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世纪以来,在血与火的阴影之下,
亚当和夏娃的子孙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在日日夜夜经历的生与死的搏斗中,
先辈们经历的一切,我们都会遇见。”
这段诗是费?的,这人写了一大批空洞造作的乌尔都语古典抒情诗,后来从狭隘无趣的感伤中稍稍振奋了一下,才开始写出一些有点内容的诗。上面这段诗是我从尹宁的写字台上见到的。对于政治诗人我一向不感兴趣。诗歌就是这样,不带政治色彩就缺乏时代代表性而淡薄,一旦在政治的天空下漫天撒网,甭管你用什么样的修辞去彰显或力避直接冲突都会带来一种先入为主的恶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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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尹宁这住不到一周我就开始厌倦,时间久了一切色彩都会跨入循规蹈矩的步列。每天早上起来给尹宁准备早饭,中午提醒他买馒头和肉,吃完饭尹宁把我抱到床上去折腾。晚上我们一起看书,讨论哲学简史、昆德拉和第二天早上该吃什么,如此往复。
“尹宁。”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恩。”他扬起眼睛看着我。
“明天早上我七点的车。”
“去哪?”
“回去。”
“在这不好么?”
“还行。”
“够了?”
“够了。”
“什么时候再回来?”
“光棍节我们一起过。”
“那你把热好的那包奶给喝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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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直接面临的就是考试,真快。我还没上几节课呢就要考试了。大学里的考试向来什么都不能代表。一群老师自命出题组围在一起,到处找题拼出一份试卷,告诉孩子们我们要考哪哪哪,你们好好背。一群傻逼学生就狂背一气,结果背的最靠谱的学生考的最好。小瓦有言:“考好没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欢欢喜喜当傻逼。”
我临近考试一般很甘于当傻逼,主要是这种考试形式对于一年上不了几节课的孩来说真是便利至极,而且经常稀里糊涂的拿了奖学金。相当一段时间里,英语系的孩子们都纷纷忘了我们还有课可上。
教室里经常出现这么一个情况:老师夹着课本推门而入,对这空荡荡的教室迟疑一下,马上退出去,翻一下课表看是不是想错了,再认真核对一下教室号,确定准确无误后,庄严的走进去,趴在讲桌上睡一觉,下课铃一响,立刻夹着课本精神矍铄的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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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泛读课,一老师照例趴了桌子上睡了个死烂。一学生推门而入,说“ein?”泛读老师大梦初醒狠狠的用英语把该学生骂了一通,然后兴奋的写了一黑板内容,一泄他积怨良久的知识海洋。临下课时,拉着该学生的手不放说:“告诉你吧,那个谁,这黑板上有五十分我要考的内容,总要给来听我课的同学一点小意思。”该学生扶了扶眼镜说:“老师,我药学班的,想来旁听法学,走错门了。”该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诗经》里《鹿鸣》几句: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之后挥泪而去,终年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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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很快过去,商正又做了几个曲子拿来让我填词,冬离说这几首曲子是商正跟她做爱时突发出来的灵感。随着这些空灵的节奏在脑子中酝酿的过程,商正成功的把做爱时间延长到一小时十一分钟(商正以前最好的记录是五十四分钟),我说你们还上什么鸟大学,用这些曲子去治疗那些三下两下就不行的早泄男人们吧,比那些男性博大增生器、壮阳粉之类的强多了。不用什么成本,把冬离楼下的房当成治疗室,放上几张床,让患者现场治愈。白手起家,前景一片大好。冬离和商正对我的提议认真讨论了一夜,结果第二天还是安安稳稳的又来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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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看着商正会有些不自在,他睡了我两个骨肉至亲的姐妹。除了音乐什么都不关心,整天抱着琴跑到酒吧和西餐厅给一些压力很大的小白领唱歌,一天两个小时,四十块钱到一百。如果有人恶劣鄙视他的歌,商正会一分钱不要的背着琴就离开。小瓦有了新的男人依然对他念念不忘,冬离背着他给别人做情妇,有了钱全给他添置录音棚的设备。我有时也会给商正做一些合声,但多数时候他的音乐都是他前前后后分期独立完成。
商正的音乐很特别。我经常在暴雨天气里把自己流放到陌生的环境里,一反常态的做一些平日里不敢尝试的事。一次在暴雨里拖着行李箱路过商正的录音棚,走进去却看到他在拿着消毒手术刀往自己的胳膊上一道一道的割裂划开,我静静走过去,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睛心疼的注视。我知道他在录制流血的声音,我说过真正的音乐是在暴雨里能够听到流血的声音,商正认真而笔直的相信了这一点,我对音乐,除了天生的乐感和歌词的感受力,什么都不懂。但商正说,我的深处对音乐有着真实而强烈的感应,他信任我对音乐感应的一切。
暴雨天气里我都会拿出商正的音乐,真真切切的听到了流血的声音。我拿给易如如,希望自己不是因为场景联想而产生的幻听,易如如说,什么都没有啊,光听到轰隆隆的鼓点和打雷的声音。
我信任音乐和文字不可逾越的沟通力。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一些人做一件一拍即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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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冬离、小瓦和我,三个人一起成立了一个“贵族诗社”。商正那天穿了一件邋邋遢榨菜色T恤,背了一把木吉他第一个来报名。小瓦一眼就看好了他,把冬离往身后一推,示意这个男人归她,然后拿话挑逗他。
“叫什么?”
“贵族诗人。”
“哼,没数了点,你会写诗么?”
“不会。”
“那你在这扯什么淡?”
“我会作曲,听说郎月词填的不错,这样我们就可以马上有社歌了。”
小瓦乐了,伸手勾住商正的脖子,说:“我给你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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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通过广播站把社歌《我的男人柏拉图》传出去,小瓦和商正主唱,那个时候整个学校迷失的文学青年都在痛哭流涕中寻找“贵族诗社”,社员超过一千,在这所医科大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想医科大要是也有个什么原创歌曲排行榜之类的,《我的男人柏拉图》毫无疑问稳居榜首。
那晚我做了个梦
我在茅屋里落难
所有的人没有父母
所有的人相亲相爱
卢梭告诉我人生而平等
可我的男人是柏拉图
他拉着我的手在哭
他说哲学家必须当上国王
否则城邦会遭疾病
人类也从此蒙难
谁理解民主之外的贵族
谁揭露阻碍优秀的城府
我生而贵族
却不得不跟平民在一起沉浮
我生而知路
却不得不被民主拖累着慢慢起步
我的男人柏拉图
仇恨着放任自流的民主
我是柏拉图的女人
我的优秀就应该鄙视庸碌
就应该高傲的赤裸着身体
在一片晨雾里
翩翩起舞
――《我的男人柏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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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歌在校台和广播站热播了一个月后被赴美考察归来的校领导听到了“赤裸”二字便开了个会对相关负责人做了严厉批评后便被封杀了,接着贵族诗社也解散了。
我没有做任何相关的争取和努力,小瓦为此还留下了煽情的眼泪。我很清楚,自己力量不够强大时候做出的任何决定都要在谁篱下遵从谁的大局,贵族诗社只是一个无心之举,我没有奢望过,所以就不曾失望,更无从伤心。
我们按照管理条例从社费里提成了两千块钱,那三千据说要献给团委里的公益事业,不管社团下场如何,一律不予以退费。
冬离说,去“花天下”吧。
我们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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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我们把钱全造光了,然后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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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迷恋“花天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这里养眼的男人特别多,我们都喜欢看好看的男人,经常抱怨视野范围尽是歪瓜裂枣的时候,我们就来这里养眼,据说经常看到好看的男人会让我们变的更加美丽更加千娇百媚。
我们都是学生,半拉女人半拉孩子,孩子手里的钱永远无法与繁华的上流社会相抗衡。今晚我们除去吃喝还剩了不少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