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财,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你爸都回来好一会儿了,你怎么没和他在路上碰到呢?快去洗手吃饭。”纪友财刚进门,准备出门口看看他回来没有的纪母抱怨道。
“妈妈,我碰到了阿牛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才去梯田,到梯田爸爸已经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屎涨在小山坳屙了屎才回来,小山坳那边的小树子都长大了,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那里藏猫儿,现在要在那里藏猫儿,都藏不住人了,轻易就会被人看见。”纪友财像个小孩子一样跟母亲大声汇报。屙屎是真,碰到阿牛就是胡扯,还碰到了一些不该碰到的。纪友财这样说,与其说是跟母亲解释为什么没碰到父亲,不如说是故意提高声音,让坐在堂屋里的父亲听。
纪友财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村里那些没什么文化的莽汉,这事儿是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的,母亲的身体不容许她可以随便生气,因这事儿而气坏了身子,说不定家里还会发生另一场悲剧。
但纪友财没打算就这样纵容父亲继续和伍寡妇来往,刚才他在路上想好了,这事儿他必须要撇开母亲和父亲谈谈,虽然儿子管老子的事有些不好说出口,但纪友财怎么说也是知识分子,他相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应该能说服父放弃的。
‘我的老子哟!别被他看见了哈!应该不会看见的吧?那些鸟不是照常在叫唤吗?’纪福贵在堂屋里听到儿子纪友财的话,心里也是一个咯噔。刚才他就觉得那林子里的味道游戏古怪,没想到是儿子刚在那里屙了屎。
听纪友财这样解释,纪母笑呵呵的取笑了儿子几句,便将纪友财推去洗手。
纪友财进屋的时候,只是叫了声“爸爸”,深深的看了老头子一眼,便默默的坐下来,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饭碗,埋头吃饭。
纪福贵被儿子看的心里有些发毛,虽然心里有鬼,但这孟汉子愣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应了声,示意午饭可以开始了,拿足了盘龙山脉里头号猛人的威严。
一家三口坐下来,就着比平常丰盛了几倍的家常菜,开始吃饭。纪福贵没有像以往一样,在儿子回来的第一顿饭桌上,询问儿子这个学期工作如何,也没有提纪友财和张小花的事。当父亲的不怎么说话,做母亲的就使劲儿的给儿子夹菜,说些村里的趣事儿。
纪友财有口没心的应着母亲的絮叨,一边扒拉饭,一边在心里计划着,下午如何找机会跟自己这个盘山村第一刺头的老家伙沟通。
一顿家人全在的丰盛午饭,却是安安静静的吃了下来。
饭后,纪友财回房间换了衣服,打算下午跟着父亲上山干活,顺便将话题引到中午发生的事上,委婉的提请父亲不要再跟伍寡妇来往。
纪友财换好衣服来到堂屋的时候,却没看见父亲,便问正在擦桌子的母亲:“妈妈,爸爸呢?”
“去小碗土浇橘子树了,这段时间没下雨,那些橘子树都有些干了。”纪母抬头见儿子换了衣服,知道他像帮爸爸做事,便说道:“阿财,你不用去,也没几棵橘子树,你爸很快就回来了。”
这段时间里山上的农活也不是很多,地瓜栽下去已经施肥过了,谷子还没拔杆,苞谷还不到收的时候,就是打打农药除除草。
“好的,妈妈,那我洗衣服去了。”纪友财点点头对母亲说道。纪友财妈妈身体不好,小的时候衣服是父亲帮忙洗的,稍大后,纪友财都是自己洗衣服,上到初中后,要是星期天回来,一家人的衣服他都会拿去洗了。
纪友财家果园在村子旁,那里如今也修了几户人家的房子,果园里进行父子间的对话有些不方便。纪友财估计了下,父亲应该会浇一个钟的水,这一个中用来洗衣服还要不完,便回房间将自己中午换下的衣服拿下来,再去父母房间里讲父母换下来的衣服都拿了,用桶装了下到村外塘堰去洗。
纪友财虽然对父亲的做法不满,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父亲,他还是想帮父亲分担一些担子,就像当年读大学的时候,他就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尽量的减轻父亲的压力,虽然那时候他并不知道父亲和伍寡妇的关系。
这是亲情,血脉传承的亲情。
纪友财下到塘堰边上,正好见到伍寡妇伍玲翠也在洗衣服。纪友财看了下,伍寡妇身上的衣服换了身,这又在洗衣服,就估计是中午和纪福贵在林子里弄脏了,换下来洗的。
“阿财啊,也来洗衣服?呵呵,给伍婶帮你洗吧。”伍玲翠远远地捡纪友财走过来,直起身来招呼。
纪友财听了伍玲翠的话里的称呼不再是纪老师,而变成了阿财,不由得心里一阵厌恶。但纪友财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眉头不露痕迹的轻轻挑了挑,很快就舒展开了。
“不了伍婶,谢谢你的好意。”纪友财毕竟做了一段时间的老师,心里再对伍寡妇鄙夷不屑,也不会表露在脸上。
“阿财啊,跟你说个事儿,小花去年在深圳报了个叫什么函授大学的,这要是毕业了,也算是大学生,我寻思啊,小花要毕业了,也回镇上去教书,也不说教个初中,去镇上小学教教书也成,这样你们近一点,互相有个照顾。”伍玲翠向着纪友财这边挪了挪,手里捏着一件女人的贴身小衣在塘里涮来涮去,对纪友财也不避嫌,全然将纪友财当做了自家人。
“哦?啊?!小花报了函授?”纪友财虽然对伍寡妇非常鄙夷,也不想和张小花发生什么,但还是被这个消息惊了。刚才母亲也说了张小花在自修函授,他还以为张小花是学习的是什么技术类函授学校的自修课程,听了伍寡妇这番话后,纪友财才知道这个张小花还真不简单,已经走进社会了,还想拿个大学文凭。
山区重男轻女思想有时候很难让人理解,当年和纪友财一起考上高中的不只是张小花,还有张大牛刘铁娃刘细细姜桂花等好几个,但却只有纪友财和张小花顺利的读完了高中,张大牛和刘铁娃是读到高二,因家庭困难无力支付学费家里而辍学,刘细细和姜桂花两个女孩子,则连高中大门都没有进就被迫和人订婚了,在纪友财和张小花还在读书的时候,两女先后都嫁到外村去了。
农村的家长们是矛盾的,孩子还小的时候,个个都望子成龙,再辛苦也会承担拿不菲的学费,但是要上到初中高中时,如果孩子表现一般,家长就会给孩子们灌输读书无用论,让孩子们提前辍学回家帮家里干活。
并且这还是对于男孩,农家女孩大多只是读完小学,再怎么着,读到初中家里便是最大限度的容许了。那时候张小花能够读完高中,现在看来,和纪友财的父亲纪福贵暗中支持有很大关系。
别看社会都进步到这个程度了,在山区里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严重的,女孩终究是人家的人,读在多数也是帮别人家争光。虽然现在计划生育搞得严,在农村稍有办法的,要是头胎是个女孩,在女儿大了点后,怎么样都要想办法拿掉女人肚子里的那个用来节育的圈圈,想生个二胎抱个男孩。
“是啊,小花当年差几分没考上大学,家里也没办法让她复读,这孩子心里就不甘心,现在她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了,说是要向阿财哥看齐,就算函授的大学,她也要拿下一个。”女儿是妈妈的骄傲,争气的张小花无疑是伍玲翠守寡十几年的最大安慰,在说到女儿时,伍寡妇的脸上闪着自豪的神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