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有两个月了这,村子闹鬼!”
“鬼?亡灵?”欧阳已经把马拴在后院,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
在他看来,鬼和亡灵是同样的东西,反正都是死人变的。
“怎么是亡灵呢?如果是亡灵的话,我们只要去求教廷帮忙就可以了,哪用得着说自己的村子被诅咒了?”
“亡灵看得见摸得着,能够轻易的消灭。可是鬼就说不定是什么东西了。”瑞茜解释道。
其实她颇看不起“鬼”的这种说法。很多时候,所谓的鬼,不过是一些人在以讹传讹,或者是哪个古怪的家伙滥用自己的能力恶作剧罢了。只要一揭开谜底,就发现多半和那种无法解释的灵魂现象无关。
“您说的是,”店主附和道,“只是,唉,这东西太过恐怖了,我们想象不出到底因为什么才会遭此厄运!”
“您详细给说说。”瑞茜来了兴致,想要听听这个故事。
她修长的手指灵巧的一晃,食指和中指间就夹了一枚菲林银币。菲林银币虽然成色没有崔尼银币好,但也是通用的货币。这一枚菲林银币,就足够她和欧阳在这种小店里住上一个星期了。
对于店主来讲,这枚菲林的诱惑显然很大。因为村子里闹鬼的缘故,他的生意少了一半还多。虽然他不愿意讲这种事,但一枚菲林的赏钱实在不少,这个漂亮的客人可真够大方的。
“这事最开始是在老鲁菲德家发生的。鲁菲德差不多是我们村最有钱的了,因为他家是开水力磨坊的。您也知道,这个行当很赚钱,所以他家就富的流油。不过老鲁菲德生性喜欢热闹,总在家里招待客人。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自然是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伙子穷家伙喝点酒乐一乐。所以,老鲁菲德可以说是人缘极好,在村里根本没有人和他有过节。
“我刚才说了,这事最开始是两个月之前发生的。倒霉的是这事就发生在他家,可怜这一家子好人了。
天几乎全黑了,店主调亮了油灯,继续说道。
“那天正好是夏至,按照我们村子的习俗,这一天是要喝蜂蜜酒的,无论大人孩子都喝。所以老鲁菲德就招呼大家上他家去,一起热闹热闹。您知道,虽然我们这里产蜂蜜,但这东西还是很贵重的,掺在酒里也不便宜,所以大家平时都舍不得喝。老鲁菲德这一招呼,大家都很高兴,所以就一起去他家了——大概有二十多个人吧,差不多就是这些。
“来到他家之后,就在院子里摆上了桌子,各自带着家里做的小菜,举杯喝了起来。这个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邻里之间全都认识,来了一个外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所以,在喝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混进来一个不认识的人。”
店主的手颤抖着,仿佛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
“其实当天就是您二位在场,也一样能认出那个人来,因为他的打扮很特殊。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带着一个黑色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就连手上都戴着一副黑手套。那眼睛,呃,应该叫死鱼眼睛吧,反正是根本不会动的那种。
“这人一看就很奇怪,是吧,六月份哪有捂的那么严实的。可是,老鲁菲德根本不在意这个,他很好客,只要是愿意来捧他场的,他就愿意一起喝一杯。谁知道,就是这好客害了他!
“‘嘿,先生,喝一杯吧,我们村子的蜂蜜酒可是很有名的!’老鲁菲德大声向那人招呼,递过去一杯酒,丝毫不在意他戴着古怪的头套。
“那人接过杯子——我当时就站在他旁边,喝得醉醺醺的,没感觉有什么不对,更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他接过杯子,我本来以为他会摘下头套喝掉,哪知道他就那么仰头做出喝的姿势,把酒倒在头套上!
“可是您说奇怪不奇怪,那酒倒在头套上之后,就那么消失了,仿佛头套上长了一张嘴一样,把酒喝得一干二净,一滴都不剩!”
店主摸出一根雪茄,掀开油灯罩,哆哆嗦嗦的凑上去点着火,狠狠抽了一口,想让自己镇静下来。青色的烟的影子照在墙上,变成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
“我当时没意识到这是多么奇怪的事,还以为这是个变戏法的呢。您知道,四处旅行的马戏团多半都有这种东西,看起来很好玩——我还以为他也是干这个的呢。我甚至还鼓起掌来,因为他这套把戏比马戏团的高明多了。
“他放下酒杯,大声说:‘这酒的确不错,但还是不能让我满意!’这是很没礼貌的话,接受别人诚心款待的客人,无论主人有什么不周到之处,都应该表示感谢才对。可是他却这样说,摆明了是来找茬的。
“老鲁菲德不是在意这种事的人,他根本没发觉这个不认识的家伙带有什么样的恶意,他还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这位客人受怠慢了呢。
“所以他就说:‘那么,这位尊敬的客人,您需要什么呢?’“那人说:‘既然你要款待大家,那么就应该拿出最好的东西,是不是?’“他这么一说,我们这些人就不干了,因为老鲁菲德拿出来的的确是最好的蜂蜜酒,那黄澄澄的颜色,简直跟新鲜的蜂蜜一样好看。所以我们大家就叫嚷着反驳他:‘哪里来的臭小子,不会喝酒就回家喝奶去,老鲁菲德家的酒就是大城市的酒店里也买不到的!’“当时大家都醉了,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可是那时就是这么认为。哪知那人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真难听啊,好像是什么生锈的了东西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吓得大家都不敢吱声了。
“老鲁菲德勉强笑着问:‘那您想要点什么呢,我老鲁菲德虽然不是很有钱,但还不是小气的人。只要家里有的,您说出来,我一定拿来招待您。’“您说,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足以说明这是个好人了吧。
“可是那人还不满意,继续问道:‘真的是我要什么都可以吗,真的吗?’“老鲁菲德回答是,于是他就说:‘那好,我什么吃的都不要,你就要喝你的血!’“大家都楞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老鲁菲德有什么仇家找上门来了?您知道,老鲁菲德不是在这里出生的,是二十岁那年搬到这个村子来的。若是说他在二十岁之前的结下的仇家,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今年都快六十岁了,什么样的仇恨能持续四十年呢?而且听那人的声音,只怕还不到三十岁。就算老鲁菲德来这个村子之前有什么不得了的仇家,可他那个时候也根本没出生啊!
“老鲁菲德终于生气了,就大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老鲁菲德在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他回答:‘没有,你没有得罪我,你只是答应要招待我。’“他的手向老鲁菲德一指,可怜的老鲁菲德的鼻子就开始流血,不,简直可以说是喷血!然后是嘴、眼睛、耳朵、甚至身上的毛孔都往外喷血,最后整个身体都干瘪了,简直像是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年那样!
“那些血流到地上,竟然迅速的消失了,一点血迹都没留下。这里的土地虽然很肥沃,但吸水性没有那么好。大家都是整天在地里打滚的农民,知道自家土地是什么样的,一看这怪事,就知道绝对不对头,何况老鲁菲德就死在面前,一下子就把酒给吓醒了!
“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大家几乎都吓得不会动了,简直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我大着胆子看了那人一眼,发现——发现——”
店主的声音也终于颤抖起来,仿佛当日的恐怖又回到了脑海里,说不下去了。
欧阳受到这个故事的恐怖气氛的感染,也浑身发冷,不敢说话,生怕只要一出声,那个恶鬼就会找上门来。
一时间,只有油灯小小的火苗晃动着,将三人的影子扭曲成奇怪的样子挂在墙上,仿佛老鲁菲德那被榨干血液的尸体一样!
“啪!”那枚菲林银币重重的敲在桌子上,惊醒了被恐怖笼罩的店主和欧阳,让他们意识到现在不过是在回忆当天的事情而已,那个恶鬼并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
店主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带着几分歉意和几分感激的看了瑞茜一眼,继续讲道:“老鲁菲德家的院子门是开着的。所以不大一会之后,就有人尖叫起来,拼命的向外跑去。而他的三个儿子,则是拿了平日用惯的农具向那人扑去,要为他们的父亲报仇。当然,因为老鲁菲德平日人缘很好,也有借着酒劲跟他的儿子一起冲上去的。
“可是那人大声说道:‘今天,我就只要这主人家的血好了,其他人的血改日再说!’“然后他就用手挨个指向老鲁菲德的儿子。三个三十多岁的壮男人啊,就让他那么轻松的一指,全变成干尸了!
“喝了酒的男人胆子大的出奇,既然老鲁菲德死的时候敢扑上去,那看见他儿子死了自然依然敢扑上去。所以,这四五个男人就猛的扑到他身上——”
店主的话说到这里又停了,他的手指再一次哆嗦起来,颤抖得把烟灰都震了下来。
好一会,他的脸色稍有缓和,继续讲道:“那几个人扑到他身上,却扑了一个空!
“先生,夫人,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比这个更吓人的了。他们扑了个空,对,彻底扑了个空!
“那袍子下面,那头套下面,根本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就好象一直是空气穿着那袍子戴着头套一样!连那双死鱼眼睛都不见了!
“这回我们可彻底吓坏了,刚才壮着胆子没跑的,全吓跑了。
“您能想象吗,一团穿着袍子戴着头套的空气杀了四个人!
“您说,这是亡灵吗?
“就算魔鬼,至少也是有形体的东西。可是这个,连形体都没有,您说,这不是鬼是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