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慢行,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指教。”
徐文光、子坊、薛惠三人下朝后在广场叫住正要回礼部的张璁,躬身行礼,相顾间徐文光出头说道。
“徐大人客气,几位是为了今日洋人朝贡一事时间过长,礼仪过简而来的吧?”张璁见三人联袂,微笑道。
“正是,西班牙人扎维尔不同礼节,出言不逊,皇上宽待其有无,可礼部无论如何都应劝导一二,何以大人今日沉默不语,认其如此胆大妄为而不制止?”徐文光朗声躬手,说道。
“各位大人都是进士出身,熟知朝廷典章,本官任职礼部怎能不知其事过当,实在是因为皇上有意让他不拘礼节,随意说一说他国事情。而且我怎么能知晓他的国家竟如此不顾礼法而洗劫他们都城,那座名叫罗马的城市不管怎么说都是千年古都,那个罗马的皇帝真真化外野人,我实在不可想像,因此,还请大人们见谅。”
张璁诚恳下士的模样让他们都无言以对,洋人昨日进京今日皇上就传谕大朝,礼部仓促间将卤簿、旗帜、仪仗准备齐全,派人教会那个不懂规矩的化外之人基本礼节已经算难能可贵了。
“扎维尔嘉靖五年就开始进献他们国家的图书,刚才皇上明确指出其进献文、书千本,按照皇上的性情,武英殿印制处一定印刷数份供翰林院、礼部、国子监和京师图书馆使用,你如何说你不知他国之事?!”
从奉天殿高台上下来的胡侍正好听到张璁的声音,素来与其不和的他不会放过任何漏洞,反驳道。
“原来是胡大人,怎么?您从南直隶巡抚回来了?”
张璁拉长声音的语调让胡侍更加不满,一个谄媚皇上因而超值升迁、越礼背经的家伙猖狂至此,真不知皇上为何升他为礼部尚书。
“你不要张冠李戴,移花接木,告诉我,你的礼部究竟有没有会同翰林院翻译、观看那些洋人的文书?”
“胡大人,您虽然祖籍宁夏,但好歹在南直隶和浙江巡抚五年,应该了解那些洋人,他们模样奇特,而且怪腔怪调,有些话必得专人翻译才能听到,言语如此,何况文书,我们几年好不容易才有四十一人都得扎维尔那里的文字,对了,是拉丁文,现在翻译出十本书籍尽数送交大内,礼部、国子监仅存的三个译本尚在研读中,我又怎么知道。”
“礼部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国家的情形,如果不知道彼国事由,怎么可以无端向皇上奏报此事?”胡侍挑眉,拂须说道。
“我说胡大人,礼部是大明的礼部,你为何这般相逼,这是皇上的旨意,本官只不过奉旨行事。皇上让今天召见,礼部照办就是,你似乎不该问我。”张璁同样回敬,大家同辈为官,论官制他还不如自己,现在自己做事好像必须经他同意似的。
“好了,好了,两位大人,都消消气,今儿是洋人不远万里朝见的喜庆日子,不用伤着和气让别人看笑话。那个人可是能说一口流利的京腔呢。”
旁边的徐文华劝和着,张璁和胡侍哼了声起,双双俱全礼数后往反方向离开。徐文华是正德三年进士,又曾经在巡抚贵州时因为西疆苗民阿杂等猖狂作乱之际,与另一个巡抚魏英一同讨伐,攻破寨垒六百三十个而被奖其功劳,建立的文治武功卓著,要不是有王守仁在前面,以他在保守文人间的好评一定获重用,这样的人他们得罪不起。
“徐大人,要不是你这个兵部侍郎,张礼部和胡刑部可不好收拾,听说当初大礼仪时,胡刑部参了张尚书和桂大人一本,说他们‘越礼背经’,话重的一时传诵不已,现在他回京述职又会惹得事端重起。”
“噤声!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好了,该问的也问了,不该看的也看了,回吧。”
内阁首辅隔间中,文件和文书整齐的排列一边,大明的首辅大人埋首其中,带着眼镜自己的浏览各种文件,不时拿起笔批对一下,挑出紧要的东西放在一个单独的托盘内,等皇上批阅。
“阁老,您正忙着。”徐文光上了楼梯,抬眼看见围帘内的情景。
“用光你回来了,坐,现在春种事情和河套建城堆在一起,我有些忙不过来,只好托你帮忙了,幸好浙江如今上算安宁,不然老朽怕是焦头烂额亦未可知。”
“刚才我看见胡侍了,他从浙江回京,皇上是想了解南边儿的什么事?”徐文光语调平整。
“眼下朝廷无非是海贸、农业、一条鞭法,海贸有海关管理,农业现在早已成型,不会成为什么要紧的事由。那还就一条鞭法了,唉,桂萼生事呀!”毛纪终于停下笔,鼻烟壶靠近鼻孔有力一吸,舒爽的倚靠太师椅的背上。
‘朝廷如此多事,皇上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张旗鼓的召见西洋使节,真不知是什么意思。’徐文光腹诽道。
“阁老,张璁那里确实不知道洋人到底如何,听他的话倒是抱怨翰林院名不副实,数年间译述之文不广的意思。”
“哦,礼部现在权大,他一个进士出身、仅在山东历练几年的人既要忙着各项庆典,还得管理学政,使天下人都视的字,懂得文,能力不足呀。”
“阁老,是不是您想弹劾他一个折子?”徐文光小心的说道。
“弹劾,得了吧!不说他没有犯错,单现在政局,要弹劾首席礼部尚书亦是不可的,我一出面立时风起云涌,白白让外人看笑话。”毛纪摇摇头,笑看徐文光紧张的表情。好久没看见他这样了。
“嗯。阁老说的有理,张璁和桂萼一同入京晋职,分属礼部和户部,掌着天下学子文人的学业,万万不能乱来,他们也不敢胡作非为。”徐文光附和道。
“不敢?谁说他们不敢,皇上的恩宠是因为他们却有政绩,张璁在山东活民无数,又极力推行新种植计划,计划完成后调入京师情有可原,桂萼在广东同样,且深的南京民心,而且他的资历比之张璁更深。
可你看看,桂萼回京后没几个月就上折,言各项杂税划一,用宝钞、白银结算。闹得各地分说其不便,因为小民百姓根本就没有白银,都要折算处理,官府平白多事而乡绅、粮长无事可做,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毛纪恼怒的说道。
“阁老,在下愚见,其实一条鞭法却有利民之便,小民不用为各种杂税烦心,专事一事有何不好,只不过地方官因循百年的东西突然间被废,无所适从而已。”
“你说的我自然明白,发发牢骚,皇上圣心远虑,今年没有什么计划,年前的朝会上说‘以保境安民为要’,今年应该会无为而治。”
不一定,皇上登基来做的事都是惊天动地,每一件出来人心皆颤。现在大捷,皇上也许正在兴头上也说不一定。徐文光如是思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