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各方利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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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芬皇后斜靠在炕上,仔细的看着一本翻译至英吉利的书,这是她的一个习惯,自小她便喜欢看书。她还有个习惯便是,所看书也不求是圣贤著作,但凡是书就可以了。因此她也读过不少外国人的著作,这在一定程度上,让她的眼界比起同类女子们要开阔的多。她身旁站着一个小丫头,也就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正拿着把扇子个她打凉。

    这丫头是他家在十年前给她买来的,当时也就是给她做个伴儿!后来她成了皇后,爹娘怕她的性子太过软弱,在宫里头给人欺负,便走了门路,也让这丫头一起入了宫。这丫头小名唤怡儿。算是这个后宫之中自己唯一的知心人了!

    “奴才见过皇后!”一个三十多年纪的太监进来,慌忙给静芬请安道。

    “是寇公公呀!起来吧!皇上呢?”静芬坐直身子,才看见原来是光绪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寇连海。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今天要在珍主儿那里歇着!所以奴才过来通禀一声,娘娘就不用留门儿了!”

    “哦!知道了!”静芬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她现在的情绪。忽然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对寇连海问了声:“这两天我省亲不在,珍主儿的身子骨还好吧!”

    寇连海一听她这话,心里便打了一个突,一时吃不准皇后这话里头的意思。前些日子都传珍主儿有喜了!连万岁都高兴的不得了,可是当太医诊脉的时候,那孩子却没有了。就为这个宫里头是说什么的都有,特别是皇后也被编排进去。寇连海当了二十多年的差,知道在这后宫里头,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所以他只能谨慎的说道:“前两日吃了几贴太医开的药,据说这两天已经大好了!奴才整日跟着皇上,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哦!好了就好!”静芬应了一声,便挥挥手,示意寇连海推下。

    “主子,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见寇连海下去,怡儿悄悄对静芬皇后道,自从她入宫一来,虽然日子不长,对这后宫所能了解的也着实有限。可有些事情她还是能看的清楚明白。见静芬点了点头,这才压低声音道:“以我看那珍主儿根本就没有怀上孕,她是在说谎话,我看……”

    珍主儿没有怀孕……这话可是能说的吗?静芬心里一惊,急忙止住了怡儿的嘴。其实静芬心里也有过疑惑,但那也只是放在心中想想而已,想来这种欺君大罪,珍主儿是不敢谁便胡说的。想到这里,静芬长叹一声,真是老天不庇佑,好好的一个孩子没了!不然皇诈传承有后。自己也不用整日为皇室人丁单薄而忧愁了!

    静静想着珍主儿,一个十五岁的女娃儿,本还是个孩童的年纪,却要承受起丧子的伤痛,也的确是难为她了!皇上在她那里多留几日也好,有个说话的人,总好过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痛苦。怡儿看着皇后深思的表情,便知道她应该在心里又想起珍主儿的事情了!

    “主子,你就是心太善了,总是把人往好处想。可有些人却不会像您这么一般心善的!”说罢,她轻轻一推静芬皇后,让她从深思中清醒过来。

    静芬醒来,将书放下,拉着见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便拉着怡儿让她做在自己对面,“我也知道外面的人都说了些什么,可知道我为什么不说话吗?”

    怡儿一脸疑惑,想了想,摇摇头。“我如果是不是我做的,你觉得会有人信吗?”静芬皇后微微一笑:“自然是不会有人信,而且这也会授人以柄,更坐实了别人的猜测!所以我们便不要说话,这事情已久,自然就淡了!不会有人再提起。”

    怡儿点点头,觉得还是皇后说的有道理,慌忙道:“我就知道还是主子你看的远,不像我们这些个奴才,都是鼠目寸光的,只能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儿!”

    静芬拍拍她的小脑袋,想了一会才说道:“没办法啊!谁叫这里是宫里头。姊妹们哪个不盼望着能均沾雨露的。勾心斗角的事情自然不会少,咱们只要咱们自己行得正,坐的端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也不要太上心!反正上面还有皇上和老佛爷看着,任他是谁休想翻起什么大浪来。”

    静芬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一下,身子轻轻挪动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其实事情发生的当日老佛爷就把我找去问话,当时我心里也吓的不轻,后来还是李公公从旁帮衬着,说了几句好话,又加上我平日便胆小,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这才没有责怪。然后老佛爷又交代了,让我什么都不要说,该做什么就还去做什么。果然灵验,你看现在下面不是已经没什么声音了吗?”

    “原来是老佛爷交代的,我就说吗?主子你怎么能这么沉的住气。”怡儿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逗得静芬也跟着呵呵一笑。

    两人还要说话,忽然外面有人禀告,“奴才小张德,给皇后娘娘问安了!”怡儿听到小张德的声音,一脸不高兴的起来,将门一把拉开,“都这么晚了,主子正要休息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小张德看着怡儿,乖巧的说道:“怡儿妹妹快去通禀一声,哥哥可真是有要紧的事儿!不然也不敢这么晚了来打扰皇后!这样如何!只要这个事情你给办成了,哥哥保证下回出宫回来给你带一瓶法兰西香水回来。”

    “张德子,进来吧!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儿说,非要这么晚了过来?”静芬对着门外说了句。

    “皇后娘娘,奴才有要事禀报,刚才奴才从珍主儿那里经过,见皇上也在。”

    “我知道了。”静芬皇后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便淡淡地应了他一句。

    “皇后,奴才要讲的不是这些。奴才要说的是皇上在珍主儿那里接见了两个人。”小张德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

    “皇上要见谁就见谁,这有什么奇怪的!”怡儿不满的嘟囔一句。

    小张德没有理会怡儿的不满,继续讲道:“皇上见的是户部郎中长麟和志锐两个,他们两人一个是珍主儿师傅文廷式是结义兄弟,另一个是珍主儿的嫡亲堂兄。难道主子就没有想过这中间会有什么样的猫腻吗?”

    “这个我知道,说是这一趟他们去天津的差事办的很好,老佛爷还夸奖他们给咱旗人长了脸来着,皇上见他们,想来不过是给些赏赐,还笼络臣心罢了!”静芬听到这里,想着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正要挥手让小张德推下。

    “主子,您要是这么想可就错了!接见大臣为什么不在养心殿,也可以在北书房呀!偏偏要在珍主儿的景仁宫,而且还是深更半夜的时候。莫非主子就没有想到些什么吗?前些日子大家都传说珍主儿有了身孕,是因为……所以,皇上这么晚了召见他们,恐怕是冲着主子您来的呀!奴才自小进宫,这里头的复杂诡谲,那是明白的很,主子您不的不防备些!”

    “对呀!主子,德公公说的有道理,要不要咱们把皇上在景仁宫接见志锐他们的事情跟老佛爷说一声,让她老人家给您拿个主意!”怡儿这次没有呛小张德,反而帮腔道。

    听到他们这么说,静芬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了很久,这才开口说道:“还是不要了!这后宫里头没有不露风的墙,这个事情老佛爷迟早会知道。如果我们说了,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难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我这次省亲回去听爹爹说了些事情,你们以后就不要往景仁宫那里跑了!小心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嗯,奴才们记下了!只是主子,就算是不通知太后,也要跟爵爷说一声吧!咱们总要有个对策才好!”

    对策?静芬听到这个词,就觉得脑袋胀大不少。在这里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就要想个对策,这样想对策,还不把人的脑袋都掏空了!她虽然是皇后,可是却没有心机,她相信皇上,更相信太后。所以她不用什么对策。

    “不用了!”静芬挥挥手,让小张德退下。

    光绪十五年对于大清帝国来说,是个多水的年份,先是永定河决堤,紧跟着黄河郑州段决堤,郑工尚未完工,黄河济南段再一次传来告急,使得朝廷紧急调任江宁布政使徐震?到山东治理济工河渠。各大工程消耗甚重,又加之前年皇帝大婚,以至于户部存银枯竭,就连皇宫里也不得不裁减用度,每人的俸禄都减少一两成之多。

    而珍主儿显然是个花惯了钱的主子,自今年初裁减用度后,更让她捉襟见肘,原本的花销尚且不够用,以至于亏空越来越大。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依仗着皇帝宠爱,用皇帝的内库存银来周转一下,但内库一向归慈禧掌控,即便是光绪也不能随意支取。更主要的是光绪皇帝为了做出表率,便将自己的俸禄也减少了,所以他也不能周济珍主儿更多银子。这样长期下来,珍主儿便只有借钱这一条路可走了,她先向自己的亲姐姐瑾嫔借,但瑾嫔的钱自己也是刚够用,根本没多少富余的。

    珍主儿被逼的没有办法,便让手下奴才们开动心思,想些办法赚钱,为此他们是用尽了各种门路,但却都不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况且珍主儿自己又深处内宫,不能随意走动。前些日子珍主儿没少为钱的事发愁,不过后来那位白大姐到是给他出了个好主意。这个主意也不新鲜,不过却很好用。当时捐官制度已经成风,但这些捐官多是空衔,没有实际职务,有时候养家糊口都是困难。当然了,只要能捐得起官的,家里总会有些银子,于是他们便打着一个实授的幌子。收取卖官之实。

    那白大姐串通奏事处的太监让他负责拉官,自己再与内外官员相互沟通传达。当时珍主儿住在景仁宫,就连景仁宫的首领太监也被珍主儿拉了进来,而珍主儿自己只负责在光绪耳边吹枕头风就够了。按照事先约定的规矩,卖官所得的钱,其中一大部分归了珍妃,剩下的一小部分才能由其他人一起分配。开始的时候,他们还算的谨慎,卖官也是找一些稍微有名望的,至少不至于捅出篓子来。可到了后来,珍主儿仗着自己得到了光绪的宠爱,变得肆无忌惮。如今可以说是差不多尽人皆知了。

    卖官这种行为,必须从光绪那里下手,只有他点头,才能得到顺利通过。于是,珍主儿便越加温顺,在光绪枕边大吹耳旁风,由于光绪对他也算深爱,以至于他并没有察觉到珍主儿的真正意图。可这种行为却在官场上造成了极大的动荡,很多官吏为了得到升迁,不得不出更高的价钱。等他们得到职务时候,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敛财,甚至贪墨受贿,以便捞回成本。

    光绪皇帝做在北书房里,正在批阅各地来是奏章,寇连海进来向他禀报道:“皇上,礼亲王求见。”光绪也正好有也事找他,便宣他晋见。

    礼亲王世译是军机领班,原本这个位置是光绪皇帝的老爹醇亲王,只是最近醇亲王染病在身,这个头衔便落在了礼亲王身上。

    等礼亲王参拜完毕,这才取出奏章说道:“皇上,这是北洋大臣李鸿章的折子,里面言道要户部每年向北洋水师增加拨银两百万两,以用来购买两艘定远级铁甲舰,和另外两艘快速巡洋舰。”

    “军机处是什么意见?”光绪看了一眼折子,问道。

    “回皇上,军机大臣里张太保则不置可否,许少保和孙少保两人同意,奴才和额勒和布两人则认为不可?”

    “张之万不置可否应该是因为张之洞的关系吧!至于孙毓汶和许庚身两人怕李鸿章活动的结果。我想听听,礼亲王你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皇上,北洋水师是他李鸿章一人的水师,而不是我大清的水师,李鸿章强则我大清危,李鸿章若则我大清稳。”

    “北洋舰队是用来维护大清海疆安危,拱卫京师的,若是消弱,朕深怕当年圆明园之事重演。”

    “皇上,宁与友邦,也不予家奴。那些列强最多叶不过是要些银子,占些土地罢了。只要花些银子能买个安稳,咱们多使些不就成了。倘若是他李鸿章做大,那可是要危及我大清的根本呀!”礼亲王说到这里,猛然跪在地上,几乎是哭着劝光绪道。

    “好了,北洋水师的事情,朕会再考虑一下的,朕这里有个事情让你去办。苏松太道聂仲方奉旨升任浙江臬司,遗缺须简员递补。”

    光绪说完,便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来。还没有递给礼亲王,就听他说道:“回皇上,这个事情军机处已经再办了,现从军机存记优先叙用名单中遴选二人,请皇上圈定。”说着礼亲王将一份折子递给了光绪皇帝。

    苏松太道道台是长年驻扎在上海的,管辖的范围也比较广泛,包括苏州、松江两个地方,以及当时的太仓州,并且还兼管上海江海关,因此,这个职位又称上海道,也被称为上海海关道。上海是对外通商口岸。在这里,各个国家的人非常多,与官方的交涉也非常频繁。因此,这个上海道的职位就必须身负外交重任,不是一般地方官可以做的,通常只有有声望、有才干的官员才能充当,否则一旦处理不好,引起外交纠纷,也非常麻烦。

    前任上海道聂仲方是中兴元勋曾国藩的女婿,夙以干练著称,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在这个职位上有作为,否则只知道贪财,这个职位肯定是不能胜任的。

    上海道出缺,钻营的人自然不少,珍主儿也给自己递了条子,想到这里光绪便无奈地摇摇头。这会儿光绪几乎所有的心思都在珍主儿身上,也就没有去看到底军机处递上的名单是谁,只是将一张纸条交给了礼亲王,说道:“既然上海道有缺,可即授予鲁伯阳。”

    “皇上,恕冒昧,这鲁伯阳上回皇上提出的时候,臣等回到军机处查阅过所有因为政绩优异,而奉旨将档案交到军机处登记的人的名单。结果不论臣等如何找,可还是没有找,也找不到这个人。所以……”自从上一次光绪推荐鲁伯阳后,礼亲王和军机处的人就在心里纳闷,为什么皇上要推荐这个人,而且这肯定不是太后要推荐的,如果是太后交代的什么事情,皇上肯定就会说是太后老佛爷交代的。既然不是老佛爷交代的,又查不到人,他便只能开口问光绪本人了。

    光绪被他这一问也给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这个鲁伯阳到底是什么人,他私下也让寇连海去查过,结果问遍了朝中大臣,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只是珍主儿给自己的纸条上写了这个人名而已。如今见礼亲王问,便说了句:“朕也不知此人的底细,你们回去查查看吧。”

    礼亲王听了光绪的话,这次绝对不会是老佛爷交代的事情,而且这事情透着古怪,便说道:“上回奴才已经让人办了,可在军机处查不到鲁伯阳的任何履历。”

    光绪听完一皱眉问了句:“那就命吏部查阅天下现任道府官员名册,看看其中有无此人。”

    礼亲王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还是弯着腰道::“皇上奴才已经去过吏部,吏部也没有办法查到他过去的任何履历。”

    “什么?”光绪听到这一句,便知道这鲁伯阳定然有问题。不过也不愿意让珍主儿失望,便道:“那就别查了,就下旨简放吧,军机处可以发布这件事情。”

    礼亲王一听他这么说,知道肯定是皇上自己想让这人做官,而且显然这人以前根本就没做过官,否则在起码在名单上可以查出来。但上海道又太过重要,他不得不提醒一下皇上,让他重新考虑。

    “皇上,上海道牵连甚大,一个不小心,可能引起列强纠纷,所以所任命之人应该精通洋务,否则,当年甲申事件,就是前车,请皇上三思而行。”光绪听礼亲王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他其实也认为这个鲁伯阳并不适合上海道。

    见礼亲王这么说,他忽然想到另外一个人来,这个人珍主儿也给了条子的,便故装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那就简拔郑州知府贾华出任上海道好了!”

    贾华的名字礼亲王听说过,特别是他在这次郑工河渠上是立了大功劳的。听说他还精通洋务,也算是合适人选,至少要比鲁伯阳好。便点头应了下来。其实贾华让长麟给珍主儿稍了一张二十万两银子的银票,他的目的并不是求着升官,而是希望能将自己头顶那个署理二字去掉。却没有想到光绪皇帝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居然会把上海道这个差事交到他的头上来。

    光绪见礼亲王同意,便又说道:“内阁学士长麟、詹事志锐才可大用,现在侍郎有缺,可各酌量迁授。这是老佛爷交代过的。”礼亲王也听说过这个事,再加上这回又是皇帝亲自提拔的官员,想到刚才上海道的事情,恐怕惹的光绪生气。便急忙道:“内阁学士长麟可户部右侍郎,詹事志锐可礼部右侍郎。”两人由从二品与正三品擢升正二品侍郎,无可挑剔。

    见光绪点头同意,礼亲王这才跪安出去,票拟圣旨。58xs8.com