是罕见,倒不是因为它很稀有,而是它的价值实在是比不上同样大小的玉器和首饰,所以倒斗的手艺人很少摸这玩意。
那主儿出了很高的价钱很是让人心动,市面上一时又没有货色,钱老板就劝他多等两天,连忙去找几个闲在家里的摸金校尉,没想到全跑了一个空。
(没有手机和寻呼机的年代真是痛苦啊)
好象一夜之间这些人全去干大买卖了。
他有点不信邪,又连夜去找刚刚到京城的蔡铭和卓言,没想到又跑了空。他刚刚从那栋高级住宅楼出来,因为得知了秦教授也不在家,虽然有邻居说是出门考古去了,但是钱老板却已经在心里暗叫出事了。
他本也是个老资格的倒斗行家,却不是摸金校尉。他虽然不完全清楚摸金校尉的那些规矩,但是对这类同行也是有很深了解的。摸金校尉是倒斗这行的翘楚,也是出了名的独行客,平白无故一个偌大的京城里,所有摸金校尉一起不见了,想想后果吧。
他一边苦恼,一边考虑要不要重操旧业,亲自去干上一票。
可是一想到自己有将近十年没有干这行了,恐怕技术生疏是轻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不要丢了小命才好。想当初他之所以洗手不干,不正是因为他的结拜兄弟死在了一座大墓的流沙机关里么。这行饭实在是不容易吃,就是跟把脑袋拎在手里干活没两样。
钱虽是好东西,可是也得有命享受才成。
他想了半天,终于决定了明天和那人说清楚,他姓钱的实在是没本事做这件生意。
天闷得出奇,一点风都没有,再过一会恐怕就要下雷雨了吧,钱老板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他可不想淋得湿透回家,他身子骨虽然硬朗但是毕竟年纪也大了,早年落下的毛病越来越厉害,这腿上钻心似的痛。
真是要命的毛病。
他在心里叹息,如果不是年轻时侯好胜心切,也不会为了赌约远下江南去倒斗。那江南多雨,古墓多半都被地下水所淹,为了一件明器他在冷水里整整泡了三天,结果就是这几十年的苦痛。
天空中亮起了一道闪电。
雨丝开始变大。
夏日里的暴雨经常是前一刻还只是细密的雨丝,下一秒就立刻像是天幕被撕开一样,水是倒下来的,伴着狂风狠狠洗刷着大地。
来不及回去了,他看看漆黑的天,毫不犹豫的钻进了胡同,准备抄小路,就算雨下来了也有地方好躲。
胡同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快步的走。
然后一道闪电撕破夜幕,把漆黑的夜晚照得惨白一片,钱老板赶紧趁着这瞬间的亮看清方向,然后天又彻底的黑了下来。
摸索着转过胡同。
沉闷的雷声响起来。
起风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风立刻吹散了压抑的沉闷,满天都是灰尘。钱老板剧烈的咳嗽着,一边诅咒这该死的天气。
又是一道亮的耀眼的闪电——然后漆黑。
他呆在转弯处,视线中还停留着刚才看见的最后印象。
前面有一团朦胧的蓝光。
风里传来一阵浓郁的香气!
他头立刻一晕,但是脚上的风湿痛立刻把他已经恍惚的神智拉了回来,几乎是立刻冒出一声冷汗,他用常人无法相信一个接近五旬的老者会这样迅速的动作,贴身靠在了胡同那冰冷的石头墙壁上。
屏住呼吸。
一道闪电!!
一双绿色的眼睛紧贴着自己的鼻子上方!
他骇得差点大声尖叫起来,但还是没有动。
又漆黑下来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咽喉发冷,好象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一动不动,除了心脏以外他连呼吸都拼命遏止了。
雷响了,他终于感觉了那冰冷的东西离开了自己。
从闪电亮起到雷声传来,最多间隔五六秒,他却觉得像是间隔了五六个小时一样。他轻轻的喘着气。
又一道闪电。
这次钱老板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小婴儿,不,是胎儿,绝对是胎儿!因为只有一个上半身成形了,下半身好象还是一团肉块。那双小小的眼睛是绿色的,两只手放在胸前和正常的胎儿一样。可是它细小红嫩的嘴边却在往下淌血,一滴,又一滴。
它像是在笑。
钱老板却全身颤抖不已。
它在往前飘,悬浮在空中。好象根本没有看见钱老板,又好象看见了却在思量什么歹毒的伎俩,它笑得如此诡异,衬着那慢慢滴下的鲜血恐怖极了。
轰隆一声巨响,中间好象夹杂着一声凄厉无比的啼叫。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亮起来,它慢慢飘出了胡同。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倾盆大雨浇下来,全身湿透以后才猛然醒觉。
从脸上流下来的雨水夹杂了他的冷汗。
心惊胆战,终于站立不稳坐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有人不免好奇,这钱老板也是老倒斗手艺人,怎么一小小鬼魂就把他吓得如此狼狈,就算是没有任何对付鬼怪经验的罗六指也只是惊骇,没有手足失措到这种地步。难道他真的老得如此厉害?
“那到底是什么?”瞎子听钱老板半天没吭声,忍不住追问。
钱老板好象还在回忆那天晚上的恐怖一幕,过了好长时间,才声音沙哑的说:
“你还记得胡八一他们从云南带回来的明器吗?”
“他们带回来好几件呢,你说得是哪件啊?”瞎子很是困惑的问。
钱老板一想这瞎子两个眼睛废了,估计胡八一也就和他提了一下,而那东西不是亲眼看根本不可能牢牢记住,没有一个无比鲜明的印象的话这么一提根本想不起来。
他看看四周,严肃无比的说:
“玉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