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管事属下过来禀报道:“老爷,郑州知府贾华和候补同知李胡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周大人让小的问一句,老爷打算什么时候见他们?“
李鸿章有点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又继续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子忽然对那个管事问了句:“过些日子便是太后万寿,准备进贡给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安排停当了,是盛大人亲自准备的,小的这就去把片子拿过来,给老爷您过目。只是那辆小火车,还有一节铁轨没有运到,昨日盛大人已经给法国那边发了电报,确认他们已经装船,现在距离万寿节还有三四个月,一准误不了大事。”
李鸿章摆摆手说了句:“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老爷,水师提督丁汝昌来了。”
“他来做什么?”李鸿章自言自语了句,然后用手拨了拨头发,“你去让那个贾华和李胡两个进来。还有让禹廷等一会再过来。”李鸿章见那管事要走,突然又加了句。
贾华和李胡两人先到,他们进了大厅,只见正中间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知道他便是李鸿章,两人急忙上前参拜。
“李高阳一向爱惜羽毛,一向从不任用私人,这贾华不过二十,便被其拔为知府,是真有过人才干,还是……”李鸿章扫了贾华一眼,眼神闪过里有一丝疑惑,不过李鸿章掩饰的极好,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两位大人快请起,看座,上茶!”
李鸿章吩咐一声,早有人给贾华和李胡两人搬了椅子,等下人奉上茶水,李鸿章捏着茶盏,对着两人呵呵一笑,道:“这可是河南特产,上好的信阳毛尖,两位大人也尝尝。”
李胡慌忙应酬一声,轻轻抿了一口,慌忙着赞美了几声。贾华拿起茶盖,看着里面正在随着热气来回舞动的茶叶,叹了一声气。喃喃自语道:“茶犹如此,人何以堪?”
贾华这句话虽然是自言自语,但明显是说给李鸿章听的,声音不小。坐在旁边的李胡也不急着阻止他,只是冷冷道了句:“中堂大人如此好茶,贾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我?中堂大人如此厚爱,就我个人而言,自然是没有任何不满的。”贾华知道李胡的心事,刚才自己把话说出口,就已经料到他会落井下石,也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接着说道:“不过是在悲痛这茶叶罢了,如此好茶,恐怕日后再也喝不到了?”
屋里所有的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都看了过来。就连李胡也瞪着眼睛看着贾华,想瞧瞧他的热闹,看他如何解释:“郑工河渠,自去年决堤,至今已有六月之久。决口处宽达五百余丈,??河水淹没河南、安徽两省共三十七州县,灾民多大数百万,他们背井离乡,甚至易子而食。身为一方地方父母,情何以堪?如今动用河工十余万,但东西大堤尚未完工,堤坝缺口并无合拢。信阳府虽然多高山丘陵,可这黄河水过,又会有多少毛尖留下,所以下官才会说恐怕日后喝不到如此好茶了。”?
“郑工决口,老夫也是心急如焚,昨天听说贾大人来天津采买,便特意让杏荪和阿福两人帮把子手。太后老佛爷和皇上,也是早就盼望着郑工快些合拢。”
“我先代我们倪抚台谢过李大人了!”贾华说着起身朝李鸿章拱拱手,然后话锋一转:“我们这次来麻烦李大人,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郑工河款。”贾华的话还没有说完,李鸿章便替他说了句。
李胡眼光一闪,刚想要开口,这时一个管事走进来说道:“老爷,水师提督丁汝昌来了。”
李鸿章看了贾华一眼,嘴角带着一股冷笑:“噢!又是一个来信催银子的,老头子我就不能消停一天,叫他进来吧!”?
李鸿章话音还没有落,就见外面走进来一个五十多年纪的官员,不用人介绍贾华也知道他就是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了。
“属下丁汝昌见过中堂大人!”丁汝昌先给李鸿章行了一礼,也不等李鸿章开口把他让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中堂大人这是属下写的片子,望大人准了。”
李鸿章接过折子看也没有看一眼,对丁汝昌喝了声:“你这是做什么?堂堂一方大员,做这种小儿状,传扬出去不怕被人耻笑!还不快起来!”
“中堂大人,现在被人耻笑,总好过将来打了败仗被人讥笑的好。咱们北洋海军定远和镇远两艘主力舰,原来设计的大小炮位,均系旧式,如今要更换新式快炮,经远和来远这样快船,应该重新改装,威远和平远须换装新式后膛炮。另外属下还得到一个可靠消息,日本早已派人前往法国,委托法国设计师白劳易建造一级四艘巡洋舰,据称这种巡洋舰是以法国的“黄泉”级小型铁甲舰为蓝本,舰体结构则参考“施佛克斯”号防护巡洋舰,来建造一型“特殊海防舰”。这级巡洋舰排水量为四千三百吨左右,舰长将近一百公尺,阔约莫有十六公尺,吃水六公尺,设计马力五千四百匹,最高航速可达十六点五哩。它装备了比定远更大威力的大炮,火炮口径为三十二公分,通过更长的身管足以穿透定远的装甲。日本海军已经启动了前三艘的建造工程,并以著名的“日本三景”即宫城县仙台湾的松岛、广岛县广岛湾西南的严岛神社以及京都府宫津湾的天桥立,将三舰命名为“松岛”、“严岛”和“桥立,中堂大人,日本这是狼子野心,咱们不得不防呀!”
“什么?”李鸿章听完丁汝昌的话,并没有惊讶,其实这个情况他早就知道,但贾华却异常吃惊,一般男人的天性都有些好勇斗狠,贾华更不例外,他前世也对军事有些了解,知道丁汝昌说的便是日本甲午战争中绝对主力的三景舰,可惜日本财政困难,并没有完全将四舰建成,以至于在甲午海战中,日本不得不放弃狼群战术,才让北洋海军勉强保住了定、镇这两艘主力战舰。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日本海军当时的实际情况,使他难以实施诸如狼群战术等此类复杂的编队战术。日本联合舰队参谋釜屋忠道,曾对甲午战前联合舰队在佐世保的战备情况有这样一个准确的描述:当时在佐世保集结的军舰有几十艘,但令人可悲的是,各个舰只对于舰队运动信号的识别,却存在着很大的弊端,完全熟悉舰队运动的将校寥寥无几,舰队的整备也因信号问题而迟迟不能解决,如此不熟练的舰队,就是在堂堂正正的一举一动的信号指挥下仍旧行动困难,因此只能在每日的闲暇,令各舰派出小蒸汽船,到佐世保港外进行舰队运动的训练,希望通过小规模训练,以期努力弥补指挥上的欠缺。
可见,当时日本海军在实施战术编队时还是存在很大困难的,这一点从甲午海战中也可以看的出来,北洋的战术编队上的确强于日本海军,只是可惜丁汝昌开战便受伤,使得北洋舰队陷于指挥混乱,才让日本人占了便宜。因此在开战前,日本海军在《战斗约规》中只得无奈地选择了最简单的以单舰为单位,机动时只需跟随旗舰运动的单纵阵阵形。而三景舰的三舰群阵战术也就无法施展了。
“贾大人,也知道日本造造舰的事情?”李鸿章看了一眼贾华,然后对丁汝昌说道:“这个片子我会替你交上去,至于拨多少款子下来,那要看他翁书平的意思。不过,北洋却是一分钱也没有。”
李胡已经听出了李鸿章的意思,起身说了句,“既然李大人还有要事处理,那我们就改日再拜访好了。”
贾华却好像没有听李胡的话,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份片子,递给李鸿章,“下官也考虑到朝廷困难,北洋也无款项可挪的局面,特地想了一个法子,向外国银行贷款。下官的法子都写在这个片子里,望大人过目。”贾华说完放下片子,回身看了丁汝昌一眼,他本来有是些话想说的,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直接跟着李胡离开了李府。
见贾华和李胡离开,李鸿章呵呵一笑,一把拉起丁汝昌:“禹廷,刚才说的不错,直娘个贼的,他翁书平想给我下套子,老头子我打了一辈子的雁,怎么会让大雁把自己的眼睛给啄了去。”?
丁汝昌一愣,脸色憋出一丝红晕,低声道:“中堂大人,刚才属下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中堂大人,咱们海军真的缺钱呀!”
李鸿章没有听他说完,挥挥手,正色说道:“海军缺少什么,我心里清楚,可是这从上到下有多少人在算计咱们北洋。而海军就是他们打击我李鸿章的活靶子,添置军舰,是谈何容易的事情。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也早些回去吧!”?
丁汝昌听了,低着头默不作声。慢慢的退了出去,当他走到大门口,忍不住回过身子看了一眼李鸿章,见他正背着双手在屋里来回踱步。丁汝昌抬头对天,猛然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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