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什么呢?”有人问。对她们而言,她们只想判断一下,这份想是不是想的在想。
“想还有假想的么?”顾轻瑶问。“我又不会逢场作戏。再说,我跟你们作戏也没有用啊,你们中间又没有多少人认识许柏林。还有就是,我都找不到他了,你们又怎么知道他的消息呢?”
“真想还是假想你自己可以判断不出来的。”同事说。“我们可不希望你是在强迫你自己。强迫自己回头,强迫自己回忆他过去的好,强迫自己一感觉无聊了寂寞了就想要个人陪着……”
“我可没这么神经吧。”顾轻瑶带点自我解嘲的神色呶了呶嘴。
其实,顾轻瑶想在Van离开以后,好好补偿许柏林??那个爱她的,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的,内向的大男生一定每一天都过得不开心。
是她欠他的。
爱情走了,人情还是要还的。
这并不是她一时的冲动。
Van要回国的那一天,顾轻瑶哀伤地把自己锁在门里一整天。那气晴朗,台风不会如期而至。Van在要离开的时候把门敲得震天响,他执拗地守在门口,等她来开门,想看她现在还好不好。顾轻瑶终究没有开门,到了不能再等的时刻,Van才给顾轻瑶了发了一个短信,他说:“再见,亲爱的。”
然后顾轻瑶透过窗户就看到Van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从楼下缓缓走过,一步三回头。
小的时候,顾轻瑶透过老房子的窗户看着长自己一岁的哥哥神情落寞地离开,父母离婚的时候,父亲也是这样一步一步离开家门的,也是带着同样的眷恋与不舍,是母亲疑神疑鬼地怀疑他外面有女人,父亲在这个家里终于忍不下去,他拍拍年幼的顾轻瑶的肩,神情抱歉地说他以后不能再照顾她了。
那时候她以为会永远失去自己的父亲了。她在路口哭了一整天,最后还是母亲把她拖了回去。
父亲离开后的第二个月,母亲就出了意外。一只横扫过去击打在她太阳穴上的啤酒瓶让她离开她最喜欢的岗位,从那时候起只能靠大把大把的药片支撑起半清醒的意识。袭击她的是一个比顾轻瑶年长一点的女孩子,穿白色的裙子,会飞快地奔跑,迅速离开现场。
十四岁的顾轻瑶在那个瞬间失去所有的知觉,那个女孩好像也木木然站在街头的拐角处。可是她又迅速走了,后来走来的,是一个穿浅花格子衬衣、直筒长裤的女人,她折返回来,扶顾轻瑶的的母亲去医院。
在医院里顾轻瑶的家人跟她说谢谢,他们视她为恩人,顾轻瑶也虔诚地对她鞠躬,亲热的喊她阿姨。如果不是她及时将顾轻瑶的母亲送到医院,顾轻瑶一定会失去生命之中最最重要的人。
可是她局促不安,忍不住地流泪,还不停地说,你的母亲吉人自有天相,她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那个阿姨是一个好人,有同情心,知道如何去温暖一个孩子的心思。她陪护着直到顾轻瑶的母亲被抬出手术室,后来又坐在母亲的床头,接过前来控视的顾轻瑶的外婆的保温杯,盛一碗放在顾轻瑶的面前,放一碗外婆的面前,再用小勺,一下一下喂进顾轻瑶的母亲口中。她还用温热的手掌抚过顾轻瑶的头顶,直到现在,顾轻瑶仍然记得那样的好,那样的,超越全世界所有温暖的好。
天空一点点暗下来,她有她的牵挂,所以她要回家。顾轻瑶送她到门口时听到医生与外婆的谈话,那会有后遗症的说法让她大惊失色,她的情绪甚至有点激动,就连来不及安慰顾轻瑶的外婆都转过身来先安慰她。
在她走后的日子里,顾轻瑶的外婆总不停地念叨,好人啊,好人!
后来,寻人启事曾被顾轻瑶贴遍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事实上顾轻瑶从十四岁就在干这样的事情。母亲的身体时好时坏,在母亲身体虚弱下来的时候,顾轻瑶就想找到那个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自那一次以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她会在哪儿呢?在抚心自扪秒秒惊心还是若无其事走在大街小巷里,顾轻瑶真的很想知道。
再后来,顾轻瑶的母亲曾经每天吃药吃到要吐,只能睡很浅的觉,在阴天的时候会有异常激烈的头痛。种种种种,均不是她病痛的全部。她信佛,凡事都要求一个因果。这么些年,她自问没有做过违心事,却对这样受伤,想不明白。她一直纠缠于这样的问题,且寝食难安。所以顾轻瑶才固执地要找到伤害她的那个女孩子,固执地要一个那个女孩子的消息。顾轻瑶不想扭她去坐牢,顾轻瑶只想求她,求她编个谎言骗骗顾轻瑶的母亲。后来,她想找到那个好心的阿姨,想让这个当初的送她去医院的人,告诉她这其实是一场误伤,好人还是有好报的,只是偶尔,会天有不测风云。
没有人知道那是一段怎么样的时光。顾轻瑶去过她所说的那个街道找过她。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在没有出现复印机的时候,趴在书桌上抄写的一份份消息消耗了顾轻瑶大半的业余时间。如今她已能写很漂亮的行楷,而顾轻瑶的母亲因后遗症引发的种种并发症越发显得严重。
可是有一天,顾轻瑶经过一间上了锁的院子的时候,听到邻居的大妈说,别看啦,人走了。她好奇地打听,她就描述的这家女主人的样子。竟然,就是顾轻瑶看到的那个阿姨。问她离开的原因,大妈说是她的女儿打了一个判她男朋友刑的女法官,还那个女法官打得半死不活,所以跑了。
那些曾有过的暖人细节,在这一瞬间变得矫情,虚伪。听说她的女儿,受了惊吓,时时会做恶梦,爱出虚汗,后来去了北京,看了四年的心理医生,这才痊愈,也用了四年的时间,才忘记与她分了手的男友。那又怎么样?顾轻瑶的母亲她已经离开。是用外科的方式取出日渐变硬的血块,结果手术失败。外婆哭了好久,日子从来没有好过过。而她呢,你用逃避的方式,去选择躲藏。失去做人应有的道德与准则,只为自私地去庇护她的女儿。
从十四岁,到十七岁,顾轻瑶都是在这样的矛盾里走过的。感激过一些人,又恨过一些人。只是感激的没有一感激到最后,恨的人,也没有一直恨到最好。比如说,她曾经恨过自己的父亲,尽管,他离开是因为母亲做得太过分,可是三个月后,他又回来了。是他听到母亲受伤的消息,觉得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都应该去尽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尽心尽力地去照顾她。
母亲去世的那一天,父亲哭得很伤心。母亲临终前也很悔恨,如果不是那件事,也许她与他这一辈子只有美好的回忆。相亲相爱到最后,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幸事。好在老天对她也不薄,毕竟她遇见的,并不是一个薄情的男人。那男人给她最后的照顾,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对她而言,已经足够。
那时候顾轻瑶说,她要找的,就是这样的男人。有担当,就算受过那么多的委屈,也会在爱人需要自己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回来给她照顾。
所以,在许柏林走后,她希望许柏林也是这样的人,有一天,她过得不好了,也还是会第一时间冲回来。毕竟,她还没有遇到太薄情的男人。
这几个月的无数个梦里,顾轻瑶常常梦见许柏林就这样孤单地走了,无论有多不情愿,还是离开了。手心手背,写着成全。现在轮到Van,她不想去送他,她怕他一不小心就会记住Van的背影。他高高的,大大的,是她年少时对男人的全部向往。如同她的哥哥,她的父亲。初初恋爱的时候,顾轻瑶对自己说:“一定要找一个和父亲不一样的人恋爱。”所以她把目光投向看起来瘦弱一点的许柏林,更何况,许柏林是那么那么地想去珍惜她。心从来不会对一个人说谎,比如说后来,她还是更喜欢接近像父亲那样的男人。比如说,Van。无论黄皮肤还是白皮肤,黑头发还是黄头发,都不那么重要,她喜欢那些高高个子的男人,仿佛他们的身上有一个独有的迷人气质一样。
“我只是怕,怕不一小心,就要用你离开后的一辈子,忘了你的样子,你转身离开的样子。”顾轻瑶对着电话说。
电话那头,是Van,许柏林,她的哥哥,没有再出现过的父亲。或者,什么人都不是。因为,电话没有接通,只是假装有那么一个人,在听她自言自语。
这些寄托,看起来并未走太远。很多很多时候,一个寄托就是存活的理由。
后来有一天,顾轻瑶对自己说:“你不需要这样那样的寄托了。”
时间是聚餐后的第二天。平时并不仁慈的人事部经理宋姐在大家都散尽以后对顾轻瑶说,“如果你真的还那么喜欢一个人的话,就去找他吧。”然后她拍拍顾轻瑶的肩,并不长顾轻瑶几岁,却像叮嘱孩子一样叮嘱她:“我不希望你会后悔。有时候一份工作远没有一份心情来得重要。”顾轻瑶一脸愕然,宋姐笑了笑,她说,“姑且我是觉得你是在在乎这一份工作,而不是,你畏畏缩缩不敢向前,或是说服不了自己对过去的事情作一个解释。更何况,如果不顺利的话,你随时可以回来,我把你的位置还给你留着。”
很多回,顾轻瑶总觉得管人事的太教条,处处求全责备苛求对方,今天看来,那只是事情的表象。不少的人都在你想不到的拐角处给你属于他们自己认定的那种帮助,她的脸有点发烫,记得以前,顾轻瑶真心诚意地骂过宋姐是顽固不化的老女人,食言守旧的老处女,一辈子无人问津的妇道人家,挂墙头卖不出去的烂狗肉……
多过分啊。
原来有的善心并不是对方平时的锦上添花,而是关键时候的雪中送炭。
晚上的时候,顾轻瑶打以前的那个电话,她一直续费的那个电话,总是关机的提示,竟让她真的觉得许柏林并没有离开多久。
在携程网上搜索合适的机票,计算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当冲动来得再猛烈一点,就是现实了。顾轻瑶也并不认为自己就是真的在冲动。
然后她在QQ上问几个要好的朋友,你们知道许柏林在哪儿么?
好久没有人回答。
不过她并不失望。如果肯花时间,她相信自己一定能知道他的消息也能再找到他。
这时间一花,就是大半年。
转眼间,就元旦了。
这大半年,每一天每一小时都像是极其难捱的时光,每分每秒都那么漫长,睡眼如空气,都是那样的不踏实。每一天真的像以前那样,睡得浅,现在的她,就算是开着窗也睡得不香甜。偶尔会做梦,梦里有人追,有人逃,总在哭,从来都没有开怀地笑。有时候半夜爬起来,去搜索那个“寻找顾轻瑶”的帖子,她真的想在下面留言,说我是顾轻瑶,你们可以帮我找到许柏林吗?
不过理智终究还是占了上风,她做不出这样的事,但是她还是别有心机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后面留言??我们帮她寻找许柏林吧!
有人留言,为什么呢?
要是顾轻瑶那么凑巧地失去了许柏林的消息,那不是制造一场误会吗?顾轻瑶在后面跟帖。
不会这么巧吧。有人存在这样一种侥幸心理。
万一呢?电视剧里总是这样的演的啦。
你也说这是电视剧啦。
电视剧也是取材与实际嘛。源于生活而高与生活嘛。哪有人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想象出那么多的电视剧的啊。
不过编剧们也确实挺能想的。
这倒也是。哎,你看过《大时代》么?好好看啊。
看过啊,好好看,那主题曲也好听。
我也超喜欢。
哎,有人记得那里面的主题曲么?我喜欢歌词。
有人帮我把歌词贴出来么。
哈哈,你好笨,歌词只要百度一下就可以啦。
于是有人贴出了《大时代》主题曲的歌词。不过顾轻瑶对这一切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不是她要的回答,也不是她要的答案,现在的讨论已渐渐背离了她的初衷,也真的变得与她无关了。
这就是网络。这也是在说着与别人无关的事情。
从一个事情说到另一个事情,思维跳跃得大过天与地,谁也说不准后面会再提到什么话题,比如说,顾轻瑶接着往下看只是看到有人在说,哇,这句话写得好好啊??在大时代做一个小访客,每个人不过是借路经过,还争什么。
我也喜欢这句。
在哪儿下它的MP3啊,快贴链接。
于是有人贴了链接,有人默默地看着然后又默默地走了,还有的人,在静悄悄地打着字,只是没有发布出来,可能等他们发布出来的时候,顾轻瑶已经睡了。就算是没有睡,她也看不到了。顾轻瑶叹了一口气,然后关了IE浏览器,不知道他们的讨论哪里是终点,顾轻瑶也拉不回他们的话题,还是算了吧。
然后顾轻瑶在床上翻了好多个滚,才浅浅地睡去了。在她睡去的时候,那个专题下面的跟帖已经从101页翻滚到131页了。
周天的时候,顾轻瑶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己的门上贴了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着,请问这屋子出售吗?
顾轻瑶环视四周,看看周围邻居家的屋子,其它住户的门上并没有贴这样的求购信息。她也没有在意,只是把这纸条放在门后的书架上。
这一天也许是逛得太累了,顾轻瑶感觉胸闷得厉害。推开窗,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缓解过来。也许是有点饿了,顾轻瑶想。她就寻思着要跑到厨房煮碗方便面填填肚子。
打开煤气,放水,把方便面的包装撕开,没有等水沸开,就把面饼放到锅里,她还想着打个鸡蛋的时候,胸闷得更厉害了,强忍着弯下腰去小壁柜里取鸡蛋的时候,她忽然间就一屁股摊坐在地上,Van不在,许柏林不在,相处得好的朋友不在,她想要打电话的时候,却发现手机也没电了。
真的这么些天来,电话都成了摆设。
所幸还有固定电话,不过固定电话也有好久没有交费了,欠费的当然会拨不出去。
就算是能拨出去,她脑子里又能记得谁的电话号码呢?
许柏林的?记得,不过,只是关机。
办公室的,她记得。但是周天,有谁会任劳任怨在那儿不拿工资地加班呢?
家里的,她也记得,可就算是城市很小,也不可能让自己年迈的父亲坐四十多分钟的车赶过来吧。
脑中只记得这几个电话了,偏偏,在这样的时刻,谁都依靠不了。她只能自己打一个120。
坐在那呼啸的救护车里时,她真的感觉自己小题大做了。就是胸闷,头晕,犯得着打一个120吗?坐在车里,她甚至觉得医生们看她的眼光都是异样的,不正常的。她也觉得自己很不正常,在心里更不正常地骂自己神经病。
在医院里,护士问她:“你没有人陪么?”
顾轻瑶摇摇头。这整夜的时间里,她一个人听听秒针嘀嘀哒哒地走来走去。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家的水没有关,电灯也没有关,煤气灶好像还开着,那锅面好像还在???地煮着,可自己的手上还吊着针管,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拨了针,然后就冲了出去。打车回去,那一刻她真的像一个救火的小女英雄,奋不顾身地往外冲,连护士都拦不住。
到楼下了,还有好几层的楼梯要爬。爬上去,才发现自己的钥匙没有带。手机没电,连打个电话都成问题,还要自己再下去打公用电话。打了公用电话,找了专业开门的师傅过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这折腾人的两个小时,顾轻瑶无数次地想哭。像修电灯,踹门这样的事,应该有一个男人来代劳的,她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女王,跷脚静看眼前的这一切,待收拾完残局才优雅地进门。可是现在,都需要她亲历亲为了。
最要命地是,当她走进自己的屋子的时候,发现水电还有煤气都已经被关闭了,屋子里静悄悄地,安静得有点吓人,也有点嘲讽,像是在嘲笑她杞人忧天的这三四个小时。
那一刻,顾轻瑶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嚎嚎大号。
嚎嚎大号之后,顾轻瑶就觉得这个屋子不再适合她了。
每一天每一夜,每一个无人问津的早中晚,这屋子里都是许柏林的味道,如果没有人陪,这份孤独真让人受不了。她无数次在QQ上给许柏林发这样那样的消息,摸不准他在哪儿的时候,就把中国主要城市的天气预报都发在他的QQ上。许柏林,天气变了,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MSN的窗口再也没有抖动的可能,因许柏林的头像永远都是灰灰的,像是铁了心要诀别的样子。手机一直也没有陌生的人打过来,偶尔半夜的未接电话永远都是带有诈骗性质的寻呼台,顾轻瑶永远也长不起记性,永不会不去回拨那一个个扣费扣得凶神恶煞的电话。
已经是半夜一点。很累很累的顾轻瑶还是把那个白天撕下来的小广告翻箱倒柜般找了出来,那个电话的主人一定睡着了,所以顾轻瑶只是发了个短信过去:
??是真心想买这个小房子吗?有时间的话,我们谈谈。
短信发送成功的时候,顾轻瑶咬了无数次的牙。真的要卖吗真的要卖吗?顾轻瑶反反复复问自己。那个瞬间她甚至希望对方的手机停机了,接受不到消息了。她想反悔了,可是发送报告还是显示出发送成功的字样。
已经不像是有更改余地的可能了。
如果真心想反悔,自然可以在谈的时候提出种种苛刻的理由逼走对方,顾轻瑶也能想到,可她只是自顾自地忍不住矛盾了一回又一回。只是不到三十秒的样子,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是一条短信。
来自刚刚发送的那个号码。
打开一看,只有一个字。
??好。
对方也没有问发送这条短消息的是谁。像是蓄谋许久的样子,料定了会有一个人发这样一条短信给她似的。或者说,对方只对这个房子感兴趣了,也只留过这一张便条在这里。当然顾轻瑶并没有想到这些,她只是觉得对方可能正在睡觉,反正短信已经收到了,号码在短信的号码上有显示,明天再打过来就是了。
如果是顾轻瑶,她一定会这么做。
折腾了好久的顾轻瑶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了,只是稍稍用水洗了一下脸,就爬上床上休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被叮叮咚咚的敲门声给惊了起来。
“神经病吧,这么晚了还敲门!”顾轻瑶忍不住嘀咕起来。
是的,是一个神经病,买房子的那个神经病。她一听说顾轻瑶有卖房子的意向了,就半夜起床直奔着这个屋子来了。出租车一路飞奔,直达顾轻瑶的楼下,之后也不知怎么贿赂了保安,保安居然没有阻拦就让她上楼了。
站在防盗门口的那个女人说:“你半夜给我发短信,我相信你一定现在还没有睡。同时,我也有理由相信,你很想很想出手这套房子。”
直觉告诉顾轻瑶,那个女人也很想要这个房子。这就显得很好办,最暴露无遗的问题就是,顾轻瑶可以制造这场交易里的不平等。善于对峙的人总能在这样那样的细枝末节里找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那女人以为自己可以先发制人,而顾轻瑶握着这个小房子有足够的筹码可供商谈。如果不是那女人只身一人身材看起来也很瘦小,顾轻瑶一定不会让她进屋子。毕竟在这乱糟糟的年代里,单身女人的房间还是需要一点点的保护的。
小水壶里滋滋滋冒着热气,顾轻瑶要这个女人尝尝她新买到的银杏茶。那女人也没有推辞,她说,“要我掏身份证么?”
“我倒是很想看一下你叫什么。”顾轻瑶笑着说。
那女人从随身携带的钱包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顾轻瑶。顾轻瑶接过来一看,“呵,你叫柯今嘉?”
“是的。”柯今嘉说。然后她望着顾轻瑶略带疑惑的眼神,有点好奇地问:“对这个名字有什么看法么?”可能她觉得这样问有点不合适,又迅速改了口,“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很难念。”顾轻瑶笑笑。
“哈哈哈哈哈,”柯今嘉也随着笑了起来,“你很直爽。”
凌晨了,两个不想睡的女人在屋子里从名字开始一直聊啊聊,似乎柯今嘉忘记了自己是来看这个房子的,而顾轻瑶也似乎不记得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其实最感兴趣的是自己所在的这个小屋子。好几次,顾轻瑶想把总是给矫正到房子的问题上来,没想到,柯今嘉又聊起了她的感情。
呵,真是场奇怪的际遇。不过也好,不想睡的时候里,有人陪着聊聊八卦倒不是太坏的的一件事情。
可是柯今嘉开口的第一句是:“你不知道吧。我的男朋友,在结婚前的一天晚上,他就死在这个屋子里。是的,我记得,就是这一间。后来住进来的几户情侣,都劳燕纷飞了。”
“啊?”顾轻瑶的嘴巴完全可以塞进去一只熟鸭蛋,由于太惊讶,手中的杯子也摔到了地上,茶水洒了一地,她也无暇顾及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看起来并不是开玩笑。
因为顾轻瑶看到柯今嘉的眼中渐渐渗出了泪水。
她的男朋友就死在这一间屋子里。
她看起来很难过。
而许柏林买的这一间房,听说是间新房。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顾轻瑶想不明白。可是,这深更半夜的,她再好奇,也没有太多的勇气来听这个女人把事情的原委讲下去。
她有点害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