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还记得你和哥哥离婚之后住在学校宿舍里的日子吗?有一次,我从广东回来,没有住到哥的家里,却投奔了你。”
“记得,”紫说,“是我托妈邀请你来我的新家做客的。”
平安继续说道:“我只是因为不敢去见哥,才入住到你那里的。在那之前,我和哥吵架了,他让我滚,他血红着眼睛,抓起桌上的手机砸到了墙上,手机摔碎了,哥抱着头蹲在地上哭,嚎啕的声音把左邻右舍都惊动了。”
“为什么?”紫不解,“你和你哥一向感情都很好的。”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待哥的,”平安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许久终于抬起头来,一脸的烦躁和悔恨,“我一直逼哥把我帮家里的钱还给我,从你和哥结婚开始,我就一直逼他,我感到从没有过的委屈,在广东和老卅一起生活的日子我痛苦难当,老卅总是借酒发疯,把我打得鼻青脸肿,不知何时,他老婆居然知道了我的住所,她总是找人威胁我,如果我不和老卅分手,就要打断我的手脚,毁了我的脸。嫂子,那时那地,因为我知道自己理亏,我霸占了别人的丈夫,尽管不是我愿意的,可是我还是干了亏心事,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所以我心虚,害怕,我真的想和老卅分手,我可以放弃苹果,只要能还我自由,让我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可是老卅不让我走,每当我提出分手,他就打我,我也搞不懂,他不就想要一个孩子吗?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我替他生下了苹果,他还想要怎么样?为什么还是不放手?他的老婆又逼我,我简直要崩溃了,我对老卅说,我可以不要你的钱,我也不要苹果,我只要自由,可是老卅说,要走,可以,但是给他二十万,我简直疯了,我哪里来的二十万?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无赖的人?”
“所以你就逼你哥还你帮助家里的钱,对吗?”
平安点头,她的泪水仿佛疲倦了,匍匐在睫毛上,她说:“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当哥决定要娶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钱要不回来了,我的自由也没有了,我几乎要抓狂,所以我见不得你和哥之间的恩爱,为什么我痛苦,你们却可以逍遥自在?”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这些呢?我和你哥可以一起想办法,一起筹钱帮你啊!而且为什么那时你不让我知道你的处境呢?你并不风光,并不是嫁给什么有钱的实业家,而是当了一个见不得光的二奶,当了别人生养的工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讨回公道?我想老卅之所以会给你出那样的难题,是因为他心里有你吧!他舍不得你走,所以他才这样逼迫你,如果你早让我知道,说不定我可以老卅离婚,那样你、老卅和苹果组成一个完整的家,该有多好,不至于到现在这样两难的境地,你又有了新家,有了丈夫和儿子,而老卅却和苹果一起在另一个地方苦苦等候你,乞求上天给他赎罪的机会,而且你还害人害己,你记不记得你有个叫英英的小姐妹,你失踪以后,她一直怀疑是老卅杀了你,她为了查找真相,做了老卅身边的女人,结果呢?老卅的老婆忍无可忍杀害了她,自己也难逃法律的制裁。你看,你让多少人不得安宁?”紫重重地叹气。
乍听到这个消息,平安怔住了,她嗫嚅着问紫:“你是说英英因为我而死?”
紫点头,“还有老卅的前妻,不可否认,她有这样的下场,也是你造成的吧?”
平安进咬住嘴唇,战栗着无法说话。她在忍受着巨大的心灵撞击。
紫拍拍她的肩,说:“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不能全怪你。”
许久,平安哽咽着说道:“那时,我只是害怕爸妈骂我,他们一直不知道我的处境,我只是告诉他们尽管老卅没有离婚,可是他对我很好,而爸也以为我为老卅生了男孩,老卅会对我好,至于我向哥讨钱的事,我是更不敢让爸妈知道的了,否则爸肯定会活活气死。我的钱是寄给爸妈的,可是哥必须还,因为爸妈的钱都花在了哥身上,那时我只是急昏了才会对哥吼叫,我冲他喊,我破了处女卖身的钱难道不该还吗?我知道哥疼我,我也知道哥要面子,他一直不希望镇上的人会认为他靠我才有了房子有了老婆,我算准了这点,才在哥面前又哭又闹。”
“我想就算你不讨,你哥也是打算把你辛苦赚来的钱还给你的,他办厂房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扩大生意,竟早赚到钱还给你,但是你跟他讨钱的事,你哥从来没跟我提过。”紫在心里突然对京生无限怜惜起来,那时那地,他竟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可是他没有告诉他,他甚至没有在她面前皱一下眉头,而那时她却以为他面无表情只是因为冷酷,殊不知他是为了强压内心的各种辛酸才表现出来的。
“后来,哥终于给我汇来了三十万,比我当初帮家里的还要多,可是老卅说话不算话,他并不要我的钱,却一味地质疑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怀疑我又重操旧业,他怀疑又勾搭上什么有钱的老板,赚得这笔赎身的钱,所以他又狠狠地打了我,在他酒醉熟睡的时候我匆匆捡起被老卅撒落一地的钱,逃了出来,因为太慌张,我从楼道的楼梯上摔下去,摔断了腿,是包虎救了我。那时他在广东做煤气搬运工,后来我的腿伤好了,我便跟他回到了呼伦贝尔草原。此后我不敢再和哥联系,我知道我们兄妹情谊已经断了,我羞于再和哥见面,我也无颜再见爸妈,我是决意从此不再回家了,我把自己放逐。”
紫的心五味杂陈,往事不堪回首,不管是对于平安,还是对于她,命运是何等会开玩笑?
“你放逐了自己,而你的家人呢?怪不得你哥会突然宣布破产,我想他一定是无法偿还你的钱,而你又苦苦讨还,你哥赌气才那样做的吧!卖了厂房,卖了房子,偿还了贷款和外债,剩下三十万全部汇给了你,而他自己却从此在人间蒸发了一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紫哀哀地说,她感到心不可遏止地疼痛。
平安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哥他――”
“还有你爸和你妈,爸听到你哥破产的消息当时就脑溢血,不治而死,而妈因为爸死了,你哥又那样了,她承受不住打击,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现在也已经过世多时了。”紫努力平静地诉说着,可是还是有无尽的凄凉从心底里涌出来。
如果没有平安的恶意中伤,现在她该和京生还有死去的小福过着平淡又幸福的日子吧?此刻,紫的心混乱不堪。
平安已经重重地啜泣起来,父母和兄长的遭遇令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一切都是她的错,就算她曾经给那个家带来过一些物质上的帮助和满足,却叫那个家更大限度的陷进一个无可挽回的悲剧里。她怎么能原谅自己?怎么能不深深地痛恨自己?
“平安,夜深了,小包子会找你的,你回吧,别太难过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死者已矣,又何必再谈恨?何必再自责呢?”紫淡淡地说。
平安站起身,面色在月光下格外惨白。
“你先回去,我再坐一会儿。”紫依旧淡淡地说。
平安悄悄地离开,她似乎感受到紫对她深深地抗拒,她不敢再和她四目相对,只能黯然离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