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后,勤劳的农民便走下地头,他们几千年来一直被束缚在,方圆几十里的一个范围内,不论那里是否地势贫瘠,是否有无利可图,他们都会生根发芽,然后创造出财富。只是,这些财富最后基本都会被别人无情的拿走,而他们所祈求的不过是衣能蔽体,食能果腹而已。可以说中国的老百姓,其实比起地上的小草更能忍耐。
眼下鸡叫三遍,他们便都如同蚂蚁一般,走出家门,开始一天的劳作。
洛阳城东南十几里便是龙门镇,这里原本并不很出名,只是后来出了个女皇帝,信奉佛教,在这里雕刻了几尊佛像,便名声鹊起了。从龙门口在往南走十里,是个大约的数字,便到了李寨村,李财主家便住在这里。
这李财主自然姓李,名柜,字岩竹。这字本是取自板桥先生《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是一首寓意深刻的题画诗。是说竹子扎根破岩中,基础牢固。任凭各方来的风猛刮,竹石受到多大的磨折击打,它们仍然坚定强劲。取名岩竹就是寄希望,李财主能有竹石的这样坚定顽强精神和风骨。只是可惜,这李财主不但没有顽强的精神,更无一丝竹石风骨可言。他为人是为富不仁,为财是不择手段。甚至为了自己的财路,居然将女儿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官僚做妾,因此老百姓都私下叫他李阎王。
黄虎每次都是在县城和李财主见面,可这次事情紧急,便起了个大早,亲自到李寨去找李财主。他本不是本地人,老虎岭因为忌惮李财主的势力,从不在李寨方向出没,因此他也只是知道李寨的大概位置。他一路走一路打听,费了两个多时辰的路,还没有赶到李寨。看看日头,已经有点斜了,黄虎坐在路边正要歇歇脚。
黄虎昨晚已经问过几个心腹手下,这路应该怎么个走法,本来按他们所说早应该到了李寨,可现在黄虎甚至怀疑那几个家伙是不是已经暗地里投靠了贾明藻,故意给自己假消息。
事实上黄虎那几个手下讲的是实话,老虎岭距离李寨也就只十几里地,不过他们告诉黄虎的路是沿河的小路,李寨和陈家庙一样,都座落在伊河河畔,可这两个村子却相距依然有七八里地,这只能怪黄虎自己走错了方向。
看到前面稀稀落落的三四十户人家,黄虎整了整褂子,又擦了把汗,大步淌过伊河。想找人问问李寨怎么个走法。
他走到一处大房子前面,房子大都是土坯垒的,墙上还残存着春雨时留下的水渍,屋顶到是用的青瓦,四周院墙也大半由青砖围成,黑漆漆的大门上,只留下两个门打手(河南方言是指用来敲门的一种铁环)。此刻大门紧闭着,院里隐隐有狗叫声传来,黄虎猜测这该是一个财主家,想必他们也自然知道李财主。于是便敲门想向他们打听李寨所在。
“请问你找谁?”吱扭一声大门打开,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黄虎面前。这妇女显然见过世面,看到黄虎一脸恶相并不害怕,而是一脸警惕。
“我是外乡人,本来是要去李寨的,到了这里就迷路了,想请问下这里到李寨是怎么个走法?”黄虎操着自己家乡口音问道。
听到黄虎的外地口音,那妇女的警惕心收起不少,不过她依然没有让黄虎进门休息一下的意思。而是对着一条小路一指:“顺着这条路,中间过两个村子,还有七八里就到了。”说完也不理会黄虎,便将大门关上。
“嫂子,刚才那是谁呀?”见贾孙玉梅回来,贾华坐在上屋想心事,随口问了句。
“还能有谁?老虎岭的黄虎,我还以为他是来找爷爷的,没有想到他要去李寨,他们不是和一向不和吗?他去那里做什么?”说到后面几句,贾孙玉梅已经垮进了屋子里,最后那句便成了自言自语。
贾华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急忙向贾孙玉梅问了句:“黄虎?他没有认出你吗?”
“以前明藻祭祖的时候,他也跟着来过一趟,不过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可能他都忘了这是那里了。要不是他脸上那个刀疤,太过显眼,我还差点就认不出他来。”贾孙玉梅见贾华不在问,便一个人回房。在她看来小叔子和嫂子,是不能说太多话的,免得招来别人的言语。
贾华顾不得多说话,三步并做两步赶到西厢房间,见库恩还在睡觉,可能是之前别刀客绑架,精神紧张的原因,这小子从昨晚回来后便一直睡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的意思。他用手拉过被子给库恩盖好,便急忙朝着李寨的方向追去。一路上料峭的北风,割得贾华两个脸颊通红一片,可他却不敢放慢脚步。终于看到前面一个人影子。
黄虎一边赶路,一边咒骂李财主,若不是他将每次见面都安排在县城,自己会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动身,现在日头都要落了还没有找到李寨。骂归骂,该找的还要找,他现在和李财主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黄虎无可奈何的长出了一口气,沿着贾孙玉梅指的路走去。
李寨其实是在洛阳到开封的官道上,地处伊洛平原,又有伊河灌溉,人口比起其他村子自然算是多的。只有村子中央有一处大院子,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落,映衬四周的土坯泥墙,真是鹤立鸡群,远看上去很有气势。黄虎知道那便是李财主家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