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亮晶晶,天上星多月不亮,地上人多心不平。”
秋夜,繁星,一个小男孩,两个小女孩,三个孩子只有一条心,也只有一颗星。
一颗很小很小的小星。
后来孩子们长大了,一条心变成了三条心,可是他们还是只有一颗星。
还是只有那一颗很小很小的小星。
长大了的孩子后来又老了,有的甚至已经死了,有的人虽然没有死,心却已死了。
他们的那颗星却是那么小那么小,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因为这颗星没有感情,没有生命,既不懂怎么去爱,也不懂得怎么去恨,所以既不会变,也不会老。
因为这颗星只不过是用一个从海滩上捡来的贝壳做成的。
可是当一个已经老了变了的人,一个心虽已死人却还没有死的人,忽然看到这颗永远不变的小星时,他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除了他们自己外,还有谁知道?二
四月十九,黄昏前后。
天上的星光还没有升起,元宝手里却已现出了一颗星。
一颗用一种很美丽很珍贵的贝壳做成的星,背面还雕着很美丽的花纹和两行字,显然是一双很灵巧的手细心雕成的。
海洋中有一些珍奇的贝壳就橡是珠宝一样,光采和色泽永远都不会消褪。
这个贝壳看起来虽然还是和当初被那双灵巧美丽的手从沙滩上拾起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毕竟只不过是个贝壳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所以萧峻又忍不住要问:“你给高无绝看的就是这颗星?”
“是的。”
“看到了这颗星,你出手点住她穴道时她就被你点住了?”
“是。”
“难道她一看到这颗星就忽然变得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也不是这样子的,”元宝说,“只不过一看到这颗星之后,她的手就抖了起来,全身都抖了起来,只可惜我看不见她的脸,所以也不知道当时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当时她脸上是不是还戴着这个面具?”
“是。”
“那么她怎么能看得见?”
元宝笑了:“你实在是个很细心的人,最少你自己认为你自己很细心,连一点点小事都不肯放过。”元宝又叹了口气,“只可惜你其实并不是这么样一个人。”
“哦?”
“你真的以为高天绝戴上这个面具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元宝说,“那么我怎么能戴着这个面具走到这里来,而且还看得见你的神情?”
他告诉萧峻:“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想像中那么细心,你就会发现这个面具上虽然没有眼线,却有两个比针眼大一点的小洞,用两片磨得很薄的水晶片嵌在上面,在面具的银光闪动间,恐怕也只有我这样绝顶聪明的天才儿童才能发现了。”
萧峻只好闭着嘴。
“能够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人是天才,如果不让自己看到别人,那就是笨蛋了,”元宝在叹气,“你想想看,高天绝怎么会是这种笨蛋。”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不但弟子最多,品质也最杂。
现在他们新设刑堂,决心整顿,刑堂堂主不但日理万机,而且一定要有明察秋毫的智慧,毋枉毋纵的判断力。
可是在这个好像只吹牛会傻笑故作可爱状的小鬼面前,这位一向自负的萧堂主时常都会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元宝却偏偏还要问他。
“你看不看得出这颗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什么能让高天绝变成那样子?”
“我看不出。”
“我也看不出。”元宝说,“因为你不是高天绝,我也不是。”他很正经地说,“这颗星在我们眼中看来,只不过是个孩子们用贝壳做成的玩物而已,可是对某些人来说,却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
“某些人?”萧峻问,“某些人是哪些人?”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现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元宝说。“现在我只知道这颗星用来对付高天绝是绝对有用的,比世上最可怕的武器都有用。”
这已经够了,凭这一点,这颗星已经可以算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对某些人来说,这颗星甚至比那颗可以“点铁成金”的星更珍贵。
“所以现在我只问你,你接不接受我这个赌注?”元宝说。
“我接受。”
元宝藏起了这颗星,戴起面具,用黑巾包住头:“那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到哪里去?”
“当然是去找李将军。”
“你能找得到他?”
“当然能找得到,而且非找到不可。”元宝说,“否则我这颗星岂非要输给你了?”
“他在哪里?”
“当然是在这条船上。”
萧峻又没有话说了。
就算他已经完全相信元宝说的活,相信李将军还没有死,相信高天绝一看见那颗星就被元宝点住了穴道,就算他什么都相信,他也不能相信李将军还在这条船上。三
船上已燃起了灯光,底舱下也有灯,却连一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因为这位不是高天绝的高天绝下到底舱来时,曾经吩咐过:“所有的人都上去,谁也不许下来。”
这句话虽然是元宝说的,但是和高天绝亲口说的话同样有效。
因为他头上的黑中,脸上的面具,身上的斗篷,脚上的靴子,每一样都象征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一种不可抗拒的权威。
这种权威和力量从来也没有人怀疑过。
从来也没有人想像到有人能把这些东西从高天绝身上“拿”走。
底舱的面积远比任何一个没有到这里来过的人想像中都大得多,最下面还有一层主舱。
空舱里什么都没有,可是没有这层空舱,这条船恐怕就浮不起来了。
空舱里如果堆满东西,这条船恐怕也会沉下去。
就因为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所以它才重要,远比任何一间舱房都重要。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四
底舱下大概有十来间舱房,有的住人,有的堆放货物粮食。
元宝带看萧峻一间间舱房去找,虽然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找到,但他却还是充满信心。
“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李将军会在这条船上。”元宝说。
萧峻承认,元宝又问他一个很绝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相信?”
萧峻想了想之后才能回答:“因为这是绝不可能的事,谁都不会相信的。”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他绝对不可能躲到这条船上来?”
“是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元宝微笑,“现在你的想法,就好像前两天你们都想不到我们会躲在济南的大牢里一样。”
萧峻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像李将军那样的人如果要躲起来,当然要找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你的意思我也明白。”萧峻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怎么能上得了这条船?”
元宝故意板起了脸,一本正经地说。
“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元宝说,“船上到处都是人,每个人的眼睛都很亮,连半个瞎子也没有,李将军既不会隐身法,又不会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变成只苍蝇飞起来。”他又故意叹了口气,“看来你的想法才是对的,他的确上不了这条船。”
“所以他绝不可能在这条船上。”
元宝叹着气,喃喃地说:“幸好你不是,幸好你不是。”
“幸好我不是什么?”
“幸好你不是李将军,李将军也不是你。”元宝说,“否则现在他已经死了,我也输了。”
“难道你还是认定他在这条船上?”
元宝不回答,却将底舱下的甲板上一个钉着铣环的暗板拉了起来,悠然道:“你最好还是自己下去看看吧。”
下面就是空舱,没有人,没有货物,没有灯光,什么都没有的空舱。
萧峻迟疑着,终于还是找来一盏“气死风灯”,跃下了空舱。
然后他怔住了。
空舱的角落里,居然真的有一个人。
这个人居然真的就是经过那个诈死不成的亿万富豪孙济城和那个逃奔后又回到济南的吴涛两次化身后才出现的三笑惊魂李将军!
萧峻站在他面前,就好像在做梦一样,这实在是件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李将军斜倚在那里,身于半坐半卧,背靠着墙,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坐直。
那一剑虽然没有真的刺入他的心脏,他的伤势看来却还是不轻。
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还是炯炯有光,看到萧峻的时候脸上居然还露出了微笑,一种仿佛很安慰、又仿佛很难受的微笑。他忽然问萧峻:“元宝呢?”
元宝也下来了,随手关起了那块暗板,故意装出高天绝走路的样子,慢慢地走到李将军面前。
他确实有点天才,学起别人的样子来,确实学得很像。
“元宝那个小王八蛋已经被我杀了喂老王八去了。”他故意说,“你再也看不到他了。”
李将军却早已在笑:“一个人怎能自己说自己是个小王八蛋?”他说,“我们是朋友,如果你是小王八蛋,我是什么?”
元宝也笑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向李将军,“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因为我躲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在想,如果有人能找到我,一定就是你这个小元宝。”
元宝立刻拼命点头表示同意。
“除了我之外当然没有别人,像我这样的天才本来就没有第二个。”元宝叹着气,“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能不佩服自己。”他忽然用力拍了拍萧峻的肩,“你也不能不佩服我了吧?”
萧峻还好像在做梦一样,呆呆的看着李将军。
——这个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如果真的是他父亲,为什么要抛下他母子两个人?让他的母亲含恨面死,让他一直活在痛苦里?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现在还活着,他虽然做错了总算还没有铸成永远无法弥补的大错。
萧峻看着这个又陌生又亲近的人,心里也不知是恨是爱是悲是喜。
元宝却开心极了。
“谁也想不到你能上得了这条船的,”元宝说,“除了我之外,谁也想不到你用的是什么法子。”
“你怎么想得到的?”李将军问。
“看到那些下水打捞你的人,看到他们身上穿的水靠时,我就想到了。”
那些人下水时穿的都是紧身的鱼皮水靠,把全身上下连头发都套在里面的那种水靠。
现在李将军身上穿着的就是那种水靠。
“那些人水底下的功夫虽然不错,你虽然受了伤,可是要对付其中一个还不困难。”
李将军微笑:“那实在简单极了。”
“把那个人身上的水靠脱下来穿在你自己身上,把那个人藏在湖底的淤泥水草里,再混在那些人里面溜上船,乘着大家换班时的那一阵混乱,悄悄溜到这里来。”元宝说,“那时候天还没有亮,水底下和水面上都是暗暗的,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要做这些事都不会太困难。”
李将军带着笑容叹了口气:“现在连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只有一点佩服?”元宝好像很惊讶,“我本来认为你最少也应该有七八九十点才对。”他居然又强调,“我本来以为你一定会这么样佩服我的,绝对一定。”
这样子说法实在未免有点过份了,但是他既然这么说,当然是有原因。
所以连李将军都忍不住问:“绝对一定?为什么绝对一定?”
元宝的回答更绝:“因为你的眼睛没有瞎。”
“我本来就没有瞎。”李将军对他的回答也显得有点莫测高深,莫名其妙,“眼睛瞎不瞎跟我佩不佩服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元宝说,“你的眼睛既没有瞎,就应该看得出我身上这一身打扮本来是谁的。”他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要从高天绝身上把这些东西拿来,绝对不是件容易事。”
“这些都是你从她身上拿下来的?”
“每一样都是。”
“你怎么样去拿的?”
“我只不过让她看了样东西而已,”元宝说,“她只看了一眼,就被我点住了穴道,所以我就把这些东西拿来了。”
李将军看着他,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也和萧峻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一样。
这种事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会相信,所以李将军又忍不住要问:“你给她看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颗星。”元宝说,“一颗小小的星。”五
元宝身上总是带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人看来都是些不值一文的破铜烂铁,他自己却当作宝贝,连看都不让别人看。
这次他本来也并不是一定要把这颗星拿给李将军看的,但是他不等李将军开口,就先拿了出来,而且送到李将军面前,好像生怕他看不清楚。
“就是这颗星,”元宝说,“这颗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却好像是从海里捞出来的。”
李将军的神色已经变了。
元宝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神色已经变了,就好橡高天绝一样,只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就已经变了,就好像忽然有人将一根又尖又细又长的尖针,一下子刺到他心里去了。
这颗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用贝壳做的玩物而已,就算掉在路上,也很少有人会去捡的,如果你拿它送人,也会被人丢到阴沟里去。
可是在这位纵横江湖、不可一世的大笑将军眼中看来,这颗星却好像已经经过了九天十地四方八界诸神诸魔的祝福和诅咒,已经变得比世上所有的珍宝都神奇珍贵。
他伸出手,想去拿这颗星。
他的手已经在发抖,也和高无绝一样,一直抖个不停。
这次元宝当然不会乘机点他的穴道,却远远地退开了。
“这是我的。”元宝笑嘻嘻地说,“大人不可以抢小孩的东西。”
“这不是你的。”李将军连声音都已因悲痛激动而嘶哑,“我知道不是。”
“就算以前不是,现在也已经变成我的了。”元宝说,“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拿走。”
“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那就是我的事了。”元宝眨了眨眼,“我是不是可以替自己保守一点小小的秘密?”
李将军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你果然是龙家的人,”他忽然问元宝,“你排行第几?是老八?还是老九?”
元宝不回答却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龙家的人?”“因为我知道这颗星绝不会落在别人的手里。”李将军说得极肯定。
元宝也不再否认,只问他:“如果我不是龙家的人,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把这颗星抢走了?”
李将军又盯着他看了很久,“如果你不是龙家的人,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为什么?”
“因为我绝不容这颗星落在别人的手里。”李将军忽然又问元宝,“你肯不肯把它换给我?”
“换什么?”
“随便你要换什么,”李将军说,“黄金白玉珍珠翡翠,随便你要换什么都行。”
元宝笑了;“你明明知道我不肯换的,这些东西既不能穿,又不能吃,送给我也不要。”
李将军说的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世人求之不得的,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天都在为这些东西勾心斗角流血拼命,可是在元宝眼中看来,却好像连一文都不值。
李将军又叹了口气:“不错,我也知道你绝不肯换的,龙家的子弟又怎会把世俗的珍宝财富看在眼里。”
“所以我看到你果然还没有死的时候,心里真是开心得很。”元宝说笑道,“因为你如果死了,这颗星现在就已经是别人的了。”
“为什么?”
“因为我刚才跟这位萧堂主打了一个赌,”元宝说,“赌的就是这颗星。”
“你们怎么赌的?”
“刚才他一直很难受,因为他一直认为你已经死在他的剑下。”
“你怎么说?”
“我就告诉他,你是绝不会死的,”元宝笑得更愉快,“纵横一世的三笑惊魂李将军,怎么会这么样随随便便就死了呢?”
李将军的神色忽然又变了,变得说不出的痛苦和悲伤。
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忽然发出了光,秋夜寒星般的光。
元宝又在拍萧峻的肩。
“现在你已经输了,所以这颗星还是我的。”元宝笑嘻嘻地问萧峻,“你有没有忘记你输给我的是什么?”
萧峻沉默,李将军却忽然说出了很奇怪的话。
“他没有忘记。”李将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可是他也没有输。”
“他没有输?”元宝觉得又吃惊又好笑,“输的难道是我?”
“不错。”李将军说,“输的就是你。”
元宝又笑了,笑得弯下了腰。
“我简直要笑死了。”他说,“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事。”
“哦?”
“如果我告诉别人,三笑惊魂李将军居然也会帮他的儿子赖皮,江湖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活活笑死。”元宝说,“如果要把被你笑死的那些人都运来给你看,就算用五百辆八个轮子的大板车去运,最少也得运三天三夜。”
他好像已经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好像已经真的快要被笑死了。
李将军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神情反而比他面对强敌时更严肃沉重。
等到元宝自己也觉得不大好笑的时候,李将军才慢慢地说:“江湖中如果有人知道这件事,当然有人会死,如果有一个人知道,就死一个人,如果有一万人知道,就要死一万人,但是我保证他们绝不会笑死的。”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因为这件事并不可笑。”
元宝笑不出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李将军,“你为什么一定要说我输了。”
“因为输的本来就是你。”
元宝看看萧峻,又看看李将军:“难道他不是你的儿子?”
“他是的。”李将军黯然道,“他是我骨中的骨,血中的血。”
“难道你已经死了?”元宝又问,当然是故意问的。
“我还没有死。”
“那就奇怪了。”元宝说,“你明明还没有死,我怎么会输呢?”
“因为我虽然还没有死,李将军却已经死了,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元宝吓了一跳。
“李将军已经死了?难道你不是李将军?”
“我不是。”
元宝怔住了。
他吃惊地看着这个正在被天下英豪追杀,被大家认定了是李将军的人,又看看萧峻:“高天绝亲口告诉我,他是李将军之子,”元宝说,“我相信高天绝是绝不会说谎的。”
“她不会。”
“那么他确实是李将军的儿子?”
“他是。”
“你刚才是不是也告诉过我,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
“是。”
“我看你也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可是你实在把我弄糊涂了。”元宝苦笑,“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本来并不是件很复杂的事,只不过你自己要把它想得这么复杂而已。”
“哦?”
“每个人都有父母的,父母并不是一个人。”
元宝终于明自了,却还不能相信:“难道李将军是他的母亲?”
“是。”
“难道李将军是个女人?”“是的。”
元宝又怔住了。
名震天下的三笑惊魂李将军竟然是女人,这实在是件令人不得不吃惊的事。
虽然至今还没有人看见过李将军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男是女,可是在大家心目中,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是个女人。
在江湖好汉们心目中,女人永远都是弱者,永远都比不上男人的。
“李将军是他的母亲,你才是他的父亲。”元宝叹着气,“这一点我总算已经明白了。”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元宝说,“我越来越不明白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能够配得上李将军的男人,当然绝不会是个平凡的人。
“你的武功,你的豪气,你的胆色,你的机智,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第二个人能比得上你。”元宝说得很诚恳,“如果你是李将军,那就不奇怪了,因为在我想像中,李将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的人。”
元宝又叹了口气:“可惜你不是李将军,所以我越想越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如果你不是李将军,你是谁呢?”元宝说,“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江湖中有你这么样一个人,你这个人好像根本就不该存在的。”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不该存在的。”这个人黯然而笑,“因为我本来早已应该死了。”
“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郭地灭”这个人说,“我就是十六年前就已经应该死了的郭地灭。”六
郭地灭和高天绝是夫妻,是江湖中武功最高的一对夫妻。
他们和李将军本来应该是死敌。
“天绝地灭”以追捕天下所有漏网的盗匪为己任,也不知道有多少仗着一身武功逍遥法外的巨盗死在他们夫妻手里。
三笑惊魂李将军纵横江湖时,也正是他们夫妻的声名达于巅峰的时候。
江湖中人都知道:“天绝地灭”是绝不会放过李将军的,如果不能使这个巨盗中的巨盗伏法,无疑是他们夫妻的遗恨。
所以江湖中人都在等着看他们之间龙争虎斗的一场好戏。
这一战究竟是谁胜谁负,谁也不敢确定。
后来“天绝地灭”的组织忽然瓦解了,郭地灭忽然自江湖间消失,每个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而且一定是死在李将军手里的。
所以这一次高天绝复出,每个人都认为她是为了李将军而来的,为了替自己的丈夫复仇,无论她用多恶毒的方法对付李将军,大家都不会觉得意外。
想不到她要对付的这位李将军并不是李将军,而是她的大夫郭地灭。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不是李将军而是郭地灭,就算世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高天绝也是一定知道的。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丈夫当作誓不两立的仇人?
郭地灭怎么会没有死?怎么会和“天绝地灭”的死对头李将军生下个孩子?
收养萧峻的丐帮前任帮主任老先生,为什么要对萧峻说他母亲就是被李将军害死的?
郭地灭在天下英杰的追杀围剿中,为什么还要承认自己就是李将军?
他的行踪是被谁透露的?
十七年来,从来没有人能找得到他,为什么忽然在一夜之间全都找到济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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