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噩噩,飘飘离离,虚虚幻幻,渺渺茫茫,忽然见到有个满身血迹的男人自远处飘了过来,口中不停地哀叫着报仇报仇。方红认出那男人是熊玉,欢喜叫道:“熊玉,熊玉,我们总算能相聚了,我们总算能相聚了!”熊玉见到方红似乎一点也不欢喜,冷冰冰地道:“你怎么来了,我的未了心愿你替我完成了没有?”方红先是一怔,继尔想起要杀嬴焱为他报仇之事,便恨恨地道:“没有!你刚先走一步我就被那对狗男女推下悬崖,怎么报得了仇?”熊玉一听,神情诡谲,道:“该杀,统统该杀!”方红道:“熊玉,只要我们还能相聚在一起,人世间的恩恩怨怨患得患失还记着作甚?”熊玉竟然不再理睬她,口中不停地喊着报仇两字,渐渐向飘渺虚幻处隐去。方红赶紧去追他,大叫一声:“熊玉,你别撇下我,熊玉……”突然乍醒过来,原来是一场梦幻。
一醒转,鼻子即时闻到一阵浓郁的花香,身下软软的,方红才发现原来自己躺在一层铺得厚厚的花堆上。那些花朵五颜六色,十分鲜美灿烂,全是菊花。方红坐起了身,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到不远处一片争妍悦目,开满了各色的菊花,十分蓬勃。临近的菊枝却是花朵全无,只剩下绿叶。方红想起适才下落之时感觉如同纸张一般轻缓,尔后听见有人哈哈一笑,现在推想起来八成是那人用掌力将这许多菊花震上空中,缓抵消了自己下落之势。那人能借用花朵将一个从千仞高摔下来的人救住,掌力之浑武功之高,着实难以让人想象!
这时日挂正空,远处瀑布长泄不断,近处花色润人,南面渺渺云烟雾气遮遮虚虚,东面广阔开朗分不清是天还是地。景地不实,不分真假,方红心想:“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适才救我之人是谁?”便高声叫道:“小女子承蒙高人相救,感恩戴德没齿不忘。小女子有深仇未报,恳请高人指点小女子出去,请高人赐见金面如何?”四周一片寂静,没人回应。方红叫了几遍仍是无人作答,心中奇怪:“我摔下来时的的确确是听见有人的,难道那人不愿现身出来?”茫茫然地一个人走在菊花海洋中,忽然有种远离尘寰的奇妙感受。
菊花的尽头是一片森林,树种杂多,分不清名字,葱葱郁郁的十分茂盛,看不见尽头。方红进去转了几转竟然迷失了方向,愈走愈远,愈走肚子也愈饿,走到太阳落下时方辨明方向走了出来。走出那片森林却是吃惊不少,原先那一大片的菊花地竟然全部不见,地下长满了野菜瓜果,犹似变戏法一般。这崖底一面背山,一面对空,地域不过是三四里宽,一眼便能见到尽处,唯有左右两侧不知远近深浅,方红估计适才从森林里走出来是走到森林的另一侧。当下也不理会那么多,搞了个香瓜就吃了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到后来已不能视物了。黑暗之中方红忽然见到不远处的峭壁上有个亮光,忽忽闪闪暗暗淡淡。方红一个女孩家落到这个崖谷底来,黑暗之中多少有点害怕,料不着这崖底会有什么奇物怪事,但想到摔下来时听见有人的笑声,忐忑的心方有丝安稳:这里除我之外总算还有他人!
方红朝那亮光走去,行了二三里远竟然还未走到,但那亮光却是亮了许多大了许多。方红往前再行了一里多远,才发现那个亮光原来是个洞口,火光扑扑闪闪地从洞里面射了出来,洞里显然是有人。方红走到洞口底下,见那洞口离地约有三四丈高,不禁暗里惊讶:“这洞口如此之高,常人如何能上得了去?莫非里面住着的不是个人,是――?”仔细看那洞口,才发现那洞口极是宽大,约有五六丈见方。方红不禁害怕了起来,但转念一想:“生死由命,命该绝时也应是摔下来时就摔死了。倘若洞里面住着的是救我的那位恩人,岂不失了礼仪?”于是壮胆叫道:“前辈高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小女子深夜打扰,实在对不起,还望前辈高人海涵!”洞里面无人应答,方红叫了几遍,不由得暗道:“看来这位高人是不愿与外人见面的了,我不能再打扰他了。”但想到这漆黑的夜里不知何处可容栖息,不禁颓唐起来。方红正欲转身离去,忽地听见洞口传出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道:“莽野之地,青蛇花蝎不少,我救人救到底,好人做到头,你上来吧。”方红道:“多谢前辈!小女子武功卑微,上不去,请前辈帮个忙。”洞里面那声音又道:“你提气纵身跃至一半,再气还元空周转复来,一经借力便可上来。成与败,一念之间!”方红道:“多谢前辈指点。”心中却暗道,“这哪行得通,若是如此人岂不是可以在空中自由上落了?”只听洞中那个声音道:“周元还复取于内功之熟,借力之道取于人智之巧,不上来又哪晓得行不行得通?”方红一听即时又惊诧又惭愧,再也不敢妄自鄙疑,应了声是,便提气跃起。离地二丈高时内气已尽,换气重来却无借力之物,急中生智自然而然一脚踹在峭壁之上。上是上了,可是方向却是不对,斜向上反而远离了那洞口。方红啊一声惊叫。忽然嗖的一响,一条藤条自洞中伸了出来,将方红扯入洞中。
方红双足落地,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天然的岩洞,洞腔十分宽广,几乎可看成是个广场。当口处因为长年累月的渗水滴漏,上面垂下了一根根参差不齐姿态各异的象牙形柱子,长的已经触及地面,短的则是个白墩墩。洞中有许多石尖石笋,错落分布,有的形成个石台,可供坐用,有的作成个屏障,将洞腔分成几个房室。一条大岩柱下有个天然的岩石凹槽,槽里面填塞着松干柴片,红通通的烧得正旺。火舌上下伸缩,扑闪扑闪的火光照着旁边一个白发萧萧的老人。
那老人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嘴下全是垂胸的白须,看模样年纪相当大,要猜出年龄却是很难,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是乌黑炯亮,深邃如空。
方红一见到老人即时双膝跪下,拜道:“前辈救命大恩,小女子今生今世为牛为马也难以报答!”目光落在地下,即时啊一声惊叫。只见那老人的双足上密密麻麻地爬满蝎子,那些蝎子花白斑驳,正用毒钩不停地蜇着老人的小腿。方红吓了一跳,颤声道:“前辈,你……”那老人嘘了一声,示意方红别吭声,然后双目阖上,过了片刻头上便雾一般地散发着白气。再看那些花蝎,却见其中有一小半的蝎子体色愈来愈白,到惨白色时就卟的一声自老人的脚上掉了下来,在地下挣了几挣就死了。又过了片刻,余下的蝎子当中又有一小半体色由花白转变成褐紫色,到后来完全变黑,也脱掉在地挣上几挣就不动了。如此一顿饭的功夫,那些蝎子劈劈卟卟前前后后全死在了地下,黑白两色,极为分明。老人睁开双眼,将裤管拢起。只见他的一双小腿上全是鲜血,皮肉糜烂,无一寸完肤,让人不忍卒睹。方红道:“前辈,你中了蝎子毒,这些伤口……前辈,小女子能帮你什么忙,你老人家尽管吩咐!”那老人摇摇头,又阖上了双眼。方红又道:“这儿附近一定有解毒的药草,小女子下去为前辈采些来。”老人蓦地睁开眼,道:“不必,你看!”方红顺着他的示意去看他的小腿。只见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渐渐地止住了流血,过了片刻忽地合拢闭上,竟然返恢原样,白白净净犹似不曾被毒蝎蜇过一般。方红挢舌不下,惊愕当地。那老人微微一笑,将裤管放下,道:“这世上有种神功,练到至高境界可以修复伤口不怕受伤。”方红这才喃喃地道:“前辈好厉害!”忽然惊道,“可是前辈受了蝎蜇,蝎毒一样是留在身上的。”那老人突地一跺右脚,足下那些蝎尸全震到了柴火里面,“叭”的烧破了体腔,一股腥臭弥出,接着便是一阵焦香。老人道:“太行功奇妙绝伦,讲的是周转返复运变如圆。适才我吸净了一小半花蝎体内的毒汁,转传到另一小半蝎子身上。毒蝎没了毒汁毒素便竭枯而死,而毒汁毒素太多不能包容消纳便会撑饱死掉,如此吸吸传传,传传吸吸便将这些花蝎全弄死了。不过这里的毒蛇花蝎甚多,过不了多少天又会有蛇蝎进来,你若想防范逃避却是不能,终须练了套适应这里环境的功夫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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