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云非常同情小哥哥,她记得曾经和小哥哥一起端着碗蹲在家门口吃过饭,所以当爸爸妈妈把小哥哥领回家时她赶紧把客厅沙发上的书本玩具都拿开。妈妈林月莹笑眯眯地对女儿说:“小云啊,以后川越就住我们家了。”
“是我们家人了?”柳轻云惊奇地看妈妈点头,然后跳着脚拍手,“好啊,我有哥哥了!”
“不是哥哥,”妈妈把柳轻云拉到面前,费尽唇舌解释,“等你们长大了会做一家人,就像爸爸妈妈这样。”
柳轻云懵了,半懂不懂。
爸爸柳毅打断妻子的话:“你这样说孩子不懂。”他接替妻子的位置,“小云啊,等你长大了,川越会娶你,你们结婚。”
“啊!”柳轻云骇叫,烧红了脸去看小哥哥,小哥哥低垂着头,面无表情。
妈妈接着说:“小云啊,你这么调皮没有个爸爸妈妈放心的人照顾怎么行呢?川越学习好、人品好,以后肯定有出息。”
柳轻云张口结舌,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后来,小哥哥改姓柳,户口簿上的名字成了柳川越,他常常不出声地陪在柳轻云身边,成绩名列前茅,而柳轻云最初蠢蠢欲动的新奇很快被身边铺天盖地的嘲弄击得粉碎。
“童养媳!童养媳!”
“不对!童养媳是女的,男的应该叫童养婿!”
“噢——哦——童养婿!童养婿!”同学们成群结队地跟在他们俩身后兴致勃勃地欢呼,连一向的好友也临时倒戈,他们躲都没地方躲。身负重任的柳川越并没有如柳轻云想象的那样英雄般挺身而出,他比柳轻云还沉默。
柳轻云冲进路边相熟的老爷爷家里,扑在老爷爷怀里痛哭,老爷爷的家人把恶作剧的同学们都喝散了,还专程护送他们俩回家。
那天深夜,柳轻云倒空了书包装了些吃的悄悄开了门离家出走。她决然地跑在春寒料峭的马路上,直到跑不动为止。她吃了些东西,缩在路边的树后休息,不时有车辆呼啸而过,她时时警觉着,终于还是挡不住迷糊睡去。
她以为她跑了很远,直到被寻找的呼唤声惊醒才发觉身边的景物还在她熟悉的范围内,天蒙蒙亮,她没来得及躲藏就被雪亮的电筒光罩住了。
这次的离家出走以失败告终,并直接导致了父母更坚定了要柳川越照顾她的决心。柳川越更紧地跟着她,她不论在哪里都会很响亮地喊他:“哥哥!”柳川越开始同嘲笑他们的同学打架,小狮子般勇猛,很快惊动了同学们的家长和学校,经过一再的调停,风波渐渐平息,等到柳川越考上医科大学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时,周围已经没有谁再对他们的关系表示好奇了。
去了新的环境,柳川越会给她写信,字迹严谨,很有规律地寄来,有时是贺卡,写着祝福。假期相见,她照样笑嘻嘻地喊他哥哥,他们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维持因为习惯而建立起的礼貌。
年复一年,他寄了很多信和贺卡,时间长了还会说些关切的话,算不上亲密也算不上造作,如果他真是个哥哥,会是个称职的好哥哥。
本科毕业后他回来了,一脸的少年老成,在爸爸妈妈的多方努力下,他进了市区最好的一家医院。这之后,爸爸妈妈已经开始在饭桌上像模像样地计划起新房来,这使得不幸高考落榜的柳轻云一日三餐都没了滋味,发了狠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猛啃复习资料。再次高考时,分数飙升,她如愿地远走高飞,虽然是暂时的。
去了新环境,她像从前一样能收到柳川越的信和贺卡,还有电话,声音沉稳,不紧不慢,似乎永远不会生气,而他确实从没对她发过脾气,这一点,常令她思量了又思量。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想我会接受他的,这么多年了,不习惯也习惯了,可惜……”柳轻云停不下敲打,飘没有打搅她,头像灰暗,但柳轻云相信飘一直守在屏幕前,就像她相信飘是女人一样。
是的,可惜,可惜在她还没来得及接受柳川越之前她不期然地撞上了肖宁,一个喜欢穿天蓝格子衬衫的大男孩,开心时笑容甜蜜如花,安静时神情专注中透出些天真,唇红齿白。当他羞怯地摆弄着手中的独枝玫瑰被同学们推到面前时,柳轻云便如在海妖的歌声中迷失了心智的水手般奋不顾身地扯过了那支玫瑰,扯得花瓣纷纷扬扬坠下,惹来哄然笑声。
那枝玫瑰将柳轻云的大学生活燃成了炫目的红,灿烂而热烈,每个季节都是夏天,都有天使在歌唱,她浑然忘我,不能自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